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种煎熬。县衙二堂三个人正被瞌睡虫围困。书案后为首者着一锦色的长袍,既显儒者的优雅,又有官员的威严,疲惫中难掩坚毅,不用说这是目前京海县的县爷常喜来(李士林)了;另外两位小伙子短衣襟小打扮,那青春的朝气扑面而来,毫无疑问,这二位是李臣和刘平。
一夜的紧张,一夜与瞌睡虫斗,眼见着东方出现了鱼肚白,三人终于挺不住了,趴在案子上,大有都想就这么酣然睡去之势。
这时大门响了。
“回来了,回来了!”“有说话的声音”先是刘平猛把头从案上谈起,有如在说梦话,接着是李臣急着相应,倒是年轻,耳朵好使。说着两个人急忙跑出去迎接。李士林此时也一激灵,睡意全无,赶紧起身。
还没等李士林走出去,一行四人可就回来了,四人一身是土,脸上汗涔涔,李士林一见,忙说:“快进二堂,快进去,先暖和暖和,洗把脸,真是辛苦你们了。”其实,这四人可不冷,而且挺热,冷的是这位伏案瞌睡的县爷倒是真的。此次探访,所获非虚,四人哪里敢有片刻耽搁,着急回来汇报,一路狂奔,一身尘土,一身的汗!又渴又饿,此时见茶几上有水,几个人也不客气,自己倒上水,都是一口气喝个精光。
看见儿辈们如此辛苦,李士林真是心疼极了,便赶紧问候:“这一路可好,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李宝回答:“县爷,挺好的,没什么事。”
王姑娘喘了一口气说:“老爷,还是先告诉你我们探听到的消息吧,晚了怕来不及。”见县太爷点点头,她说:“我在毕元家房上看见毕元、毕小青、他们的军师,还有一个倭寇在客厅议事,待我到房上时,他们已经商量完了,就听到最后几句话,不知何意?请老爷分析吧。”接着,王姑娘就把她听到的话一字不差的学说了一遍。李宝又把在大门附近听到的话也学了一遍。
“有倭寇?他们庄上果然有倭寇?”李士林原来分析毕元可能与倭寇勾结在一起,没想到倭寇就住在毕家庄中,虽然在预料之中,但还是吃惊不小!他是想不明白毕元一个明白人怎么就这么下了道。
“这个倭寇腰挂双刀,样子很是凶恶,也懂汉话,就是舌头硬一点,他与毕小青说的话我也能听懂。”王姑娘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补充说道。
“嗯,”李士林略一沉吟,“我说倭寇在这一带怎么这么猖狂?原来毕家庄就是他们的落脚点!毕家庄可是本县最大的庄院,庄中藏他几百倭寇也是不在话下,此事我们得认真对待。毕小青在场,能和毕元一起来听毕小青探听到的情况,这就说明这个倭寇身份不同寻常。然后他们根据毕小青的汇报,商定了要采取的措施,既然毕元说明天半夜子时动手,我猜测,这是一次大规模的袭击,目标应该是李家庄。”李士林说完,又征求六人的意见。李臣说道:“毕元应该还不知道老爷已经侦破了案情,而且咱们县衙现在有我们这只守备队,所以他们不会是来袭击县衙。他们已经两次攻打李家庄不果了,这次他们就是要血洗李家庄,又可报仇,又可劫掠。如果毕小青不在现场,倒还不敢断定就是李家庄了。我认为老爷分析得很有道理。”
“根据他们的谈话,我也认定就是要袭击李家庄。因为毕小青听周衙役说把武器都收到县衙来了,他们一定认为有机可趁。庄里没了武器,那就与羔羊一般,任人宰割,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王姑娘也说出了她的理由与看法,因为她亲历了事情的全过程,心中自然有个判断。
其他人听到这些理由,也一致认为是袭击李家庄的时间。
这时,李士林想,若王姑娘她们进庄没有暴露行踪,这事就准了。若被他们发觉,故意安排了这个场面,那事情就是另一回事了。想到这里,他又问:“你们进庄时暴露了行踪没有?”
柳姑娘想了想说:“没有!县爷您是担心他们是故意演戏给我们看吧,不会的,如果是他们不会那么防卫、那么紧张。”李宝、王兰也都说不像是有意安排的。见他们几人十分肯定,李士林也不再怀疑。于是他说:“只要你们的行踪,不被他们发现,他们的计划就不会改变,只是他们能去多少人我们不知道,我们去多少人才好?我们现有的人不能全去,得留一部分人防卫县衙,那剩下的人够不够?如果现有的力量不够怎么办?他们去多少人,这是最高机密,毕元有一百多人的庄兵,但倭寇有多少人我们不知道,再去搞情报也来不及了。只能依靠现有的力量,突然袭击,也能重创他们。”
王姑娘听县太爷这么说,为自己没能探听到更多的信息,感到了一丝惭愧,但也觉得当时已经尽力了。她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到李家庄去,除了我们的守备队,再借用庄子的力量就差不多了。”
一句话提醒了李士林,他想:对呀,我们三次把倭寇打败,靠的可都是村庄力量和守备队的里应外合,一个庄子出几百人是容易的事,尽管不能寄予太大的希望,但声势大,对敌人也是个极大的震摄。对,就借助李家庄的力量。
这时,李宝说:“老爷,我们就这么去了,这么一说,他们能相信吗?李家庄40多号人还在监狱里关着呢,我们进得去李家庄吗?就更不要说借助他们的力量了?”
李士林听了,点点头。沉思了片刻,首先他感慨于儿子现在也这么会分析问题了,其次他感觉到这的确是个大事,实际上,李家庄一干好手如今应该都在这个监狱之中,不论毕家庄和倭寇这次来多少人,这都是一次痛宰贼人的好机会,尤其还有李海平和他的徒弟们,他们是不惧怕倭寇的,只是,这样就需要把这一干人犯全部放出来,这些人可是戴罪之身啊,一旦似放,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放出去后,他们还会乖乖回监狱吗?这些剑客出手,会不会让毕元看出来这是李家庄人,识破真相,他再来个狗急跳墙!还是和李庄主商量看看再说吧,想到这里,他说:“李海平与倭寇交过手,把他找来,看看他有什么好主意,进庄还得他去呀。”接着,他又对李臣、刘平说:“你们去牢里,把李海平请到这里来。”
“是,老爷。”李臣答应一声,与刘平走出二堂。
时候不多,李海平来了,一进二堂,见室内没有衙役,只有后招的六个人,知道必有机密大事。于是忙问:“老爷,什么大事?这么早找我这个嫌犯来?”
“还早啊,一夜都没合眼了,李庄主,快请坐,有重大的事情要与你商议。”李士林说道。
重大的事要与我商议?一夜未合眼?李海平疑惑起来,看看李宝等人,都是一付疲倦的样子,知道必有缘故,但他可没想到是倭寇要袭击自己的家园。于是他说:“老爷请说,小人听着呢。”
“倭寇今晚半夜子时去袭击李家庄,你看怎么应战?因为他们袭击过你的庄子,你们交过手,打败过他们,所以找你来商量这件事情。”李士林开门见山告诉他。
“倭寇袭击李家庄?老爷,你怎么知道的?这是真的吗?”李海平一听,立马急了。
“怎么知道的你不要管,就是想想怎么打败他们?”
李海平看看自己的脚镣,落下泪来。他说:“这下完了,庄里没有几个人能打仗了,兵器又在这一部分,李家庄今晚恐怕会血流成河。老爷,你一定要救救那里的老人妇孺啊。”
听着李海平的哀求,李士林忙说:“李庄主莫急,找你来就是要商量怎么御敌?怎么消灭倭寇,保护李家庄百姓。”
“真的吗?那我替李家庄百姓谢谢老爷了。”说完,李海平扑通一声跪下来就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李士林起身拉起李海平,低声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五百年前是一家,我怎么能看着倭寇残杀自己的同胞而不管呢?”
“他们能有多少人?”李海平问。
“现在还不知道,估计不下二百人。”李士林答道,沉了沉接着问:“你与他们交过手,你的徒弟一个人能不能敌住一个倭寇?”
“能,有几个一人能敌住几个倭寇。可现在不行啊,人都在大牢里,怎能杀敌?这可怎么好?”李海平十分着急。
“我想让你与你的徒弟们与我一起去杀敌,保护庄子,保护百姓与你们的家人,你们能去吗?”李士林道出了他今天找李海平的真正原因。
“啊!”李海平惊叫一声。这话太超出他的预想了,他想:这么办,说明县太爷没有把自己这伙人当罪人看,并十分相信这伙人。于是他说:“老爷,你这样做,真是我的大恩人,李家庄的大恩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我与我的徒弟们全力以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李海平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自从入监以来,他无时无刻不掂念自己的家与庄中的百姓,如今大案在身,县太爷肯出手相救,那是多么大的恩德?他又得下多么大的决心?担多么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