《嫂子改嫁》写的是杨文和嫂子林小玉之间的感情纠葛。林小玉因为丈夫杨武犯诈骗罪,寂寞难耐,想与小叔子杨文好,便千方百计诱导杨文,杨文也被嫂子的魅力与情感折服,经过几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同意了林小玉的请求,而就在他们准备进入佳境时,杨文忽然看见墙面上悬挂的大哥大嫂的结婚照,“杨文慌里慌张抓起他的裤头和背心,从床上跳下来,连鞋也没顾上穿便冲出了哥哥和嫂子的卧室。”小说以情感夭折结局,嫂子还是改嫁了。这篇小说的心理刻画比较细腻,矛盾冲突没有《误诊》强烈。
《误诊》写的是杨医生因为误诊致使少妇白果丈夫失去性能力,白果成了活寡妇。虽然杨医生“良心”发现,与白果在心灵上达成一份默契,只能忍受着道德的谴责“苟且偷生”,但是却不能够违背伦理去给白果幸福和快乐。虽然杨医生自从给白果造成难以启齿的伤害,常常去她家看望她,给她道歉,为她在卫生院安排工作,给她送去女性健身器,仍不能缓解白果的痛苦,即便是在杨医生妻子回娘家的夜晚,难耐寂寞的白果想让杨医生成全自己,被杨医生“冷漠”地拒绝了她情有可原的要求。这种残缺和无奈真的让读者心如刀割!
在《误诊》这篇文章的结尾,杨医生为白果送去女性健身器,因为手电筒的灯泡坏了,白果诚心诚意留杨医生在她家过夜,晚上十点钟左右,白果敲我的门,白果是来还健身器的。白果需要的不是那东西。我问白果,那你要什么?白果说,我要……快开门吧!最后,作者如此描写主人公“我”复杂矛盾的心理活动——
“我顿时糊涂了。白果让我开门,我开不开呢?我默默地问自己,但我自己却无法回答自己。到底开不开门呢?开还是不开?不开还是开?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才好。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几个设问句,《误诊》戛然而止,留给疑问让聪明的读者去回答。从理智和伦理这两个方面出发,杨医生显然是万万不可的。但是,如果从情感和道德方面去设想,杨医生到底该如何去做呢?让读者进入小说人物的角色,这就是晓苏先生的高明之处。
总的来说,晓苏先生的小说可读性很强,他以充满冷峻而温馨的语言打动了读者,在情感与理智、精神与肉体、道德与伦理的矛盾冲突中,深刻凸现血肉丰满的人性,通过离奇而略微荒诞的情节,诉说着自己对油菜坡的深情和希冀,采取雅俗共赏的叙述手段,倾诉自己对父老乡亲的爱与恨。
这就是我所认为的晓苏的小说独具魅力的艺术风格。
(本文原载2007年第八期《语文教学与研究》大众版)
永不褪色的经典
我耗费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读完了小说大师余华的长篇小说《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感觉特别顺畅,没有一丝疲倦,因为我的思绪和灵魂被主人公弥久的磨难、作者舒缓自如的叙述、独特而有质感的语言深深震撼,所以自然而然地写下了这篇读书笔录。
一.在凄美感人的磨难里抒发对人生的体悟
《活着》的主人公福贵,从一个地主家的阔少爷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当起了勤劳的佃农,每天起早抹黑,“累得要死,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女儿凤霞被高烧成哑巴、擅长体育的13岁的儿子有庆献血被抽死、媳妇家珍得痨病致死、凤霞生育时大出血而死、女婿二喜被水利板夹死、5岁的外孙苦跟吃豆子撑死了(“因为我家里太穷”),最后福贵只得与一头老牛结伴终老。《活着》表达了“在苦难里顽强活着”的主题,正如作者所说:“看看我身边的人,龙二和春生,他们只是风光了一阵子,到头来命都丢了。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陪了自己的命。象我这样,说起来越混越没出息,可寿命长,我认识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死去,我还活着……”《活着》从头到尾渗透着一股温和与凄婉的情绪。
《许三观卖血记》则稍微不同,它只是过程凄凉,结尾比较和缓。它的主旨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许三观卖血记》的主人公是许三观,他为了同许玉珍结婚、给闯祸的长子一乐交医药费、为了让插队的二乐连续两次卖血,为了给得急病的一乐筹齐住院费,一个月接连卖了三次血,有一次差一点命丧黄泉;最后,子孙满堂的许三观因为想吃一盘炒猪肝、喝二两温了的黄酒,卖血受到年轻血头的侮辱,还遭到三个儿子的笑话和奚落。老伴带他上胜利酒店吃了三盘炒猪肝和一斤四两黄酒,许三观道出受侮辱的细节,老伴说:“他的血只有阴沟、下水道才会要。他算什么东西?他爸是个傻子,连钱都不认识。他妈是个破鞋,都不知道他是谁的野种……我们生三乐的时候,这世上还没他呢,现在倒神气起来了……”最后以“屌毛出得比眉毛晚,长得倒比眉毛长。”戛然而止,收束全篇,就象平常百姓的言谈,自出机杼,让人感觉痛快淋漓荡气回肠。
二.通过贴切而形象的文字,显示娴熟的语言功底
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风格,有自己独特的行文准则。苏联作家高尔基说过:“真正的语言艺术总是朴素的,很生动,几乎是可以感触到的”我觉着余华的这两篇小说的文字,完全是对按照高尔基的这条标准的印证,而且大师余华将这个信条掌握并运用得出神入化,这在当今文坛屈指可数。在这两篇小说里,我几乎找不到一个生僻词语。可见,打动读者的往往并非那些辞藻华美文章,却是妇孺皆知的文字。这样的文字,在余华的小说里,俯拾即是。
譬如《活着》——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一大片吃东西的声音,比几百头猪吃东西还响。”
“他的讲述像鸟爪抓住树枝那样紧紧抓住我。”
“这孩子喝水似的把饭吃进去。”
“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撒满了盐。”
再比如,写到吃大锅饭那个年代,福贵的媳妇家珍从城里父亲那里讨来一小袋米,一家四口躲在家里吃稀粥,“这辈子我再没像那次吃得那么香了,那味道让我想起来就要流口水。有庆第一个喝完,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他嘴嫩,烫出了好多小泡,后来疼了好几天。”它生动地再现了三年自然灾害对中国人民的煎熬,告诉人们:好日子不会从天降,生在福中的中国人务必要“饮水别忘掘井人”。
写到许三观的老婆许玉兰,说她“三天不哭哭叫叫,就会难受,比一个月没有拉屎还要难受。”许玉兰的典型形象跃然纸上。
描写许三观蚕厂的女同事林芬芳,“肥胖的身体躺在床上,身上的肉像是倒塌的房屋一样铺在床上,尤其是她硕大的胸脯,滑向两侧时都超过了肩膀。”把她的肥胖刻画得栩栩如生,很有质感,让人感觉历历在目。
又如阿方的皱纹,“脸上皱纹涌来涌去的,像一块石头扔进水里,一石击起千层浪。”生动地描绘出阿方未老先衰的疲惫面容,折射了他历尽沧桑的坎坷人生。
这些语言看似平淡,实则用心良苦,显然是经过了大师的酝酿、锤炼与提炼,从中我们不能不感受到作者驾驭汉语语言的魅力。
三.从平常而深刻的情节中,读出悲喜交集的感触
在《许三观卖血记》中,许三观因为日子困顿又去卖了一次血,一家四口上胜利饭店吃了一顿面条,唯独让惹祸的养子一乐吃了一个烤红薯;一乐为了亲身体会亲爹的疼爱,离开许三观,去认亲生父亲何小勇,但是遭到何氏夫妇的辱骂,为了吃一碗面条,居然逢人便说:“谁如果买一碗面条给他吃,谁就是他的亲爹。”然后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小城,……慌得母亲许玉珍连夜寻找,但是没有找到。最后,许三观在邻居家的门口发现了他,许三观吼了他,还叫他走,当我读到“(一乐)扶着墙壁站起来,又扶着墙要往西走,许三观说:‘你给我站住,你个小崽子还要真走。’一乐站住脚,歪着肩膀低着头,哭着身体一抖一抖的,”的时候,忍不住双眼盈泪;接着,许三观就背着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他妈想走就走,还见了人就说,全城的人都以为我欺负你了,都以为我这个后爹天天揍你,天天骂你。我养了你十一年,到头来,我还是你后爹,那个王八蛋一分钱都没出,反倒是你亲爹。谁倒楣不如我倒楣,我下辈子死也不做你的爹了,下辈子你做我的后爹吧。”在余华诙谐而温情的叙述中,你又不禁破涕为笑,这一哭一笑里,简短的几段文字,让人读到许三观对生活的体悟和超脱的豁达,让我不得不钦佩余华先生对汉语言的操纵能力,我们仿佛走进作家余华深邃的精神世界。当然,《活着》里面,也有类似的细节,在这里,不再赘述。
这就是余华,不用华丽的辞藻,不靠牵强的情节,不弄宏大的题材,在看似平常的叙述里,挖掘出勤劳坚韧的中国人幽深纯洁的灵魂。
最后,我耳畔又回荡起福贵的那段自白:
“这辈子想起来也是很快就过来了,过得平平常常,我爹指望我光宗耀祖,他算是看错了人,我啊,就是这样的命。年轻时靠着祖上留下的钱风光了一阵子,往后越过越落魄了,这样也好,看看我身边的人,龙二和春生,他们只是风光了一阵子,到头来命都丢了。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陪了自己的命。像我这样,说起来越混越没出息,可寿命长,我认识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死去,我还活着……”(见《活着》)
是啊,做个平平常常的人,过简简单单的日子,衣食无忧,与世无争,让功名利禄都他妈见鬼去吧!
忧郁而孤独的天才
提起中国大陆朦胧诗人的代表,大家都知道其中有一位名叫顾城。倘若想更加全面地了解朦胧诗人顾城,首先必须对朦胧美有一定的了解。所谓“朦胧美,它是可意会而难以言传的含蓄蕴藉的美。其特征是形象的模糊性、抽象性,内容的多义性、不可确定性,形式的扑朔迷离、变化莫测、诡谲离奇。它使人通过揣测、想像、意会而获得特殊的审美享受。在艺术中,往往用象征、隐喻、借喻、曲笔、变形等手法,创造朦胧的艺术形象或意境。”(见上海辞书出版社《辞海》)
朦胧诗人或多或少具有忧郁的气质,有的甚至会思想走火入魔,产生莫名其妙或悲观厌世的创举;诗人顾城的忧郁史无前例,因为忧郁而杀妻及至治自杀,成为当代诗坛的一大憾事。另外一点必须申明:朦胧诗人大多将自己看作时代的代言人,将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系于自身,这个使命委实过于沉重,一旦现实与理想失去平衡,便会产生绝望的情绪,自然做出异乎寻常的举措。闲话少提,书归正传。
下面,我就谈谈对顾城诗歌的四点粗浅的愚见:
一,顾城为诗坛所称道的四首朦胧诗: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见《一代人》)
“在春天/你把手帕轻扬/是让我远去/还是马上返回?//不,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因为/就像水中的落花,/就像花上的露水……//只有影子懂得,/只有风儿能体会,/只有叹息惊起的彩蝶/还在心花中纷飞……”(见《别》)
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见《远和近》)
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你用钥匙/敲着厚厚的墙。(见《小巷》)
《一代人》,抒写的是一代人的迷惘;《别》,是告别一段伤感的恋情;《远和近》,抒发的是一份男儿式的“幽怨”;《小巷》,讲述的情感比《一代人》更艰涩幽深,它可以理解为一种黑色的忧郁么?(这些都是顾城的早期作品,顾城的代表作)这四首诗,我比较喜欢《别》和《远和近》,它们深邃含蓄、韵味无穷。
二,在顾城的中后期诗作中,有相当数量的寓言诗和童话诗。譬如像《小鸟伟大记》、《自大的湖泊》、《花岛》、《副上帝的提案》和《伊凡的论断》,它们语言清新隽永,极具诙谐滑稽的笔调,从不同程度讽刺并折射社会上的人和事。简析如下:
《小鸟伟大记》,用积水衬托并讽刺了小鸟的自高自大自以为是,揭示出个体的渺小与宇宙的浩淼。
《自大的湖泊》同《小鸟伟大记》意旨基本相同,只不过结尾更上一层楼——湖泊得到了教训,变成“一片发臭的沼泽,瘫倒在荒丘中间。”
《花岛》里面塑造了两个典型形象——“花儿”和“毒麦”,花儿是正面的代表,毒麦是反面的典型,毒麦因为妒忌花儿和蜜蜂的亲密关系,便在花儿面前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花儿失去立场,中了毒麦的离间计,坚决不让蜜蜂授粉,最终落得家园丧失命运难保的结局。不容置疑,“花儿”和“毒麦”各为某种现实人物的化身,只是作者不便说明罢了。
《副上帝的提案》写得荒唐而滑稽,“副上帝”为了“解决教徒的吃饭问题”,居然命令向“水渠里撒一些大米,吸引蚂蚁”,缺少粮食的年代居然还担心“不要腐蚀铁犁”,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伊凡的论断》,勾画了一个假公济私的大法官“伊凡”形象。公爵派伊凡制造绞架,“大法官显得真够可怜,生命在重叠的脂肪中打颤,硬铅笔比鹅毛沉重不少,公爵也不给大法官升级加钱,”(“硬铅笔”与“鹅毛”两相对比,衬托了手中鹅毛笔的神奇魔力:伊凡一旦考虑“随机应变”,只需将它轻轻一点),大法官的设计很有“特点”——“每块材料一截两半,总高度不会超过一米二三”,结果最后有人“诽谤”大法官伊凡:“省料要打立柜沙发为娶亲的儿子装点门面。”结尾括号内的“诽谤”二字是反语,将大法官“大公无私”的光辉形象展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