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就在余娆身边,脑袋微微偏了一下,像是看见了,又像是没有看见。往自己的包厢走进去,坐在位置上,熟练地报出一连串的菜名。
“够了,我们两个人吃而已,你点那么多干什么?”余娆想要阻止陶思的土豪行为。
陶思看了余娆一眼,“我想吃,我吃得下,你行不行?”然后继续我行我素,又多点了两个菜。
服务员陆陆续续端菜进来,门开了几次,余娆偶尔也能看见对面包厢的情景,一个漂亮的女人正一脸羞涩地站在贺琛的身边,靠的很近,近地两个人就像是耳鬓厮磨,如同交颈鸳鸯。
陶思自然也是瞧见了,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等菜一上齐,招呼着余娆赶紧开动,吃相斯文,可是吃的数量却不怎么斯文,不过一会就扫空了五个盘子。
余娆惊讶地看着她,连自己的筷子都吓掉了,“你是从非洲回来?”
陶思翻了一个白眼,“让你在那种只有简单两三样烹饪方法的国家呆上一个月试试?就算是中餐厅都做得不地道。家乡菜,果然还是要在家乡吃。”
余娆却将目光飘向门口,“真是因为饿了?而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你看刚才,贺琛和那个女的……”
她说得含糊,有意试探外加上刺激。
陶思吐掉嘴里的骨头,这才慢悠悠地回了余娆一句,“那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贺琛要是就爱那种口味,说明他其实本来就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又有什么不高兴的,我难道不应该觉得庆幸?总归是没有开始过,总好过在一起了才发现他是这样的人,被恶心了才好吧?”
余娆没有话说,乖乖吃饭。
两个人吃掉了一大桌子菜,时间也过去了三个小时。服务员这个时候推开门,手里托盘拿着一壶茶。
余娆一愣,“我们没有点这东西。”就连陶思的表情也是疑惑,跟着附和:“我们没有点过,送错了吧?”
“是对面的先生送过来的。说这茶可以解腻。”
陶思立刻绷起脸,“拿走,拿走,我们根本就不需要这东西。”她还想说,余娆怀孕了,根本就不能喝茶,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服务员又端茶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陶思又把她叫回来,“还是放着吧。”
茶端回来,放在那儿,却没有一个人去喝。
顶级的茶叶泡出清新的香气,陶思拿起来,冷笑,“我觉得漱口不错。”
余娆学着陶思的模样,端起一杯,闻一闻,不由得一笑,“这在外面几千块钱一两的茶叶,你拿起来漱口?”
陶思哼了哼,“拿来漱口都算看得起他了。”
余娆眼眸弯了弯,端高了茶杯挡住的翘起的嘴角,还说不生气,不在意,那又何必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看得起谁?”包厢的门被应声推开,贺琛带着温柔的笑意走进来。
余娆的眼里立刻转到陶思身上,她脸上表情不变,只是握着杯子的手在看到贺琛的那一刻猛然间收紧。余娆清楚地看见陶思眼底流转过一抹过不悦,但立刻又恢复如常,表情变化之快,让余娆暗中忍笑。
“好巧。”陶思温柔巧笑,“你也在这儿?”
贺琛一愣,探究的目光定在陶思的脸上,像是在观察她说的是真是假。
“刚才我不是让服务员送茶过来嘛?怎么,喝着我送的茶,不想认账?”贺琛在椅子上坐下,给陶思已经空了的茶杯满上。他擅长泡茶,余娆见识过他的茶艺,动作如行云流水,哪怕现在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看向余娆,余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再加水。
陶思也不喝,拿着那杯茶转了转,自己往椅背上稳稳地一靠,给余娆飞了一个眼波流转的媚眼,“服务员只说是对面的贺先生,我只当是那个最近缠着我到美国去的某个人,回国了还不乐意放我一会自由,非要眼巴巴地追过来。”
她语意不明,声音娇软,带着明快的笑意,虽然是恼怒的意思,可更多让人遐想那是一种甜蜜,被人追着的享受。
贺琛眼眸深深,“取消婚约之后的你,还真是桃花朵朵开。难怪现在看着你,春风满面。”
“难怪如今我看谁都是春风满面的样子,原来我自己就是这样。”陶思故作苦恼地笑,那模样真是又调皮又娇俏。
作为旁观者的余娆总觉得这间包厢里面暗潮汹涌,她压力很大,于是低头吃菜。
包厢的门忽然间被敲响,一个妙龄女郎走进来,正是刚才和贺琛靠的很近的女人,她的目光飞速在里面打了一个转,然后落在贺琛的面上,未说话,先绽开一个甜甜的笑。
“贺总,原来你在这儿,大家都说要去下一家庆祝,非要你一起去。少了你,可就没有意思了。”
“你有事就去忙吧。”贺琛还没有说话,陶思抢先开口。
贺琛并没有挪动起身的意思,那个妙龄女郎也不走,一直微笑着等着。
“我送你们走吧。”贺琛估计她们俩也吃的差不多了。
陶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弹了一下,“不用。娆娆还没有吃饱,我打算还叫一些菜上来。”
“还想吃什么?我觉得这儿有些菜不错,我来点吧。”贺琛看向余娆,很认真地询问道。
余娆的表情瞬间很微妙,她其实是为了不被卷入这场风波里才假装低头挑挑拣拣着吃菜。这满桌的菜还有几道都没有吃完,根本就不需要再点。余娆看了一眼陶思,硬着头皮无奈说,“好吧。”
“不劳烦你了。等会还有人要来,他的口味,我最了解。”
贺琛的脸色在陶思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微微变化。
陶思一向是个被人伺候的主,不喜欢等人,尤其不喜欢等男人。她口中那个从来不说名字的贺先生,就是她对他变淡的原因?
“那好吧。我先走了。”贺琛站起身,带上了门。
待人走远,余娆这才阴阳怪气地开口,“贺先生?哪个贺先生?我怎么不知道啊?”
陶思抿着唇,眉头拧起,“总归是要拉开距离的。”
余娆仍旧笑得意味深长,盯着陶思看,看到陶思心里发毛。
“你看我做什么?你呢?真打算就这样和慕礼断了?你舍得?”陶思反戈一击。
余娆端起茶杯,放到唇边的时候想起自己怀孕不能随便喝茶,便又放下去。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甚至想了一个月。
“我觉得,我心里还是舍不得吧。”在好友面前,她不需要任何遮掩,直接敞开心扉来说。
陶思点点头,“也是,毕竟你们两个人多么难得的缘分,五年前断绝了联系,然后又一次因为孩子在一起。”
余娆眉宇间却又有忧色,迟疑着开口,“可是,他最近几乎很少再来找我……最近几乎都没有了消息。”
“你也没有问他?”
“嗯。我没有问他,我其实也希望他少来,毕竟孩子现在头三个月,我想等孩子稳定了,再告诉他吧。”
陶思却是皱眉,“你头三个月不是正要人照顾吗?”
余娆不做声。
陶思拿手指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知道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大男子主义吗?你要依赖他,给他刷存在感的机会。”
余娆一脸迷惑,“什么是存在感?”
“就是让他做牛做马的机会,当POS机的机会。”
余娆听了,垂头思考。她一向是能不麻烦别人便不作声,对着慕礼也是如此。大概是这五年独自一人撑过来了,知道唯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
“说白了,你其实还是有些不相信慕礼对不对?”
陶思一脸我很明白的样子。
余娆反问,“这跟信任有关系吗?我看你对男人也并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
“我需要吗?”陶思得瑟地挑眉,流露出一股天然的霸气。
她确实不需要。她能轻声办到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办到的事情。可是她也失去了很多这些人轻轻松松就能做成某些事情的快乐。
当天晚上,余娆就想了很久她信不信任慕礼的问题。得出的结论,令人沮丧。
怀孕满三个月,余娆去医院做了产检。得出的结果让人觉得满意,孩子的发育情况很好。
从医院里面出来,就接到了余母的电话,今天从老家过来了。
余娆立刻赶回去,还在路上买了两斤米,提着上去。
一打开门,余母正在弯身合上行李箱。
“妈,在干什么呢?”
余母一言不发,上前来,拖着她手,就往外走。
“妈?怎么了?”余娆不解地问。
余母反手就给了她一响亮的巴掌,“我生你的时候没有给你生骨头?”
余娆被打懵,直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挤出一句话:“怎么了?”
余母扬手甩来一张报纸,砸到她脸上,又落到地上。
那上面是……慕礼和苏灵的婚纱照。
余娆双眼直瞪瞪地瞧着地上的那张报纸,想把上面的人脸给看清楚。眼睛使劲地眨了眨,可是脸太疼了,那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脑袋是晕的,头也晕的。
啪嗒,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滚了出来,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片,她怎么眨眼睛也看不清楚。
“还看什么?”余母上前来拽她,像是拖着一个布娃娃一样,往电梯口走去。
进了电梯里面,余母没有好气地剜了她一眼,“哭什么哭?给我回家!不准你再和他有往来!”
余娆白着脸,不作声。脑子里面想的一直是那张照片,她想知道,再一次举行婚礼的慕礼,脸上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是微笑?还是没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