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一个短信,竟让爱吃醋的我及时悬崖勒马,我脑门上又一次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太太依然穷追不舍:“我就不信,你真的忙得连回家的空儿都没有。别是被哪个狐狸精给迷上了吧?”我理屈词穷,赶紧把话岔开,向太太表示爱意:“迷住我的是你呀,狐狸精太太!不过今天这事确实让我意想不到!”
一番浓情蜜意之后,我俩开始各自穿衣服。“当啷”一声,藏在衣服里的刀子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我窘得呆住了。太太上前捡起来,在手里把玩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爱如刀。看来你还是在乎我的。”我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太太深情地依偎在我怀里,又说了句:“换成是我,也会跟你拼命的。”轻轻一句话,听得我暗暗心惊。
她的爱,竟如刀锋般冷峻而痴情。我心头一热,眼睛突然就潮湿了。
一只会说话的乌鸦
羊白
鸟市上最近出现了一只会说话的乌鸦。人们都很好奇,前来围观。天下乌鸦一样黑嘛,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以前只听说过鹦鹉八哥会学话,这乌鸦说话,会是怎么一种鸟声?
乌鸦蹲在鸟笼里,很温顺的样子,又像是不以为然。它斜眼张望一下喧嚣的人群,闭上眼皮睡着了。人们都说,该不是骗人吧?乌鸦只会聒噪,哪里会说什么人话?
乌鸦的主人姜健民躺在摇椅上,自顾自哼着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曲,也不去在乎人们的议论。
姜健民不言语,是因为鸟笼上挂有牌子。上面明码标价:乌鸦说话,一字一百。
妈的,这不宰人吗?比名作家还牛逼!名作家也不过一字一元嘛。
姜健民鼻子一哼:它不是作家,它是乌鸦,预言家。
哈哈——预言家!触霉头的“乌鸦嘴”谁不知道?谁稀罕听它呱呱?全笑了。
姜健民有点被激怒了,直起身,摇着大蒲扇。实话告诉你们,2008年,5月12号,知道吗?我们村二百多人,能活着从宁强跑出来,就因为这只乌鸦说了两个字:地震。你们说,值多少钱?
吹牛皮!有人故意激将姜健民,你说得天花乱坠等于白说,是骡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有本事,让乌鸦说。让它说呀?
姜健民说:你神气什么?有本事,扔钱呀?
扔就扔,那人掏出100元。
姜健民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乌鸦脖子一梗,喙一扬,嘴里吐出了一个字:地。发音还挺清晰。
那人捏捏拳头,豁出去了,又扔出100元。乌鸦脖子又一梗,吐出了第二个字:震。
汪老板一直在看热闹,觉得这只乌鸦确实有意思,急忙从兜里掏出200元,同时扔了过去。还不等姜健民吹口哨,乌鸦自己先说了:玉树。
妈呀,可真神了!不但知道汶川,连玉树都知道。还认得钱!幸亏汪老板一次扔出的是200元。
这下人们都心服口服了。
汪老板问:这乌鸦,卖吗?多少钱呀?八万?十万?
姜健民摇头。继续闭目养神。
汪老板不甘心。说他是做生意的,最需要这玩意来预卜未来。汪老板又是赔笑又是点烟,在姜健民的手背上画出了二十万。
姜健民突然反问:你捐钱了吗?
捐什么钱?汪老板问。
乌鸦说话了:玉树,玉树。汪老板脸红了,还没有。这不挣的钱还不够多么?继续死皮赖脸地和姜健民谈价钱。到最后,汪老板伸直了一只手,还向他保证,一定会养好这只神奇的乌鸦,把它当天使一样对待的。
姜健民还是摇头。
汪老板指着姜健民,说他心太贪。五十万一只乌鸦,已经是天价了,总比在这里摆地摊卖唱强呀?
姜健民品口茶,很平静地说:我花钱的地方少,因此用不着卖唱。
不卖唱你标那么高的价格干吗?不就是一只会说人话的乌鸦吗?还真以为是朱鹮?
姜健民也不和汪老板去斗嘴,把那些散落的钱收集起来,装在一个大信封里。
汪老板不解气,又从兜里摸出200元,要乌鸦说:发财。
乌鸦说:谢谢。
汪老板不悦,明明是发财,为什么要说谢谢呢?
姜健民笑:估计它还没学会吧。
汪老板说,不会可以学嘛,又掏出200元,要乌鸦说:发财。
乌鸦还是说:谢谢。
不行,我就喜欢听“发财”。汪老板又欲掏钱。
姜健民说:行了,它不愿说你也就别为难它了。你要是觉得吃亏,最后这400元拿走就是了。
汪老板说,我掏钱,它凭什么不说?凭什么认为我发不了财?不行,今天还不说还不行呢。说着又掏出了六张,要乌鸦连说三个“发财”。
乌鸦说:谢谢谢谢谢谢。
汪老板被激怒了,不无讽刺地说:“发财”有罪吗?你不天天靠着它发财吗?不行,它不可能不会说。它凭什么不说?
姜健民懒得再和他费口舌、说:你有什么疑问,问乌鸦就是了。它不说自有它不说的道理。
什么道理?
汪老板凑到乌鸦跟前,雄赳赳气昂昂地质问乌鸦。
乌鸦很有礼貌地说:谢谢捐款,谢谢捐款。
人们都惊呆了,承认它确实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乌鸦。
2月14日夜晚的最后一枝玫瑰
秋子红
处理完公司的事,当他急匆匆地驾车赶往附近的花店时,还是有些晚了——他看见,柜台上一只黑黝黝的阔口花瓶里,只剩下一枝孤零零的玫瑰——一枝火红火红的玫瑰。
每年2月14日的夜晚,他都要送一枝玫瑰给他喜欢的那个女人,一枝像夜色一样的黑玫瑰——她是属于他的一枝黑玫瑰,每次将自己恣意绽开,总在别人看不见的暗处。
他有些沮丧地朝柜台里正给花叶上喷水的老头说:“买一枝玫瑰吧。”
“噢,先生,对不起,卖完了,全都卖完了。”老头并没有停下他手中的活计。
“卖完了?!”他一脸的不相信。
“卖完了,全都卖完了。”老头转过身,松塌塌的眼皮下,一双小小的淡褐色的眼睛静静望着他说。
他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目光有些尖利地望望老头那双小小的淡褐色的眼睛,最终将它落在花瓶里那枝孤零零的玫瑰上。
“那枝也卖出去了。”老头声音有些不自然地说。
“卖谁了?”他像一下来了兴致。
“那……那枝玫瑰……留给我自己了。”
老头躲着他的目光,搓着手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说。
“你自己?!”
他终于“嗤”的一声笑了,声音里充满嘲讽和挖苦。他知道,这是生意人的小伎俩。
“是留给我自己!”
老头这下抬起头,声音显得很坚定。
见他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老头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用一只枯瘦的只属于他那个年龄的老人所有的布满老人斑的手颤抖着点着,然后望着远处花店外霓虹灯闪闪烁烁的夜幕说——
“十几年前,我像你一样也开公司住别墅,每逢2月14日,买花送给那些漂亮、妖冶的女人。”老头轻轻吐出一口烟,继续说:“后来……后来,终于出事了……我进去了。从前那些恭维、巴结你的人,一个个早跑得没踪没影了,那些女人,不要说来看你,就怕你黏着她。后来,我妻子来了,她流着泪对我说,让我好好待着,争取早点出来……”
老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说:“前天,我刚刚从监狱里出来。这间花店就是我妻子开的,天黑时,我让她早早回家了。今天……今天我想将这枝玫瑰送给她,送给我妻子……”
老头讲到这,嘴角颤抖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灯光从高处倾泻下来,他看见,老头爬满皱纹的前额上,像落下了一片银白的雪……
他一下愣住了。
他第一次听说,2月14日的夜晚,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最终,他是捧着一大束鲜花出门的。当然不是那枝火红火红的玫瑰——是这束鲜花中那两朵洁白洁白的玉兰花吸引了他——他的妻子名字叫玉兰。从前,他总感觉那个名字是那样世俗那样土气,可今天,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名字原来是那样圣洁,那样美!
手捧着这样一束鲜花走在城市霓虹灯闪闪烁烁的夜色深处,现在,现在他只想倒车回家——
马上就回家!
贼道
余显斌
那天,雪很大,雪花一片一片向下拍。
王小义坐在炉火前,伸着双手烤火。突然“啪”的一声,一个雪球飞进来。王小义拿起来,却非雪球,是一个纸蛋。
王小义知道,买卖来了。
王小义是盗,说白了,就是贼,身手很好,三十年来,没落过网。之所以如此,是他有一套周密的计划。王小义做贼,有踩探的,销赃的。
王小义绝不亲自出马踩探。
因为有人报信,一般生意做成,三七分成。当然,王小义得多的。
至于送信的,一般亲身送信,当面分成。也有不愿露面的,一封信送来。至于分成的银子,放在一个指定的地方,就得了。
没人担心王小义食言独吞,在贼界,王小义贼德很高,口碑甚好,从未发生此事。因而,谈起王小义,贼们都一翘手指,道:“王哥,高!”
显然,这次送信人属于后者,生人。信中,详细指出了银子所在的地方,而且画了地图。当然,信中没有忘记告诫,自己一份,藏在月亮洞内,月明之夜,自己去拿。
纸中,还包了一个玉饰,碧绿的玉鱼儿。信中特地嘱咐,偷了银子,把玉鱼儿放那。
王小义火不烤了,也没心思坐了,出去了一趟。
天很阴,雪花那个大呀,一团一团落下来,砸在雪地上,“噗噗”直响。但王小义走过,地上没一点脚印。王小义出去了一趟,证实了信息的准确性。当夜,一身白衣,出了门。
偷盗的银子,整齐地码在那儿,一夜间,全转移了地方。当然,临走,王小义没忘了放下那个玉鱼儿。尽量满足同伙要求,是王小义的另一贼道。
第二天,王小义起得很迟,见没啥动静,走到街上去遛遛。
城里,到处贴着告示。昨夜,县衙门所接受的救济捐款,和朝廷下拨的救济款,一文不留,被贼全部盗走。
“听说,那银子放在一处极秘密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议论。
“天哪,没有救济银子,几年大旱,没粮过冬,那还不把人都饿死。”又有人接口。
王小义心里一惊,很是后悔。正常情况下,他只偷富户,不偷穷家小户,没啥可偷;也不偷官府,惹不得,弄不好会掉头的。
打一辈子鹰,看样子,要被鹰啄瞎眼。
王小义心情惶惶回了家,坐不是,站不是。
下午,又有消息传出,贼已显了影踪:在藏银地方,发现了一个玉鱼儿,是县尉大人的饰品。县令一怒,捆了县尉,严刑拷打,不交银子,就交人命。
王小义听了,窜到街上,随着看热闹的人流,涌向衙门。
衙门外,人满为患。县尉跪在堂上,满身刑具,浑身是血。县太爷坐在堂上,咳嗽一声,对着县尉道:“你一生清明,口碑甚好,为什么做这样为人不齿的事?”
下面,所有县民,议论纷纷,也纷纷点头。
县尉没说什么,转过身,对着县民们跪下,一下下叩头,然后泪流满面道:“乡亲们,我有罪,没搞好治安,让贼偷了大家的救命银子。但,我绝不是贼啊。”
县令笑了,呵呵的,一拍惊堂木,道:“你自夸清明,却如此卑鄙。来呀,大刑侍候。”一声令下,棍棒如雨,不一会儿,县尉晕倒地上。
县令一挥手,让将县尉提下去。
一县百姓,也叹息着离开。
第二天,县尉又被提上大堂,不待动刑,他抬起头,道:“大人,你给我几天期限,我一定把银子追回来,分文不少。”
“真的?”县令问。
“真的!”县尉道。
“好吧,把县尉大人的母亲接进县衙,县尉大人你免除了后顾之忧,好好捉贼吧。”说完,哈哈大笑。大家都明白,这是在扣人质,县尉是个大孝子啊。
时间,一晃,到了月半,县尉依然一筹莫展。那夜,在狱中,空中飞下一个纸团,教他这一句话,而且保证,一定会找到啊,可是至今没有音讯。
正在长吁短叹,又一个纸团飞下,落在他手上。
他拿起纸团,忙追出,外面,空空的,不见一人。
那夜,明月如盘,高挂天上。月亮洞,黑幽幽一片,阴森可怖。一个人影,鬼魅一般,闪进洞,火折一亮,照着洞内银子,分明不像是四成,倒像十成。
银旁,插一木牌,上写:贼亦有道,盗亦有德。
黑影一惊,转身欲逃。一声锣响,一群差役拥上来,围住蒙面人。当头是县尉,抓住蒙面人面巾,一扯,一惊:那人,竟是县令。
该死的绑匪
岳治国
这天,洛森大街警察局大门外一阵乐曲飞扬,鼎沸的人声不时涌进警察局院子。彼得局长从皮椅子上探起身,隔着玻璃窗向外望,还未看出究竟,一个警员进来了。
不待彼得局长问话,警员便禀报说:“局长大人,外面来了一群向局里道谢的人!”
“有这种事儿?”彼得局长稍愣怔了下,立马下指示,“赶快给报社记者打电话,让他们来记录下这场面。”
警员像被乐曲感染了一样,微笑着,却摇了摇头说:“记者已经在外面的人群里了,现在记者的鼻子可是比我们的警犬鼻子还灵呢。”
闻听记者已经到场,彼得局长朝着对面墙壁的镜子抿了下头发,精神抖擞地和警员向外走去。
大门口的一群人簇拥着的是一对老年夫妇,不用问这一定是前来道谢的主角了。彼得局长笑容满面地走过去,示意警员从老年夫妇手中将两篮子水果接下,然后热情地与老年夫妇一一握手说:“为市民效力是我们警察的本分,对于道谢这种事实在受之有愧!”看到记者的镜头正对着自己与老年夫妇,彼得局长开始问:“不知是什么案子让两位前来道谢的?”
老太太似乎想要说出具体的日子,想了下,说:“是一周前,我的女儿——二十四岁的卡娅就是走到这警察局左边的胡同时,被几个绑匪给绑架了!”
彼得局长猜测说:“那一定是我们的警员及时发现并解救了您的女儿,对吧?”
老太太摇了摇头:“我女儿被解救回来没有那么快,因为当我们确信卡娅被绑架时,已经是一天后了——绑匪让卡娅从卢宁堡给我们打回来了电话。”
“卢宁堡?”
“是的,卢宁堡!”老太太说,“绑匪将卡娅塞进了一辆车子,一直带到了两千里外的卢宁堡,当得知卡娅被绑架后,我们赶快来这里报了案……”
“是应该赶快来报案!”彼得局长打断了老太太的话,“不然我们就无法知道您女儿被绑架,从而及时得去解救您的女儿了!”
老太太又摇了摇头:“我们来到这里后,你们给我们算了笔账,让我们拿出五万卢布的办案经费……”
彼得局长点了下头:“有点印象了,到两千里外的卢宁堡办案所需经费不止五万,还要远超这个数字!”
老太太继续说:“可绑匪索要的赎金只是三万卢布,我们想了下还是这个划算,就照他们的话将三万卢布汇了过去,他们释放了卡娅。我们今天来就是要感谢你们的预算,与你们预算的经费相比,我们少花了两万卢布。”
看到记者的镜头都对准了自己,彼得局长赶忙扭过身子,低声问一旁的警员:“事情是这样的吗?”
旁边的警员忐忑地说:“关于经费的事情我们向您汇报过,此事局长大人您是知道的呃。”
彼得局长咬了下嘴唇,小声而恨恨地骂:“该死的这么容易就满足的绑匪!”
过河
抚州娃子
那年头,西方灵山脚下的蟑螂国人口众多,由于领导实行独裁专制,缺乏民主监督,因此盛产贪官污吏,可以说这里无官不贪。其中有位特大贪官摩尔,他家里的金钱多得几辈子也用不完。为了逃避交90%以上的巨额遗产税,摩尔不惜代价寻求长生之术。有位高僧对摩尔说:“要长寿,就得多布施,广结善缘!”开始,摩尔有些犹豫,但为了延年益寿,他还是每日咬紧牙关坐在弥陀河的对岸,等待穷人们过河来乞讨。谁对他越尊敬,获得的钱财就越多。
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当然不容错过。说实话,我生活在东土一个封闭贫穷又好穷兵黩武的大帝国,手头特别缺钱用。我的朋友小箫、小筝、小笛、小琴、小瑟等硬是连拉带掖地架着我,不远万里来到蟑螂国。
果然,摩尔真的坐在弥陀河对岸,他身后的金钱堆积如山,发出万丈光芒。我看见一个个乞讨者奴颜婢骨,卑躬屈膝,跪倒在摩尔脚下,还行三拜九叩的大礼。摩尔高昂着头,满面春风,看那不可一世的神态,俨然就像个国王,不,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一样。
我们虽然穷,但还是看不惯摩尔那副德性。我们几个便坐在弥陀河边,隔着浅浅的河水,远远望着对岸的摩尔,谁也不屑过河去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