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国时期,秦国和楚国打仗,齐、韩、魏三国也掺和进去,形势虽然复杂,但敌友关系还是很明确的。然而,齐国人派出了使者,不知这使者说了些什么,楚国竟然睁着眼上了大当。史书上虽未详细记载使者的话,其精彩是可想而知的,这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想象的余地。事件的过程是这样的:秦国夺取了楚国的汉中,又与楚军在蓝田交战,大败楚军。韩、魏两国得知楚国处境困难,便趁机向南进攻楚国,直打到邓邑。楚军败回。接着,齐、韩、魏三国共谋攻打楚国,又害怕秦国救援。有人对齐相国孟尝君说:“您可派使者对楚国讲:‘现在齐、韩、魏三国之兵准备撤离楚国,楚国如能响应我们,共同攻伐秦国,即使秦国的蓝田,又有什么攻取不到的,更何况楚国的失地呢?’楚国本来怀疑秦国未必派兵援助自己,现在齐、韩、魏三国的意见到后,楚国必定积极响应,与我们三国商议出兵秦国。秦国知道了这种情况,肯定不会救援楚国。这时,齐、韩、魏三国再迅速出击楚国,楚国必定向秦国紧急求救,而秦国就更加不敢出兵。这样我们就离间了秦国与楚国的关系而集中力量攻打楚国。这样用兵,必然获胜。”孟尝君说:“好!”于是便派高级使者出使楚国,楚国果然积极响应。于是韩、齐、魏三国联合猛攻楚国,楚国果然赶紧向秦国告急,秦国终于不敢出兵。结果三国大获全胜。
春秋战国时期实在是一个极有意思的时期。从统一的周朝分出了许多诸侯国,这些诸侯国又分出了许多小诸侯国;当无地可分之时,大家又开始兼并了;先是兼并成十几个诸侯国,后来干脆把周天子撤掉,兼并成了齐、秦、楚、韩、赵、魏、燕七国。在这七国之中,秦、楚、齐的力量最强。最后其余六国都被秦国吞并,定于一尊。从东周到秦统一,经历了五百多年的分而复合的痛苦过程。这一时期既是一个战乱时期,又是中国文化的奠基时期,中国文化的一切源头,都可从这一时期找到。因而,熟悉这一时期的历史和文化,是十分有意义的。
就说产生在这一时期的《左传》、《国语》、《战国策》这三部书吧,别的不讲,就外交这一点,就可列于世界经典。但令人不解的是,学中文、历史的人对这三部书很熟悉,学公关、外交的人对此倒十分陌生,这实在是一大误会。如果真能活学活用其中的谋略。对公关外交工作肯定是有极大的益处的。
上面所举例子均出自以上三部书,从这些例子来看,背义趋利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社会风尚。我们无意评价这种风尚,我们感兴趣的是他们“趋利”的方式方法。当然,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出,事情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利”似乎要比“义”重要。
那么,“义”和“利”究竟是什么关系呢?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信条究竟是否真实而又合理呢?
他们对现实的直接影响是巨大的,其关键之处并不在纵横家的学问上,而在于纵横家的直接的现实效用。“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确是对纵横家的巨大现实作用的准确描述。对于纵横家积极的历史作用,当时的人们就给予了肯定的评价,《战国策》曾经这样评价苏秦发起合纵运动:“不费斗粮,未烦一兵,未战一士,未绝一语,未折一矢,诸侯相亲,贤于兄弟。”这一评价,可以说是够高的了。
在春秋战国时期,“纵横家”一词不是一个学派的名称。而是指春秋战国时期一个独特的谋士群体。尽管这样,纵横家的地位也是非常突出的,他们有自己的学说,甚至是各个学派中的显学。《左传》中就记载了许多“行人”的优秀外交辞令,从中可以看出,这时已经有人在有意识地使用动以利害、巧辞服人的说服术。到了战国时代,诸侯间的外交大势已经十分明朗。那就是各诸侯国联合起来(合纵)对付秦国,或是各诸侯国分别同秦国建立外交关系(连横)以求自保。为了适应合纵和连横的两种策略,一些士人为了在其中谋求个人的利益,便“仰禄而失道”,学习外交官“行人”的说服术,顺应这种历史潮流,奔走于各国之间。于是,“谋诈用,而纵横短长之说起”(《史记·六国年表》)。这样一来,纵横家就应运而生了。
纵横家是历史的产物,无论它是“无耻之尤”,还是功劳巨大,我们都应对它负起应负的责任。
决定秦国命运的军事策略
在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的发展是富有戏剧性的。一是秦国善于利用外国的人才,为秦国发展出谋划策、变法图强。杰出人才没有一个是秦国的本地人,这或许是由于秦国“地处偏远”的缘故;二是秦国采纳了范雎“远交近攻”的军事策略。尤其是后者,不仅在秦国的发展史上有着极其重要意义,更为后代的谋略家提供了丰富的启示。
“远交近攻”是秦国在军事上实行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策略。自从这一策略实行以来,秦国一改困窘的军事局面,迅速在军事上打开了僵局,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发展时期。
范雎到了秦国,秦昭王在宫廷迎接他,对他说:‘我早就应该领受您的教导了,只是近来因为义渠的事情十分紧急,我每天都要请示太后。现在,义渠的事情已经结束,我才能亲自向您请教。我深感自己糊涂不敏,请以宾主之礼相见。”范雎推辞谦让。这一天秦昭王会见范雎,在场的人没有不因为吃惊而变了脸色的。
秦昭王令左右的人退出,宫中再也没有别人在场。秦昭王跪坐着向范雎请教说:“先生准备拿什么来赐教寡人呢?”范睢只是恭顺地答到:“是,是。”过了一会儿,秦昭王又问范雎,范雎还只是恭顺地答应着:“是,是。”秦昭王问了三次,都是如此。秦昭王长跪在坐席上说:“先生是不是不肯指教我呢?”范雎道歉地说:“不敢这样,我听说当初吕尚遇见周文王的时候,吕尚身为渔父,只是在渭水之滨钓鱼而已,像他们这样的人,相互间是很生疏的。文王听了他一席话,就封他为太师,和他一起乘车回去,是吕尚的话深深打动了文王。所以文王果然用吕尚而建功立业,终于取得了天下,自己也当上了帝王。假使文王疏远吕尚而不愿意与之深谈,就说明周朝没有做天子的德行,文王、武王也就无人相助,帝王之业也就无法建立了。现在我只不过是一名寄居秦国的旅人,和大王没有什么交情。而我所想说的又都是君国大事,我处于人家骨肉之间,虽然很愿献上自己的愚忠,却不知道大王的心思究竟怎样,所以大王三次问我,我都不作答,就是这个缘故。我并非是恐惧而不敢说,即使我知道今天在大王面前把话说了,明天就被处死,我也无所畏惧。大王如果相信并采纳我的意见,那么死不会使我害怕,流亡不会使我感到担忧,漆身生疮、披发佯狂也不会使我感到耻辱。像五帝这样的圣明的人也要死,三皇这样的仁爱的人也要死,五霸这样的贤能的人也要死,乌获这样有气力的人也要死,孟贲、夏育这样的勇士也要死。死,是人所不能避免的。处于这种必不可免的情况下,可以稍有裨益
于秦国,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伍子胥藏在布口袋里逃出昭关,夜晚行路,白天隐伏,到了菱水,没有吃的,手膝并用在地上爬行,在吴国的街市上讨饭,但最终复兴了吴国,帮助阖闾成就了霸业。如果能让我像伍子胥一样进献计谋,即使对我加以囚禁,终身不再相见,只要我的计谋得以施行,我担忧什么呢?箕子、接舆,漆身生疮、披发佯狂,对于殷朝和楚国无所帮助,我如果能够像箕子、接舆一样,可以对贤明的君主有所补益,那是我最大的荣幸,我又有什么耻辱呢?我所担心的绝不是我个人的生死,只是怕我死之后,天下人见我为大王尽忠而亡身,因此就闭口停步,不肯再尽忠于大王了。大王您上怕太后的威严,下受奸臣的迷惑;居于深宫之中,为佞臣所包围,终身糊涂愚暗,不能识破奸邪。大则国家危亡,小则自身孤立危险。这才是我所担心的啊!至于我个人,什么困窘出逃、贬窜死亡之类,都不足以使我害怕。如果我死了而秦国能得到治理,这是死而胜于生了!”
秦昭王直身长跪在坐席上说:“先生这话从何说起!秦国偏僻遥远,我又愚昧无能,幸亏先生到这里来,这是上天让我烦劳先生,使先王的宗庙得以保存。我能够受教于先生,这也是上天钟爱先王而不抛弃他的后嗣啊!先生又何至于说这样的话呢?无论何事,上至太后,下至大臣,希望先生都能给我指点,不要有什么疑虑。”范雎听了,向秦昭王再拜称谢,秦昭王向范雎再拜还礼。
范雎说:“大王的国家,北面有甘泉、谷口,南面环绕着渭水、泾水,右面是陇、蜀,左面是函谷关、武关和崤山;有战车千乘,甲士百万,凭着秦国兵士的勇猛,车骑的众多,与诸侯作战,就像让天下最快的猎犬去追逐瘸脚的免子一样,霸主的功业可以成就。如今反而固守不敢发兵,探听山东诸侯的虚实。这是因为穰侯不能为国尽心地谋划,而大王的考虑也有所失当了。”秦昭王说:“希望听一听秦国的失算在什么地方。”
范雎说:“大王发兵,越过韩国、魏国,去攻打强大的齐国,这个考虑是十分不当的。出兵少了,不能损伤齐国;出兵多了,对秦国又造成了损失。我猜想大王是想少出兵,但全由韩、魏两国出兵,于情理上又说不过去。现在,秦国发现盟国不怎么可靠,而又要越过这些国家的边境去攻打齐国,这怎么行呢?这在策略上是太疏忽了。从前,齐国攻打楚国。获得了很大的胜利,两次辟地千里,结果齐国不曾得到一寸土地,难道是齐国不想得到土地吗?是形势不能允许齐国占有土地啊。诸侯看到齐国军队常年在外,国家十分疲弊,于是联合起来进攻齐国。结果,齐王逃走,齐军大败,被天下人耻笑。齐国之所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就是因为齐国攻打楚国,使韩、魏两国得到便宜。这实际上是把兵器借给强盗,用粮食来资助小偷啊!大王不如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得到一寸土地,这一寸土地就是大王的土地;得到一尺土地,这一尺土地也就是大王的土地。现在大王舍近而攻远,这不是十分错误的吗?再说,从前中山这个国家,方圆五百里,后来被赵国所吞并,利益尽归赵国所有,天下各国都不能把赵国怎样。现在韩国、魏国位居中原,其地理形势是天下的枢纽。大王如要想成就霸业,就必须占据中原以掌握天下的枢纽,以此来威胁楚、赵。赵国强大了,楚国就来亲附,楚国强大了,赵国就来亲附。楚、赵都来亲附了,齐国必定感到害怕,齐国害怕就会带着重礼来听命于秦。齐国亲附于秦国之后,韩国和魏国就可以攻灭了。”
秦昭王问:“我想和魏国结交,但魏国是个反复无常的国家,我无法亲近它。请问我如何才能使魏国与秦国结为盟国呢?”范雎说:“用谦卑的言词和厚重的礼物去侍奉它;这样如果不行,就割让土地去贿赂它;再不行。就发兵去讨伐它。”
于是,秦国发兵攻打魏国邢丘,攻下邢丘后,魏国请求依附秦国。范雎说:“秦国与韩国的地形,像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不如将韩国收服。韩国对于秦国来说,就像树木上的蛀虫,人的心腹里的疾病。天下不发生战事便罢,如果天下发生战事,没有哪个国家对秦国的危害比韩国更大的了。”秦昭王说:“我想收服韩国,韩国不服从,我该怎么办?”范雎说:“发兵进攻韩国的荥阳,通往成皋的道路就被阻断了;北面再断绝太行山的隘道,韩国上党地区的军队就不能向南增援;如果能一举攻下荥阳,则韩国就被截为三部分。韩国看到将要灭亡了,还会不服从吗?韩国服从了,秦国的霸业就可成功了。”秦昭王说:“好。”
范雎说:“我住在东方时,只听说齐国有田单,未听说齐国有国君;只听说秦国有太后、穰侯、泾阳君、华阳君和高陵君,未听说秦国有大王您。只有能掌握整个国家,才能称得上是王;能不受约束地施行生杀予夺的大权,才能称得上是王。现在,太后独断专行,无所顾忌;穰侯擅派使者,也不向大王报告;泾阳君、华阳君处理事情毫无忌讳。国家存在着这样四个权贵,使秦国的大权四分五裂,由此国家不陷于破败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国人都处于四个权贵的威权之下,这就是说秦国无王。这样一来,国家的权威怎能不受损害,政令哪能从大王这里发出呢?我听说:‘善于治国的君主,对内加强他的权威,对外注重他的权势。’穰侯的使者操持大王的权势,分割诸侯的土地,擅自发号施令,征伐敌国,没有敢不听从的。战胜敌国,夺取土地所获利益都归于陶邑;秦国困顿,就要受制于诸侯,战事失败,百姓生怨,导致国家受祸。《诗径》上说:‘果实太多了,树枝就会折断,树心就要受伤;封邑的城大了,国家就要受威胁;臣子的地位太高了,国君的地位就要下降。’淖齿掌握了齐国的大权,他就抽了齐闵王的筋,把齐闵王吊在屋梁上,让他过了一夜才死;李兑在赵国掌权,他不给赵武灵王饮食,一百天后,赵武灵王饿死了,秦国太后和穰侯掌权,高陵君、泾阳君帮着他们,以致外人已经不知道秦国有王了,他们就是淖齿、李兑一类人啊。我今天见大王在朝廷上孤立无助,恐怕后世主宰秦国的就不是大王的子孙了。”
秦昭王听了之后感到十分害怕,于是就夺取了太后的大权,把穰侯、高陵君、泾阳君驱逐出了函谷关。秦昭王对范雎说:“过去齐桓公得了管仲,称他为‘仲父’。现在我也得到您,要称您为‘叔父’了”。
秦国在其发展的关键时刻采取了两项十分及时的措施:一是实行“远交近攻”的军事和外交策略,二是把分散的大权重新集中到了秦王的手中。而这一切,都是范雎的智谋。尤其是范雎提出秦国应当远交近攻的军事策略,不仅在当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就是在中国的军事史上,也是一项了不起的贡献。
第一纵横家
谈起一席宏论定天下,我们总会想到诸葛亮的《隆中对》。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历史上的诸葛亮是“正面人物”,二是《三国演义》的广泛传播。其实,诸葛亮的《隆中对》虽然为后来魏、蜀、吴的三分天下奠定了“理论基础”。但毕竟没有对争论的历史发生影响。而战国时秦惠王时期的张仪则不同,张仪“破纵连横”,为秦国确立了正确的外交政策,使秦国一改过去用力甚大而收效甚微的局面,在外交和军事领域都取得了迅速的发展,为秦国统一六国奠定了基础,甚至对中国的历史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因此。张仪是千古第一纵横家。
下面是张仪在说服秦惠王采取连横策略时的一段十分著名的话。
秦国经历了商鞅变法、远交近攻等一系列的政治、军事的重要发展阶段,在秦惠王时期国力空前的发展。但由于山东六国联合起来抵抗秦国,使得秦国在军事上用力甚大而收效甚微,要想统一全国,似乎遥遥无期。就在此时,张仪来到了秦国,献上了“破纵连横”的策略,在秦国的发展史上更有着重要的意义。
张仪对秦惠王说:“我听说过这样的古训:‘对自身不明之事妄发议论,是不明智的;对已明之事不肯讲出来,是不忠实的。’做人臣者对君主不忠,那是犯了死罪,所言不实也是死罪。所以,我决定将我所知向大王倾吐而出,还请大王裁决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