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餐露宿,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狮子山山寨门前,毕元一行十几人开始叩拜山门。
他们见到的山寨的第一个“好汉”是这个形象的:头目模样,手持一口柳叶单刀,小腿上插着一把匕首,着一套青不青、绿不绿的家庭粗织布的衣服,很明显这衣服是自有其妙用的——他若藏在草丛中真不好发现,夏天的时候为什么绿色蝈蝈最多,推测一下,秋天来时,红、黄色夹杂的蝈蝈会更多,也就是这个道理吧。
相比之下,毕元这伙人倒是穿着打扮不俗,一个个都是青绸子衣裤,披元外大氅,头巾虽各不相同,但也都是值钱的货。毕元夫人更是着红挂绿,一身珠宝,打扮妖艳,尽管身上有泥,脸上有灰,多少有些蓬头垢面的样子,但是难以遮掩其天然的风骚妖媚。
狮子山这位小头目,来到毕元的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心道:嗯,看穿着打扮,还真是一伙有钱人,他们来我们狮子山干什么,难道落难了?一定是!除女人,孩子,没有一只手的人外,都手持一把鬼头大刀,比自己手里的柳叶单刀可重多了。还有六七人都背着背囊,内里沉重,强盗买卖做多了,这小子自然一眼就看出是金银。一看这些金银,这小子顿起反感,强盗元被毕竟也曾经做过穷人啊,想想这些有钱人平时依仗各种势力,巧取豪夺,吃喝嫖赌,花天酒地,对穷人喝五吆六,甚至是非打即骂。如今落难了,跑这装狗来了!哼,大王最恨他们这种人了,一会大王来了有他们好看的,等着吧。这样想着,这小子没好气地问:“你们是哪的?跑这干什么来了?这地方是你们这号人乱闯的吗?”话说完了,将刀扛在肩上,一双贼神极其放肆的斜楞着看向众人,他身后的喽啰们也扛起柳叶刀,不拿好眼神看着他们,眼光中透出无穷的鄙视。
“这位好汉,我们是山下毕家庄人,这位是庄主毕元。”军师指着毕元说道。
“到此干什么?”小头目又问道。
“特来投奔你们山寨,特来投奔你们大王。”军师小心的回答。
“好,你们在此等着,毕家庄我们知道!毕庄主是个恶霸吧?你们能不能进寨,我们不能作主。得去秉报了大王,禀报后,要看大王如何定夺。你们在这不许乱动,否则,踩着山寨的机关死了或者伤了,我们可不管。”偻啰头目说完,带着偻啰们走出十几步外站好,说实话,看着毕元的大刀他是有些害怕的,知道一旦打起来,自己的柳叶刀一碰上这么大号的鬼头刀肯定得被震飞了,可别冒这个险,一会大王来了,还是大王来他收拾这个讨厌的毕大刀吧。
千辛万苦来到此处,还说了要献金银,毕元觉得他们一定能受到欢迎的。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受到如此的冷落和白眼,特别是眼前见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头目而已,这样的冷遇,毕元真是受不了!想想这要是在毕家庄,他早就一刀砍了这个小王八羔子,毕庄主平生只怕还从没受过如此羞辱!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想自己直接去闯山门。评自己这把大刀,倒看看这些山贼能奈我何,还好山寨这个绿不垃圾的头目说了有机关,想着想着,他也就不敢动了。一行十几人,还包括三个倭寇,就只得在此等着了。
毕元的老婆、孩子这些天跟着毕元一起上山来,吃尽了苦头,一心只想着到了山寨就好了。可如今,不仅遭到从未遇到过的冷遇,还被告知此地布置有机关,只吓得瑟瑟发抖,动也不敢动。毕元提着鬼头刀,看着老婆孩子瑟缩、可怜的样子,心情别提有多难受了。他想:如果这些偻啰再说些难听的话,就劈了他们,然后杀进寨里,夺了寨主之位。因此他安抚妻儿说:“放心,别怕,有我在,就有你们在。”
他老婆听了打了个咳声,没有言语。她心想:本来是多好的日子,京海县第一大庄的土皇帝,大事小情全是毕元和自己说了算,银子几辈子都用不完。可自己这个混蛋丈夫就是不满足,一路折腾到现在,弄到今天这种家破人亡的地步。已经这样了,还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啊?想当年,从乡下来到京海县城,自己可是一下子就成了头牌红姑娘啊,“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喜欢自己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排着队为了见自己一面的贵家公子比比皆是,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相中了这个王八蛋毕元了,只想一心一意跟他好好过日子,这日子也是越过越有起色了,儿子的到来,更是让她对家庭充满了希望,可谁承想,自己也怀孕了,毕元也当上庄主了,就在生活越发充满希望之时,这个混蛋开始拈花惹草,后来更是越来越放肆,几乎每天流连在烟花柳巷,自己日渐是彻底被伤透了,俗话说的好,女人心,海底针,这变了心的女人只怕比毒蛇猛兽更可怕,她早就想一走了之,也想过狠狠地报复这个混蛋毕元。只是毕竟在他俩中间还有个儿子,这孩子倒是温文尔雅,不似毕元好斗,叫她割舍不下,怕是自己奔了自己的幸福,会让儿子受苦遭罪有闪失。对军师,他也知道他不是可以依靠的人,毕元去玩倭女,她就去玩军师,添补一下空白而已。万不得以,她这才跟毕元、跟军师一起来到这里。现在,她是在走一步看一步,一旦出现危机,再作打算。
这时,毕元望着远去的偻啰,对军师说:“他们会收留我们的,先混一段时间,找个机会抢了他寨主的位子,我们当山大王。多多招兵买马,实力强了,就下山杀了常狗官,抢了县城,推翻他大明王朝,我们也当一回人王地主。”他看了一眼偻啰的柳叶刀又说道:“你们看他们的家伙,轻飘飘,象个小孩玩具,怎么能是我们的对手,一会他们的大王来了,说好了便罢,说蹦了就武力夺寨。”
军师听了“哦,哦”的答应着,可他心里反感可就大了。没事的时候总觉得银子少,想得大财,想得意外之财,结果勾结倭寇,残害乡亲,当了汉奸。遭到万人唾骂不说,还损兵折将,当了流亡之人。到现在还吹牛说大话,要当寨主,当皇帝。过去设计的也很好,可哪一步实现了?咳,人那,不该有太多太大的非分之想,因为你没那个德那个福分。你若有德有福,不用使坏就能得到,都说厚德载物,这话绝对是对。你若作坏事,必遭报应。俗话说: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齐都报。咳,只是毕元的报应来得太快了。看着自己的秃胳膊,苦笑了一下,心想;这也是报应啊。可他又想:这也许是个转折,你看喽啰的刀,也不怪毕元说是象个小儿玩具,怎么能作战?凭毕元的武功,收拾他们到还真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毕元看军师不作声,情绪低落,哈哈大笑起来,对他说:“不必悲观,总得有点曲折,人是三穷三富过到老,以后我当了皇帝,你们都是开国元勋,都弄个宰相、太师什么的干干。”
正说笑着,只见去报信的偻啰领着三十多人从寨门出来了,其中一个大个子,顶盔穿甲,骑着马,手里拿着一个大狼牙棒,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看样子,是个有大力气的人。来到毕元一伙人的面前,大叫道:“谁是来投奔我的毕庄主?”
毕元一听,提着鬼头刀,走出人群,双手一抱拳道:“大王,在下便是毕元,特来投靠,愿为大王效力,请大王收留。”毕元一见山大王,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这个大个子,这么重的狼牙棒,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乖乖说好话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哦,来为我效力?堂堂一个庄主,为何为我效力?这山上怎么能与你那庄里的生活相比?你放着清福不享,来我这里受罪却是为何?莫非惹了官府,犯下了滔天大罪,到此躲灾来了?你说是也不是?你要真惹了官府,逃了出来,进了我的山寨,让官府侦知,他们还不发兵来捉你?我收留你,也是个窝藏之罪。那样,我这里就永无宁日了。我这里寨小粮少,养活不了你们,你们还是另谋高就吧。”山大王不收留他们,下了逐客令。
毕元一听心凉半截,本想躲到这里,先逃活命,再行夺寨。哪知人家不收留,吃了毕门羹,一切梦想都无从谈起。可现在怎么走啊,关键是干粮没了,这深山老林,到何处去寻吃的。还有就是到何处去啊?没地方去呀。这可真是要了命了,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了!不行,怎么也得在此落脚,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于是,他马上跪下来哀求道:“大王,求你发发慈悲,收留我们吧。我们是惹了官府,现在走投无路了,你若不收留我们,我们无处去呀。”他一跪,他们一伙十来个人一齐都跪下来,到此时,毕元真是山穷水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