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鸠掉下去之前,心里唯一的念想是,她恐怕来不及趁热吃那碗腊肉了。
双手抱头,脊背微弯,确定自己已经护住了身体主要部位,凤鸠这才放心地往下滚去。
反正再挣扎也得掉下去,那就不如顺着滚吧。
好在这路两旁都有庄稼地,下坡虽然陡峭,却没有太过尖利的石块,落地之前,凤鸠也不过感觉到背部被石块梗了一下,然后她打算就地滚几圈,好降低身体接触地面的冲击力。
嘭——
身体在滚到第二圈的时候突然被东西挡住。
凤鸠抱着头躺在地上半晌,发现身体确定不会再滚动了,她才慢慢放下胳膊,打算伸展一下四肢,好起身。
身体刚动一下,凤鸠便觉察出后背的不对劲来,她没转身,只是用背部轻轻蹭了蹭身后的东西。
嗯,有些冷,有点硬。
凤鸠总算睁开眼,她侧了侧身体,往旁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苍白的脸。
凤鸠脑中的词汇量很贫乏,人在她眼中只有男女之分,以及美丑之分,眼前这张雌雄莫辩的脸让凤鸠失神了片刻。
喵——
黑子从顺着斜坡跃了下来,黑子的叫声惊醒了凤鸠,她收回视线,枯瘦的小手伸向自己的胸口。
再拿出来时,凤鸠手上赫然多了一个窝窝头。
好在窝窝头比较结实,被这么挤压还一点没变形,凤鸠蹲坐在一边,端详着手中的窝窝头,她本来想用这个窝窝头就着腊肉吃的,不过现在掉落在沟底,她又懒得爬,恐怕等人找过来时还需要很久。
这时,黑子已经踱步到她脚边,黑子那双绿油油的猫眼警惕地打量着眼前横躺着的人,没发现这人有攻击性,黑子悄悄绷直的尾巴才耷拉下来,它在凤鸠脚边选了个位置,也蹲坐下来。
对于自家主子一天到晚都不说一句话的行为黑子已经习以为常,事实上,黑子还挺喜欢这样的主子,人都说懒猫懒猫,它跟它家主子那绝对是天生一对。
一人一猫就这么蹲坐在沟底。
一炷香过去了——
两柱香也过去了——
等一人一猫顿到第四柱香时,凤鸠终于慢慢活动一下已经蹲麻了的双腿,从小腿到脚有些僵硬,像是踩在尖刺上似的,有些麻,有些疼,凤鸠专注于活动腿脚了,手上的窝窝头不小心滚落在地。
这是她今天的早饭,掉了她就得饿一上午,凤鸠顾不得腿麻,扑上前去,一把扣住往前滚动的窝窝头。
呜——
凤鸠低估了自己腿麻的程度,抓窝窝头的时候,腿上一软,整个人栽在地上那人的身上,凤鸠一手抓住窝窝头,大眼眨巴眨巴,看着尽在眼前的白嫩脖颈。
咕咚——
咽口水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庄稼地里显得尤为清晰。
凤鸠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她觉得今天这个时辰要比平时更饿。
抓着馒头,慢腾腾回到她刚才蹲坐的位置,凤鸠低头看着窝窝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咕噜咕噜——
肚子再次鸣叫起来。
凤鸠饿的难受,她将窝窝头送到嘴边。
不知为何,原本还勉强下咽的东西这会儿让凤鸠一点食欲都没有,明明很饿,但闻到窝窝头的味道,她甚至有些反胃。
忍着恶心将窝窝头拿远,凤鸠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咕噜噜——
肚子再次唱起了空城计。
“黑子,你闻到食物的香味了吗?”凤鸠在吸气的时候分明闻到空气中一股香甜的味道,这种味道愈发勾动了她腹中的馋虫。
喵——
没闻到。
黑子很淡定地将下巴搁在爪子上,享受着初秋早晨温暖的阳光。
凤鸠再次将窝窝头送到鼻尖,不过很快又挪开,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周围有美味的东西,凤鸠不可能错过,她睁圆了黑白分明的大眼,到处搜寻。
庄稼地离这边还有五步之遥,味道不是从那边传来的,那眼前光秃秃的地上只有杂草三两根,也没有能吃的。
但那甜香味分明萦绕在鼻尖,凤鸠索性闭上双眼,只凭着嗅觉寻找那引诱着她的美味食物。
嗅着嗅着,凤鸠额头再次碰上那略显冰凉的身体上。
凤鸠睁开眼,这回眼前不是美人的脸,而是一摊已经干涸的血迹。
鼻子松动。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想到什么,凤鸠猛的后退,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血迹。
她不是没闻过血的味道,但以往闻到的血明明带着腥味,不是这么香甜的。
凤鸠第三次蹲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她抓紧手里的窝窝头,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但鼻尖的香甜味道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她,凤鸠甚至觉得这个味道比腊肉味还吸引人,让她就这么离开她舍不得。
“黑子,我饿了。”凤鸠学着黑子的样子,双手放在膝盖上,下巴再搁在手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血红。
黑子甩甩尾巴,如果黑子能开口,它一定会回一句:活该。
咕噜噜——
肚子抗议声再次响起。
这一串声响比之前都大,凤鸠终于坐直了身体,捏着窝窝头,眼神不停地在窝窝头跟美人脖子上转动。
凤鸠很清楚,人的脖子上有一处动脉,那里的血液流动最快,味道也最好。
“一口,我就喝一口。”凤鸠竖起左手食指,在昏迷的美人脸前晃了晃,想征得美人的同意。
美人沉默。
凤鸠又说:“我数三声,你不出声就表示同意。”
美人继续沉默。
“一。”凤鸠竖起一根手指头。
美人没回应。
“二。”凤鸠竖起两根手指头。
美人仍旧没出声。
“三。”凤鸠竖起第三根手指头。
三声落地,凤鸠大眼突然弯成了月牙,她随手将窝窝头一扔,自己一个饿狼扑虎,一口叼住美人的脖子。
窝窝头砸在黑子头上,黑子惊跳起来,待看清眼前的状况时,转开眼,有些不忍直视自家主子那么粗鲁的动作。
在俯身过去时,凤鸠甚至能听到美人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是那么美妙动听,虽然隔着皮肤,但那种香甜味却丝毫不受阻碍地散发出来。
磨了磨牙,凤鸠觉得嘴里几颗牙齿有些痒,她稍微用力,耳边是牙齿入皮肉的‘嗤’声。
香甜瞬间盈满口腔。
凤鸠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喝道这么美味的东西,凤鸠着迷地闭上眼,满足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