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林本是个穷秀才,如何能懂得这打板子竟有这许多的关窍,不过今日里他一怒之下喊出的是“拉下去打二十大板”,本是无心,效果确实最佳。
只见众衙役一拥上前,把管事人拉出门外,按在地上就动起刑来,重重的板子打在他屁股上,看上去打得实在是重极了,板子下去就见血。打得管事人嗷嗷直叫,打完了,人已站不起来了。衙役将他拖回二堂,管事人趴在地上看上去似乎伤得极重。
“有招无招?”县太爷问他。
“老爷,小的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招,我回去打听一下,再来告诉你。”此时我们似乎看到了毕元管教下人管教得好,又似乎管事多么有刚有骨,其实这一切还都是拜李士林那声“打”字所赐。看上去打得是真狠,最终伤的不过是皮毛。
“什么?你还想回去,你已犯了包庇大罪,回不去了!”县太爷明确告诉他。
“那就不回去了,你打死我吧!”管事人因为没伤到筋骨,还不知道这大清酷刑的厉害,还咬钢牙,想充好汉。
这边管事的充大个,那边早惹恼了李班头,李班头心道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怒冲冲地起身,就把夹手指的刑具拿来了,哗啦一声往地下一扔,说:“老爷,再给他换一种刑,看他还招不招?”
“好,上刑。”李士林也不由恼怒,这管事的就如毕元一般,死到临头还敢藐视县衙,太招人恨了。
如狼似虎的衙役们,立即上去把管事人的双手拉起来,套上刑具,拉起了绳子,等待下令拉紧。
“行刑!”李士林一怕惊堂木下令。
两个拉绳子的衙役一听,立即拉紧了绳子。疼得管事人“嗷”得一声大叫,觉得手指头要断了,碎了,俗话说十指连心,这一回的痛实在是痛入骨髓,实在是挺不住,忙叫:“老爷,小人招了,愿招啊!”
“愿招啊?现在是不是后悔不如早点招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说实话吧,说了实话,本官会留你一条狗命!”县太爷的声音充满威严。
“小人愿招啊,愿意说实话啊,求老爷快快松刑,小的实在是受不了啦。”
这个管事的,在毕家庄也是个重要人物,平时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手不提篮,肩不担担。今日能挨过二十板已经就不容易了,这夹指刑罚他哪里又能受得了。再不召供,这条命就要扔这了;而且照着这个动刑法,只怕一下死了还算是痛快的;庄主的事,本就应他自己去扛,我没那本事扛得住,庄主你也就别怪我了。这样想着,管事的一下就服了,也就真的招了。
“好,松刑。”县太爷一招手,衙役松开了绳子。
“老爷,是这样,昨天娄军师找到了小人,叫我领着这四人来认领尸体,他说你领四人去把尸体拉回来,拉到乱葬岗一把火烧了。到县衙时,只叫他们四人出头,死尸的名字你们自己编好,没人问便罢,有人问就把假名字报上去。说是哥哥,或者是弟弟,千万别出漏洞。没想到老爷用这个法子给识破了,这就是这次来此的全部情况,小人可是都招了。”管事人招认。
“是军师叫你们来的,名字你们自己编的,是这样吗?”李士林进一步确认了他的话。接着又问:“军师没说在验尸时毕元已经报过名字吗?”
“他整天喝酒,记性不行了,早忘了。”管事人答道。
“这四人是哪的,他们是被谁所杀?”李士林想找个佐证,就这样问他。
“哪儿人小的不知道,只知那天他们路过毕家庄,讨口饭吃,不知为什么?毕庄主叫人把他们杀了。管事人招认说。到此时,他是有问必答了。
“谁人动的手?”李士林紧逼着问。
“听说是毕成和毕勇,就是已经叫老爷召来当教头的那两个队长,这是庄主最机密的事,我可全告诉老爷了。再也没什么事了,求老爷放了小的吧。”管事人哀求。
“嗯,你说了实话,现在那两个庄兵队长也已招认,你算是旁证吧。”接着,李士林又问那四个冒牌的家属:“你们愿招吗?”
那四人已经看到管事人受刑的痛苦样子,早以吓得魂飞魄散,哪敢说不!然后就把所知道的事都说了。
待他们说完了,书办已经把供状写好了,师爷接过看了一遍,又递给县太爷。李士林接过看了一遍,心情更加坦然,说道:“叫他们划押。”
这些事办利索了,县太爷对五人说:“你们来冒认尸体,是毕元军师叫你们来的,有过无罪,本应放了你们,可你们没有把尸体拉回去,毕元怎么能答应?若知道了你们说出了实情,必不能饶了你们。我看,你们先别回去了,在县衙住几天吧,待我把毕元抓捕归案,你们再回去吧。”
听了这话,管事人忙说:“谢谢大老爷体恤我们,你放了我们,我们也不敢回去了。我们没有把事情办好,回去庄主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那好,你们就在县衙住下吧,军营付近有一偏房,你们可以在那住下,到军营吃饭。但不许乱走动,不许出县衙。找个郎中给管事的看一下,治一下伤。说着,他对李班头点一下头,叫他去找郎中。平时,这些事就是他办的。
待那五人走了以后,李士林觉得松了一口气,他说:“这回,旁证也有了,州衙门的刑名官来复审时,可叫他进一步看案卷,省得他闹事诈钱。”
师爷听了说:“老爷这招是真高啊,这个供状份量太重了,使这个案子几乎成了铁案了,谁想翻过来都太难了。剩下的事就是如何把毕元抓捕归案了。”
“是啊,该抓捕毕元了,可怎么抓呢?”县太爷问道。
“最好还是骗他,把他骗到县衙来,送到监狱他就老实了。”师爷说道。
“可怎么骗呢?有什么理由呢?”李士林问。
正说着,衙役来报:“老爷,知州衙门来人了。”
“好快呀,我等快去迎接,快叫人去通知厨房,准备酒席,给上风们(注:指上级官员)接风。”李士林吩咐着,带领师爷,李班头等人前去迎接。
刑名官与一个随员骑马来到。李士林接着,一见面就热情叫起来:“哎呀,齐老哥,你来了,快请快请。”李士林装得很热情,又很熟的样子叫着,一揖到地。
“常老爷,兄弟叨扰了,所为乃是公务,也是不得不来叨扰啊。”说着,抱拳还礼。接着又开言道:“常老爷,本刑名知道你结案心切,所以,特地急急赶来,莫要误了老兄办案才好。”刑名官也笑容满面,谦和的说道。
“说哪里话来,咱们哥们还有什么说的,快,往里请。你们一路鞍马劳顿,一定是又累又饿,我已令手下备好酒席,给老哥接风洗尘,可得多喝几倍呀。晚上未免老哥寂默,我再安排下其他节目,你看可好?”李士林是一个劲地与他套近乎,生怕他节外生枝。
“谢谢常爷费心,喝几杯倒是可以,节目吗,呵呵,别太打扰老弟才是。内人可是出名的母老虎啊,这有些节目让她知道了可不得了啊,还是清静一点好哦。”刑名官一边说,一边看着他的同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李士林赶紧赔笑。“不过嘛,要是有本地头牌助兴,也还不错,哎,玩笑,玩笑,不可当真,常爷的心意我领了。”
师爷知道县太爷近来反对这些事,刑名来了他不得不这样说,但实际是不会办的。可这些上级部门来的属官,到县里来尽想着吃喝玩乐,这些事不安排好,他们一是找茬难为县官,二是回去做醋。所以,必须安排好。于是他说:“刑名老爷,到此处吃喝玩乐不用费心,保你满意。谁来都是如此,你来莫非要开个先河?”
“哦,那么就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大老爷如此,小弟也不敢坏了规矩。咳,这样的风气可是非常不好,花天酒地本非我等所应参与,百姓疾苦才是我们为官者应该关心的。不然,百姓还是会生出怨怼?哎!我们一顿饭,够普通百姓活上半年。可在位不享受,最终只怕落得人见人烦?除了入乡随俗,还真是别无良法。这真是官难做,清官更难做。我到此公干,若这也不吃,那也不去,反叫你们为难了。如今你们京海县衙高抬了兄弟,惭愧惭愧啊。”刑名此番感叹,半真半假,李士林听来也觉十分感慨,这晚上的酒席,大家是各诉衷曲,宾主尽欢。
第二天,日上三杆,刑名才起来,京海县县衙上上下下可都等着这位上级领导检查呢。洗漱完毕,吃罢点心,齐刑名才与李士林一起来到二堂。王姑娘捧上茶来,喝着茶,李士林见师爷正对自己以目示意,就说:“师爷,你把案卷拿给刑名大人。”转过脸来对刑名说:“这里除了真凶的供词以及验伤的情况,还有来拉尸体的管事人及伪家属人的供词,请刑名大人哪个主意。”
“是,老爷。”师爷答应着,把案卷拿了出来放在刑名官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