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钟秀听着参谋的讲解,连连点头,在这个社会上手里没一点实力,任何人都会敢上来踩你两脚。假若真是把自己的家当打完了,恐怕以前得罪过的人会兵不血刃的就能解决自己。
“我们应该边打边撤,从北往南打,顺势调动战场,把南方的兵力集结起来,同时也还可以让南京国民政府也感受下压力,提高自己的筹码。”参谋的建议是撤退,保存自己的实力,不给石友三宋哲元合围的机会。
实力最重要,只有自身实力壮大,才能在权利争夺中有更大的话柄。参谋的一番话说到了樊钟秀的心坎里。
“司令,请看,我们可以从这里行军,穿插过巩县,顺带拿下它,绕开封直入皖属地区,驻守防势以逸待劳,等到那时就是宋哲元的大军赶到了豫北也是毫无作用。”参谋伸出两根细长细长不像是男人的手指在铺在桌子上的地图划了一下,形成一个大大的弧线,优美而动人。
“好,这计划可以。”登封失不失去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当下最应该做的事就是把自己的这部分力量带出去,与自己留守在南方的军力汇合。
石友三攻陷了登封县,樊钟秀拿下了巩县,双方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那边的宋哲元的大军刚出陕西,就接到了前线的消息:樊钟秀带着大军南撤了,现已攻下巩县,借道开封,准备进入皖属地区。
长着丹凤眼,弯弯的眉毛就像是娥眉月一样挂在脸上,有着两撇胡子的宋哲元摘下帽子,看着手里刚接到的消息,怒骂不止,“石友三这个废物,居然放樊钟秀的大军离去。”
“司令,熄熄火,别生气。樊钟秀这一离去,豫北地区还不是拱手相让,凭他石友三还敢独吞?”他身边的警备人员扶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司令,他说的不错,樊钟秀一旦离去,那整个豫北地区可是直接空了出来,这接近我们的大本营,我们应该牢牢抓在手边啊,到时我们就可以进可攻退可守。”他的参谋在后面又补充了一句话。
宋哲元看着参谋摊开的地图,听着参谋的仔细分析,自己心中也做着判断。再三思考后,宋哲元决定加快行军速度,加快通过现今三门峡市的地盘,直入郑州,攻占豫西北,留出自己进出亦可的门户。
开封,汴梁古城。
戴春风坐在茶楼的二楼靠近外面的座位上,注视着大街和对街的铺子。茶楼的正对面是一间卖绸缎绵丝的大店。好冷的三月天,刮着风沙,门上厚重的布帘也垂了下来。右侧是一间羊肉餐馆。夏天时馆子前门是完全敞开的,但是天冷的时候就用隔板和小门将它封起来,上半截装上玻璃窗框,可以看到里面的动静。左侧是一家面馆,小儿在里面喊着一碗素面之类的话。
狂风从那已被骡车压成沟槽的人行道上刮起尘土。下雨的时候,污水流不进人行道与柏油路之间的水沟,于是把骡车的压痕化成一片泥沼,天一放晴,轻风又扬起灰尘,抹得行人一脸的灰。在传统的束缚下,老骡车仍行驶在人行道上,避免走上中央的柏油大道。或许是当局严禁他们行驶柏油路吧!也可能是这些骡车夫走了一辈子的泥浆路,习惯了。
妙兴头戴着狗皮做的帽子,领着同样带着帽子遮盖住自己只有浅浅发碴的头的三个弟弟,胡子拉碴的走在开封街的泥浆路上,身形佝偻,低着头不敢与人直视,只是眼底的那一抹悲戚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四个人走走停停,望着周围的面馆忍不住的咽着口水,妙广的肚子咕咕直叫,“大哥,我们吃碗素面后在再赶路吧。”
妙兴摸着口袋中的钱,估摸了一下应该够,才点头确定。
得到允许的妙广一下来了精神飞奔进去,先要了四碗素面。没有一点油性,几节葱花干巴巴地放在上面。
妙兴双手在桌子下合十,嘴里小声嘟囔了一下,才开始吃。而妙广呼哧呼哧的很快就吃完了,都快要成年了的妙广如何是一碗素面就能打发的,手一抬,嘴里还在咀嚼着,“老板再来一碗。”妙华也是头埋在碗里面,抬都不抬,直接喊道,“我的也是,再加一碗。”
有人消费,就有钱赚,在这乱世手里有钱才是根本。面馆老板很快就又端来两碗,依旧是干巴巴的面,这一次老板是葱花都不放了。不过妙广和妙华也无所谓了,能有的吃就不错了,这十多天的逃亡,可是吃够了苦头。
大火燃烧的那一晚,妙兴被三个弟弟拖着离开了少林的后山,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怕被苏明启那伙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夜里也不敢歇息,顺着山林小路一路向东跑着。
树林里,微风早已经停歇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偶尔妙兴他们衣服挂到树枝的颤抖声音,在空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是死一般静。妙广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蒙着头一路按着天上的星辰向东狂奔着。
清晨的光辉铺满大地,袅袅青烟飘散在空气中。
“大哥,前面有人家了。”妙广看见树林上方的轻烟,兴奋的叫了起来。
满眼血丝的妙兴回头望着身后,似乎少林永远就在身后,只要自己一回头它就在那,从未远离一样,但是往往随之而来的是失望。妙兴摸着前胸贴后胸的肚子,“我们去施舍点斋饭吧。”
“好。”狂奔一夜的妙华早已是饥肠辘辘。
“施主,我们是云游的僧人,希望能够化一点斋饭。”妙兴单掌在前,取下帽子,露出早已长出薄薄一层发碴的头皮,敲开了第一家的门,神态甚是拘谨的说着。
“走走走,我们现在都不够吃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出来化缘。”哐的一声,大门被狠狠关上,里面飘出来这样的一句话。
妙广在后面捋起袖子,就想再次砸门。妙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换一家继续化缘。
咯吱!
就在妙兴想要离开的时候,大门打开了,走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右手拄着竹棍,身上的衣服一个大洞接着一个大洞,满是补丁,他的大脚趾不听使唤的从鞋子上的洞口跑了出来,“大师,停步,来我家吧。”
听到招呼的妙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随着老人走了进去。
老人捧着一个破了一个口子的瓷碗递给了妙兴,妙兴看着那一双又粗又笨而且开裂着,像是松树皮的捧着碗的手,心中蓦然想起了小时候的娘亲的手也是这样,满是血丝的眼睛有些湿润。
“大师,慢用,我这也没有别的什么了。”老人又盛了一碗递给妙成。
妙兴看着碗底飘着的几粒米,眼泪一下没忍住,一滴一滴落在了看着像是清水的碗里,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