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来自于父亲,可能某种程度上也来自于母亲(弟弟妹妹的出生)的拒绝压力。这导致男孩渴望超亲子关系,渴望加入一个更大也更有力量的群体,也就是德国,并且渴望在这种幻想的联合之中获得优越感(荣耀),同时也得到理由将攻击性释放到他的政府——奥地利身上。
(3)来自父亲的攻击性支配和侮辱压力导致自我受到贬低和羞辱。这类似于(1)中的创伤,区别仅在于,这里贬低和羞辱全部落在他自己身上,这导致了同样的对攻击性支配和报复的反抗性需求,目标是羞辱父亲,而让自己变得无所不能。他13岁时父亲死亡,随后五年中他很大程度上独自拥有他的母亲,这个经历可能帮助他产生了(此后一生都享有的)自信,相信自己最终会成功地成为一名统治者。
(4)在维也纳时,因为拒绝压力、剥夺压力和攻击性支配压力,自我受到羞辱。因为维也纳的要职很多都是由犹太人执掌的,希特勒身上一部分的反犹太主义,以及对维也纳的仇恨,可以归因于这些年中受到的上层阶级的羞辱。这些对骄傲的损伤帮助并加深了希特勒不断累积的攻击性支配的未尽紧张感,此后,他被德国陆军接收为士兵,帮助释放了他的痛苦感受,让他感到类似于孩童时加入民族主义俱乐部时所感到的狂喜心情。
(5)自我的羞辱(战时神经症),其发生伴随着祖国母亲落在同盟国手中,国家因为攻击性支配和侮辱(凡尔赛条约)而受到羞辱和贬低。与前面四个例子的情况一样,这导致了对攻击性支配的需求,目标在于恢复德国的力量和荣耀,对同盟国复仇泄愤。
在身体性欲的层面上认同于母亲的假设,需要以希特勒身上具有女性气质并且结合着被动的同性恋倾向这个假设为基础,为此,现在我们必须列出以下证据。
1.女性气质,被动的同性恋倾向,受虐狂
(1)希特勒体质上的女性成分已经得到了描述
①女性特质。希特勒的多愁善感,他的情绪性,他在演讲高潮时尖叫,他的艺术倾向,他的突然崩溃,他偶尔的温柔——这些出现在具有女性特征的男性身上,比出现在女性身上更为典型。
②对母亲的认同。希特勒相信自己将会和母亲一样死于癌症,暗示着潜在的移情关系。
③面对上级和强大的男性时显得低微,我们已经列出了面对有力的上级时顺从到夸张程度的例子。
④对男性象征的贯注。希特勒特别喜欢建筑中大量使用高大显眼的圆柱,以及关于成年种马的绘画(从来不是关于母马的作品)。
⑤受到同性恋者的吸引,此后他们被谋杀。我们知道希特勒曾对罗姆怀有特殊的崇拜,纳粹党吸引了很大比例的同性恋者,不能确定是罗姆还是希特勒本人在其中起到了主要作用,但是广为人知的是,1934年,希特勒陷入关于罗姆和他的同性恋友人正在密谋篡权的妄想,在长达两三个月的焦虑和妄想之后,他在长刀之夜将他们全部杀害。
⑥同性恋恐慌。几位密告者描述的一些梦魇强烈地暗示着同性恋恐慌。
劳施宁:希特勒在夜间痉挛尖叫着醒来,他大声呼救。他坐在床边,好像无法行动。他因害怕而发抖,让整张床都震颤起来。他大喊着混乱的、完全无法理解的短句,他大口喘气,好像想象自己正在窒息……希特勒摇摇晃晃地站在房间里,狂乱地四处看。“他!他!他来过!”他喘息着。他的嘴唇发蓝,他脸上的汗水像小溪一样流下。突然他开始念出一串数字、奇怪的词汇和破碎的短语,完全没有任何含义……接着他突然爆发起来:“那里,那里!在角落!他是谁?”他以熟悉的方式跺脚尖叫……
希特勒使用的很多隐喻,在后背被刀刺入的意象,在他的写作中重复出现。
⑦希特勒:最近的发展表明,在德国,那些用匕首在背后捅人的人比以前更具力量了。
⑧希特勒:渐渐地,对犹太人手中的马克思主义的武器的恐惧渗入正派人的大脑和灵魂之中,犹如梦魇。(《我的奋斗》)
希特勒:一个人开始在可怕的敌人面前发抖,于是他变成了自己最后的受害者。(《我的奋斗》)
希特勒:一边是在危险时刻守卫城墙的人,一边是在最后时刻向他们背后捅匕首的人,这两者永远不可能统一战线。
希特勒:感谢上帝,这正是德国的民主,没有不称职的野心家或者道德上的偷懒者能够走后门获得权力统治其他公民……但是,万一这样的人想要悄悄潜入的时候,他应该被轻易找到,并被无情地拒绝。滚出去,懦弱卑鄙的家伙!退后,你玷污了台阶,引向历史众神殿的阶梯不是给你这样鬼鬼祟祟的家伙,而是为英雄而设的。(《我的奋斗》)
此刻,另一事实可能也是相关的,即希特勒害怕被人在被褥上喷撒某种致命的粉末所毒杀。在他参观罗马时,以及其他时候,都表现出了这种恐惧,他的床铺必须要由一位女性以规定的特殊方式铺好,绝对不能是男人。
(2)对贬低的需要:希特勒夸张的顺从已经得到了描述,但是另一些还需要补充更多值得注意的话语,来传达有时会伴随着希特勒心中的这种倾向而出现的激情,它们都强烈地暗示着受虐狂。
①劳施宁引用希特勒的话:街头平凡的男人除了残暴的力量和无情的决心之外什么都不尊重——女人也是如此,就此而言,女人、小孩皆是如此。他们需要有益健康的恐惧,他们想要害怕某种事物。他们希望有人惊吓他们,让他们颤抖着服从。
②劳施宁引用希特勒的话:我曾经见过那个崭新的人的幻象——英勇无畏、令人畏惧,我在他面前会畏缩。
③希特勒:就像一个女人,她的心理感受较少受到抽象推理的影响,而更多受到对于互补性力量的无法界定的、感性渴望的影响,她愿意服从于强大的男人而不是支配弱者,因此大众也是这样,比起恳求者他们更爱统治者。(《我的奋斗》)
(注意:这是自我投射的又一个完美例子。)
④希特勒:赢得大众青睐的人,必须要知道打开他们心门的钥匙。它的名字并不是客观性——客观性就是软弱,而是权力和力量。(《我的奋斗》)
希特勒有一个特殊的习惯,面对严峻的形势或者无法解决的挫折时,他会突然倒在地上。他并不会坚持不懈地努力到他最终完全被打倒,而是首先大肆宣示其力量,而当他看到时机对他不利时,他才不期然地崩溃。
在讨论这些关键的贬低经历的同时,我们还可以加上内部攻击倾向:自杀和死亡的想法总是萦绕在他脑际。
(3)对希特勒少年团的贯注
①劳施宁引用希特勒的话:但是我优秀的少年们呐!世上哪有地方还能找到比他们更好的少年?看看这些小伙子和男孩子!多好的材料啊!有了他们我就能建立一个新的世界!
②希特勒:……当我向我的男孩们(希特勒少年团)说明他们使命的必要性时,他们的眼睛是多么闪亮啊。(《我的奋斗》)
③希特勒:……对一个美丽的、形态美好的身体的虚荣(被穿着较为暴露的男子所鼓励)。
据劳施宁报告,希特勒曾有过公开的同性恋关系,在这一点上,共提到了三位情人,其中之一是福斯特(但泽市长)。
2.对女性气质的压抑,以认同强有力的男性理想自我作为反抗形式
希特勒冷酷无情的侵略性是最先震惊整个世界的特质,但这不是雄性动物健康的气血十足的攻击性,而是对我们之前概括在自卑感、女性化、被动同性恋这些术语中的多种倾向的反向形成。希特勒的攻击性,是一个神经质者因为幼年期未能报复的侮辱而产生的强迫性、疯狂的仇恨。这种报复性的权力欲的多种表达形式,已经完整地列出。要提到的只剩下我们掌握的很多关于强烈的、不间断的自我轻视的证据,它们令他崇拜自己所不是的那种人,自己的完全对立面。
3.对内部拒绝的需要(自我轻视)
在投射的标题下,我们列举了许多例子,说明希特勒如何将自身卑微和受到拒绝的部分归结于外在的客体。这些例子数目繁多,它们全部都可以被引用为自我轻视的证据,因为它们表示他拒绝承认自己的一些方面。这里,我们必须要呼吁读者注意相反的倾向,即赞扬与他现在或过去在现实中的为人的对立面。
(1)希特勒不断地谈到血统的优越性,他赞扬贵族是自然选择过程得出的高贵产物——高贵就高贵者在种族的优越性。相反,他本人却出生于下层血统之中,家族中好几个成员都是智力发育迟滞者,还有一个智力低于正常。他母亲是头脑简单的农民和家仆,他父亲则是一名私生子,并且在婚外生下了另一名私生子。
(2)希特勒手下的专家所归纳的北欧人种的品质,希特勒几乎不具有任何一条,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他自己的精英保镖中的一员。然而他却说:“我的年轻人必须要强健而又英俊,我要让他们全面接受所有身体锻炼。我想要培养出长于运动的年轻人——这是最优先和最主要的事。”注意希特勒从来没有哪怕一点点运动方面的资质。
(3)希特勒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但是他却鼓吹人口的增长、家庭的庄严、生育越来越多的德国人的必要性。
(4)希特勒自己的生活处于个人主义的混乱状态中——我行我素,缺乏秩序,但他却鼓吹“我的新秩序”并要求下属谨小慎微,严守纪律。
所有这些对比,以及没有提及的更多的对比,都是希特勒可怜的自我厌恶的证明,由此我们达到了这里所概括的诊断。我们所得到过的最接近于希特勒对其自我轻视的自白的记录,来自于劳施宁的报告。
①我正从年轻人着手。我们这些年纪较大的人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是的,我们已经老了。我们已经腐烂到骨髓了……我们懦弱又多愁善感。我们背负着过去的羞辱造成的重担,我们血液中流淌着农奴和仆役枯燥无味的记忆。但是我优秀的少年们呐!如此等等……
②没有经验但却纯粹的人受到了诱惑,诱使他在克林索尔的魔法花园中放纵自己,享受腐败文明的欲望和浪费,而不是参与到保卫生命的秘密和纯正的血统的精英骑士之中……我们所有人都患有血液混杂腐败的疾病。我们怎样才能净化自己并赎罪呢?……登上新的贵族的阶梯。
4.对犹太民族的消极贯注
实际上,不止在这个部分,其他很多部分都很有相关性,适合谈一谈希特勒的反犹太主义,并列出他这个案例中可能在决定他的思想感情中起到了主要作用的因素。
(1)一批他所崇拜的政治思想家和演说家的影响:吕格尔、费德尔、埃卡特等等。
(2)他压抑的仇恨和找到一个对象来发泄仇恨的需要:犹太人适合做替罪羊,因为他们不用拳头和武器战斗。
(3)犹太人适合作为他投射自己所拒绝的背景和特质的对象:他的犹太教父(可能就是他的犹太祖父),他体质上的怯懦和敏感,他多种形式的性冲动。
(4)他认识到凡尔赛条约之后德国人所压抑的攻击性需要替罪羊,谴责犹太人是很好的政治策略。
(5)走上军国主义道路之后,他意识到,在他们等待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并能够对国外的力量宣战的过程中,他在追随者心中激发起的攻击性需要某种发泄途径——某种热身的阶段,将攻击性引向一个共同的敌人,能够大大降低它转向希特勒自己的可能性。
(6)他反犹太主义的强烈程度,可以部分地用他政治行动的原则来解释:每次将敌意集中在单个敌人身上。
(7)在建造他的军事机器的过程中,反军国主义的犹太人不可能对他有多大帮助。本质上,法西斯主义倡导攻击性驱力胜过且优先于获得性驱力(犹太人通常认同于后者),同样道理,它是用力量和荣耀来替代和平与繁荣,替代唯物主义的人间天堂(共产主义和犹太人也与此相认同)。最后,狂热的非理性(用血统思考)是纳粹的教条,它生来就与犹太人有知识的相对主义格格不入。因此,纳粹的思想体系和犹太人的思想体系有许多根本的对立点(同时也有特定方面的亲缘性)。
七、希特勒的能力和行动的原则
希特勒有许多非凡的才能,作为他的反对者不应忽视,这不仅对于公正地评判敌人的实力非常重要,也有助于我们了解他是否具有一些我们可以用来取得有益的优势的能力或技能。希特勒作为一个政治人物的主要能力、领悟和行动原则,都涉及到对普通人心理的异乎寻常的深刻了解,它们可以简述如下。
1.充分理解大众在任何运动的成功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引用两段话就能够推出这样的结论。
希特勒:对大变革的内部驱动力缺乏了解,导致对人民大众的重要性评估不足;由此导致对社会问题缺乏兴趣,疏忽了或者不善于对国家下层阶级者灵魂殷勤奉承……(《我的奋斗》)
海登提到“经常可以看出,希特勒明显地不擅长将自己的意愿施加到一小圈人身上,但是他运用宣传和舞台管理赢得广大人群青睐的能力却臻于完美,然后,借助大众支持的力量,他也就征服了那些小圈子”。
2.认识到赢得年轻人支持的难以估量的价值:意识到青年男女狂野的热诚和激情能够给一项社会运动赋予巨大的动量,这里我们还必须包括早期培训和思想灌输的重要性。
3.通过感情的方式,与普通德国人最深层的需要和情感相认同,并且有能力用激情四溢的语言表达出这些渴望。
4.吸引人类心中最原始和最理想化的倾向的能力,能够唤醒最基本的本能,却又给它们披上高贵的外衣,将一切行动都说成实现一个理想目标的方法,从而使其合理化。希特勒认识到,除非一个目标非常理想化,能够在他们死后仍然不朽,否则人们是不会团结在一起并致力于同一个目标的。他还察觉到,虽然人们只会为理想而死,但他们的热情和进取心却只能用一连串更加短暂和世俗的满足感来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