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抚摸着右侧手臂,再三确定这不是做梦。他回想起来黑袍的最后一句话——帝焰国内战了……这是在暗示我——洛珈马的机会来了吗?他慢慢站起身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乌瑟托山·神冢}
在许许多多的岔口出现在面前时,抉择便成了最重要的事。
雷内走在前方带队,怒气未消的他,情绪似乎还没稳定下来,一路上一言未发,只管带路。而他们所面对的神冢,就像是一座庞大的迷宫,岔路众多,每走几步,便是一个岔路口。
可雷内就像是在走直线一样,毫无顾虑地一次次“跟着感觉走”。而身后的各位,则从一开始的无比相信,到后来的开始怀疑,直到现在彻底是因为无可奈何才跟着雷洛一直走下去……因为他们无法相信,面前这个留着乱糟糟脏辫头发的“雷内先生”,能够用比大家加起来的脑容量总和还要多的记忆力,去记得足以环绕一个里塞城边境长度的迷宫走法……但除了“死马也当活马医”这条路外,他们也别无选择,毕竟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四面全是灰色石壁的迷宫当中,一旦摸索起来,浪费个小半辈子时间恐怕是不成问题的。
雷内像是急刹车,突然停在一个双岔口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面朝身后的各位。“魂晶在哪儿,其实老子也不知道。”
大家顿时傻眼,愣愣地看着雷内那一脸坦然的表情。
雷内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但老子知道这里的主厅在哪儿。”雷内伸出大拇指,指向左侧的岔口,“这边的路能很快到达目的地,但问题是很危险。
需要一个身手顶尖的人,去打开最里面的机关。”他把拇指转向另一侧,“而右侧则是很长的一段路,很安全,而且也能到达目的地。”
“既然我们已经晚于对方一步。那么,就选捷径吧。”夏雅建议说,其他人也先后对此表示赞同。
雷内点点头,“好……那跟我来吧。”他转过身去,朝左侧的路走了过去。
大概是走进去二十米,雷内便停下了脚步。他示意后面的人上前面来,而当其他人走过来时,他们惊愕地发现,前面的路已经消失不见。
像是无底的深渊,幽邃、漆黑。
而正当大家为此错愕不已时,队伍的后方传来了弥可的尖叫,顺着声音看去,一道灰色的石壁在她的身后轰然拔地而起,挡住了他们的退路……“雷内先生……我们要怎样过去?”休德迦问。
雷内露出鲜有的严肃表情,但那一缕缕“认真的”抬头纹依旧令人觉得他的面容搞笑。“沿着墙壁跑过去……这条甬道的尽头有一个开关……打开后,前面的地面就会浮起来。”
“飞檐走壁?”夏雅轻声地问。
“嗯……而且沿途上会有很多机关,异常危险,可以说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雷内进一步说。
“那以前雷内先生都是走右边那条路吗?”夏雅弱弱地问道。
“老子以前可都是走这边的!不信你……”雷内刚要开始大声反驳着,只见一个黑影从大家的队伍中猛然蹿出,像是一只敏捷的黑豹一般,在甬道两侧的石壁上接二连三地跳跃起来。
“是银麟!”弥可看着刚刚银麟所在的位置,大声呼喊。大家的心就如同被绳索悬到了喉咙的顶端,紧张万分。
雷内回过头去,银麟的身影早已消失于一片漆黑之中。“这小子……找死啊?”
银麟飞快地穿梭在石壁的两侧,早早便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当中。
他像是一个迅疾的影子,在墙上飞一般地穿梭移动着,眼前的黑暗如同无际的宇宙,看不到遥远的尽头。
他竭力地跳跃,翻滚着躲开从两侧不时蹿出的利刃和尖刺,细小的尖刃如同冰屑般擦过他的脸庞,只留下一抹清凉的刺痛。他无暇去处理这些细小的伤口,拼了命地朝前面疾行,视线就像是被撩起了毛边,在黑暗中拉扯成明暗不一的深色长线。
还是没有看到尽头。
就像是自己多年来的日子——黑暗、空洞而没有尽头,要全神贯注的踩稳每一个艰难的步伐,稍有不慎,便会坠下未知的深渊……也许就像是“自己的路”一般,这本身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自己只不过是在做着无谓的追求,没有目的地、没有所谓的终点,只有挣扎着向前的痛苦和煎熬。
他的脑海中掠过千万思绪,脸上扭曲的表情却透出愈加沉重的坚忍,他咆哮着,像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做着最后的挣扎。
难道这就是我的结局,难道这也就是我命运的结局?不——黑暗的尽头透出了一丝吝啬的光亮。看到了希望的他,用着最后的一点力气疯狂地跳跃、翻腾……他看清了光亮的地方,是一只银色的把手,在昏暗之中,发出银色的微光。
“啊——”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如猎食一般猛地扑向了银色的把手,紧紧将它攥住,继而凭借着身体的重力,将它从上往下,拉了下来。
脚底的深渊轰然闭合……他颤抖着松开了右手,精疲力竭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满头大汗地倚在灰色的墙壁上不住地喘气,褴褛的衣服下,早已是遍体鳞伤的身体,正往外汩汩地流淌着鲜红的血……银麟倚着墙,勉强站起身来,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甬道中,在不久后便传来了许多急促而又明快的脚步声——夏雅等人赶了上来。
“好了,所有的血都已经止住了。”夏雅垂下了刚刚用以施术的手,满意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菲尔也将银麟身上最后一个裸露在外的伤口缠上了绷带。
雷内走上前去,一把扶起银麟,将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臭小子,真不要命了啊你。也怪老子没来得及提醒你,就扶你走路算作补偿吧。”看着银麟沉默的表情,雷内不禁暗自后悔起这样的决定。
由于时间紧迫,众人顺着路继续往下走去,过了不一会儿,就到达了雷内所说的“主厅”。银麟和雷内走在队伍的最后。
明亮的主厅与之前的甬道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尘不染的地面由一整块蓝色的水晶神奇地铺就而成,发出幽幽的光。
环形的墙壁上雕刻着巧夺天工的壁画,每一丝纹路都清晰可见,甚至连发丝这样的细节都可以看得清。
可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大厅中央从天顶到地面垂直而立的光柱,以及那悬在半空当中的墨绿色晶片。
“他奶奶的,老子以前来的时候凭啥就没有这玩意儿,光秃秃的大厅光他奶奶的留下个漂亮地板!真后悔当初没给它撬了拿去卖!”雷内气得直跺脚,半倚在他后背上的银麟似乎对此有些吃不消。
休德迦走到光柱的跟前,缓缓把手向光柱内的魂晶伸了过去。可透明的光束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刚伸进去,手就会被一股强大的阻力给弹出来。
“什么?”休德迦再次尝试,手却依旧被弹开来。“可恶!”
正当他愁眉紧锁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夏雅的声音——“快看这里!”
大家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段石壁上的壁画仿佛与其他各处有所不同,就像是被切割后而打乱的拼图,呈现出诡怪的内容。
“看来,这个机关,只有在魂晶出现的时候才会有用途……”雷内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那面石壁,随即便开始用粗壮的双手挪动着上面的壁画,过了几分钟,石壁上出现了“正常”的画面——是一位身穿战甲,头披长发的男子与一位女子挥手作别的场景。
雷内来回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后的得意样,只见那一面石壁上的缝隙突然间闭合在了一起,没有丝毫粘合的痕迹,如同其他石壁一般浑然天成。
雷内转过身去,看着光柱一点点消失,内心被一种莫名的情愫给占据。“他奶奶的,老子花了小半辈子研究的这个狗屁地方,狗屁石壁。原来玄机只有在等那个破水晶睡醒了以后解开,才他妈管用……”他喃喃地念叨着,心里既有激动和惊喜,又有不甘和埋怨,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看到光柱消失,休德迦立刻把手伸了过去,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魂晶的一瞬,一把银色的飞刀从他手旁疾驰而过。
幸好躲闪及时,休德迦的手没有被击中,他转过头去,只见数十把飞刀向自己飞了过来。
“不好!有敌人!准备作战!”休德迦在躲开飞刀的同时发出命令。
飞刀像是雨点般密密麻麻地飞向休德迦,有的甚至在半空中爆炸出分支,散向四周。
休德迦在连续的躲闪后终于觅得喘息之机,他迅速地蓄力,想要一鼓作气击溃对手,背后却传来雷内的声音——“休德迦!停下!别破坏了神冢!”
休德迦停止蓄力,只是用长枪击开飞刀,不停地做着防御。
夏雅、弥可和菲尔也急忙从一旁跑了过来,加入到了战斗当中。三人联手施法做了一面光筑的墙,飞刀砸在上面,发出“乒乒”地声响,落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从黑暗的甬道中传来浑厚的笑声,“咚咚咚咚”的脚步声接连响起,数量应该不下于二十个人。“乌托邦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库佐从黑暗之中拍着手走了出来,身后的“大部队”也陆续出现。
“你们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休德迦冰冷地凝视着眼前的敌人,手里紧紧攥着长枪,蓄势待发的样子。
“目的?奥克达的复兴!就是我们的目的!”库佐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你们知道魂晶会为埃拉菲斯带来多大的灾难吗?”夏雅问。
库佐轻蔑地摇了摇头,“你们乌托邦不过就是帝焰国整合出来的一群乌合之众!又何谈救世!与其夸夸其谈的救世,倒不如将魂晶奉上,让我将如今的帝焰推翻!还我凯撒王的帝焰!”
复兴凯撒王的帝焰国?奎尔珈王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休德迦想。但是此时此刻,事情的原委并不重要,保住魂晶才是重中之重。“这片魂晶我们志在必得!”休德迦转过身去,却发现墨绿色魂晶原本所在的地方,已是空无一物。
他扫视着后方,只能看到不知为何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雷内。
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自己的身后就像是出现了一个透明人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击倒了雷内,拿走了魂晶,而银麟也下落不明。休德迦扶住额头,无比费解。连同一旁的弥可、夏雅和菲尔也随即变得慌张起来。
“怎么?不是志在必得吗?不是刚才还威风凛凛吗?怎么突然间就这副德行了?”库佐戏谑地说着,背后的士兵间也随即传出嘲笑声。
“你们把银麟和魂晶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休德迦愤怒地警告着。他扬起长枪,握紧枪柄的手微微地颤抖。
“到此为止了吧。可悲的乌托邦勇士们!”库佐从袖口掏出黄色的地之魂晶,“永别了!你们就在此长眠吧!”
地之魂晶随即发出耀眼的强光——休德迦等人,在那一瞬间全部失去了意识……风语凄,雨语低,却把旧恨添新衣。
此人啼,彼人疑,长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