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林一时忘情,却被李宝拦住了,只听李宝说道:“老爷,我来吧。”说着,他扶着母亲下了车。李士林这才恍然清醒,想到了自己此时的身份,马上说:“房子已经找好了,就在咱师爷的隔壁,就在衙门附近,这就过去吧。”接着他又吩附衙役们去帮忙卸车,并随车跟过去。李班头一听,领着十几个衙役也随车过去。时候不多,他们来到了新房。众人围上来卸车,李士林打量着老伴与女儿,见她们都瘦多了。特别是小女儿,削瘦的脸上挂着泪痕,站在寒风中,望着众人瑟瑟发抖。他鼻子一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但不敢叫眼泪掉下来,强忍着。来到老伴面前说:“大嫂,你们辛苦了,现在都好吧?”
“好,全仗老爷资助帮忙了,真是太感谢你了。”老伴深施一礼说道。
“没说的,我与李士林是老朋友了,理应帮忙,小妹好吧。”说着,伸手去拉女儿那冻得通红的小手。但女儿害怕,躲到了妈妈的背后。
妈妈说:“自从她父亲去世,小妹没笑过,时常痛哭。”小妹听母亲一说,眼泪刷刷往下流,妈妈赶忙掏出手帕给小妹檫眼泪,说:“孩子,天冷,别哭了。”可她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悲泣不已。大人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唯独见不得孩子委屈。这就是人的天性?
李士林知道,小妹与爸爸最好,平时,她总在爸爸跟前跑来跑去,看着爸爸读书,练字,她也跟着学。有时,跑累了就到爸爸的怀里坐一会。可如今,这样的日子没有了。看见老伴哭了,真想给她擦擦,可现在又不允许了。倒弄得手足无措,十分尴尬。只得劝慰道:“嫂子,不要悲伤了,好在李宝已成人了,在县衙做事,足可养家糊口。以后要有什么困难,就直接找我,千万不要客气。”
李宝的母亲檫干了眼泪,非常客气的说:“这已很好了,全仗老爷帮助了,还能有什么困难?只是李宝还是个孩子,没出来做过事情,若有什么差错,还望老爷看在他爸爸的份上,给予原谅。”说着,眼泪含在眼里,目光抹糊了。
李士林急忙表态说:“没说的,李秀才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会尽责爱护他,你放心吧。”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这眼前亲人不敢认的滋味,委实令人难受。小妹整日以泪洗面,小妹的泪水无疑如分刀连缀刺痛李士林的心,想这人世,总是如此,“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何为真,何为梦,欲救良善,欲除奸佞,何其之难!也罢,我也就一个穷秀才,何德何能蒙老天爷不弃,能有此机会除恶扬善,千难万险,我定然是百折不回。
正想着,就听卸车的衙役说:“这是什么呀,这么重?呀!大刀!这么重的大刀是谁用的?这也拿不动啊!”
李宝一听,忙答道:“我的刀,不重,也就六十多斤。”说完,一伸手,刀已抓在手中,说来也是奇了,这刀到了李宝手里,竟似握着个擀面杖一般。
众衙役都暗暗惊奇,这个李宝,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这要是打仗,谁能是他的对手?咱们的刀碰上他的刀,那还不得脱手而飞啊?就是不知武艺怎么样?估计能不错,待会卸完车让他耍一下,咱们看看,衙役们小声议论着。
李班头自恃有把子力气,上前接过大刀,在手里掂了掂,觉得很重,要舞动就更不可能了,赶紧还给李宝说:“太重了,你真有力气,卸完车耍一个我们看看。”
“粗鄙功夫,就不惹李班头您笑话了。”李宝谦逊的说道,也委婉表明了不想卖弄之意。
“哪能呢?待会一定要几招,也叫常老爷开开眼。”这是李班头的一贯做法,用上边人压制下边人,今儿听出李宝有不肯显露真功夫之意,怕不能如愿欣赏到李宝的刀法,就搬出县太爷的名号唬人。
说时迟,那时快,毕竟人多力量大,没多大功夫,这李家三口可就安顿好了,“常县爷”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觉得房子比乡下的好多了,只是县城里地皮金贵,没有乡下宽敞,还缺几样好点的家具。想着,看见拿银子的衙役进来了,就说:“拿出五十两银子来。”
“是,老爷。”衙役拿出五块十两一块的银锭,递给李士林。县太爷又交师爷手里并说:“麻烦你领几个人去买家具与酒菜回来。”
“好,好。”师爷答应一声,又叫了五个衙役,赶着一辆马车就走了。李宝忙对李士林说:“老爷,不用你破费了,我自己有银子。”李宝不好意思再让县太爷花钱。
“不必多说了,快卸车吧。”县太爷挥挥手说。
不到半个时辰,师爷他们回来了,家具,酒,肉,菜,馒头都买回来了。衙役们一看有酒肉,都高兴了,全上来帮忙。大家七手八脚的帮助作起来,一会工夫,全端上桌来。席间,李士林对大家说:“大家听着,以后李宝也在县衙作事,大家多关照,谁要欺负他,我可不答应。还有,今天毕元送我三百两银子,刚才花了一些,剩下的给大家分一分,天冷,拿回去给老婆孩子添几件衣服。”
众衙役一听,全愣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师爷算了一下,一个人能分七两,能买好多东西,够两个人活一年的口粮,一个衙役半年的薪水。分完银子,大家欢天喜地,各自拿起银子要走。李班头一见忙说:“慢,慢,李宝这么重的刀,咱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让他耍一回,咱们也开开眼!”李班头此时心情比较复杂,头一次看有人使这么重的刀,既有点不相信李宝能舞动起来,暗自觉得即使李宝能舞动,武艺也不一定怎么样,同时又觉得也没准李宝功夫过人,毕竟自己是三班衙役的总头啊,如果不搞清楚李宝功夫的水平,还真不知道今后改如何对待这个下属,所以一再叫李宝献艺。
“好,好,好哇。”大明朝人们向来爱看热闹,这班衙役更不例外,听了李雄这个提议,都禁不住高兴地喊起来。李士林一听,心想:也好,让他们看看我儿子的武艺,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省得说我乱用人。于是就说:“李宝,你就练一套叫同事们看一下。”
李宝听县太爷这么说,就说:“好吧。”说完,拿起大刀就往院子里走。众人也都跟出来,齐刷刷的站成一排。李宝走到院心,往那一站,对大家一抱拳说:“见笑,见笑。”然后就耍起来。劈,砍,左刺,右扫,六十多斤重的大刀,在李宝手里,看他的样子,毫不费力,耍到顶点,只闻呼呼风声,一团刀影只把个李宝围在当中。众人看得高兴,不由掌声雷动,“好!好!”喝彩声不绝,这喝彩一则是李宝这大刀使开来,隐隐有雷鸣风动,二则大家虽不明就里,但是个人都已看出,县爷非常器重李宝,所以呢,给李宝喝彩真个人人争先。
一片喝彩声中,突然有一个特别不和谐,特别突兀,略显尖细的声音传来:“倒也有把子力气。”
这声音并不十分高,效果却十分不一般,满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毕竟这满院子的喝彩声成了这声音的最好的背景,众人循声望去,但见有一个姑娘站在高高的围墙之上。她青帕罩头,一身青衣青裤,手持宝剑,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也是个习武之人,能跃上如此高墙,武艺自应很好。
李宝听了姑娘的话,收了把式,手持大刀站在那里,面不改色,心不跳。抬头打量着这个说话的人,好一个英姿飒爽的俊俏姑娘啊。
李班头自持有些功夫,一般人他真瞧不起,可今日一则李宝的刀太重,二则这一趟刀法使下来,武艺还真是惊人,心知自己已不是对手,这位姑娘一亮相,听其言,观其形,李雄计上心来。于是他说:“不服气是吧,那你下来,与我们李宝比试比试。就你那小刀片,一碰上不就飞了,还看不起人?”李雄的用意其实很明显,如果这姑娘真的胜了李宝,正好杀杀李宝的威风;即便李宝赢了,所胜的也无非是一个小女子,大家看个乐子。
“比试就比试,有什么了不起,我看看他是怎么把我这个小刀片给磕飞了?”看得出来,这姑娘是本就不服气,如此正中李班头下怀,只见姑娘轻轻一跳,就跳下了围墙,来到李宝面前。抽出宝剑,亮了一个架式。只见那剑寒光闪闪,是件好兵器。
“请吧。”李班头见那姑娘只亮了一个架式,并没有发攻击,着急了,催促着。
“请就请,有什么了不起?看剑!”姑娘一边说,一边手持宝剑,向李宝发起了攻击。
李宝一看她的招式,侧身躲过,知道对手虽是女子,但绝非善茬,要想磕飞她的剑也绝非易事,不可轻敌呀。李宝想着,双手端着大刀,两眼紧盯着姑娘的剑尖与她转起了圈子,不敢先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