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元年二月,大雪封城,气温较往年更低,京城里炭火商人赚了个盆满钵满,陋巷之间无数贫民冻死无数。
“阿姐,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听说今日丞相府在南城门施粥,我这就去拿来给你吃。”一个面黄肌瘦的八岁男童声音稚嫩的对面前的女子说道。
这女子发髻散乱,面容绯红恰似春花,在这破败的土地庙里像是唯一生动的景,但其中却透着死气。
“阿弟,我不饿,年纪大的人顶饿,我昨日才吃过馍馍,现在还饱着那,况且从这到南城门的时间足以让粥变成冰渣子,你在那吃完再回来吧,记着,路上小心些。”女子声音嘶哑,再不复平日清脆,她抬手摸摸男童的小脑瓜叮嘱道。
兄妹俩虽然衣衫褴褛,但依然可以看出那衣裳料子是上好的。
男童转了下眼珠,笑眯眯道:“知道了阿姐,我会小心的。”说着一蹦一跳的跑走了。
女子等男童出去后才死命的咳嗽,很快便咳出血来,这美人醉的毒当真霸道,还记得那日,那人温柔的说:“这毒可保命,时长半月,也可使女子面若中秋之色,色如春晓之花。”看着帕子上的血,她自知活不过今日了。
到今日就是半月之期,兄妹已俩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且这身子毒已入骨,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力,她能死于破庙之内,总算不至于曝尸荒野,葬于狗狼之腹。只是大仇未报,弱弟尚未成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掉,真的是很不甘心啊,却只能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身子一下子轻了,飘飘忽忽起来,四下一看,正好看到下方自己已闭上眼睛的身体,原来这飘起来的只是灵魂。
她不知被什么牵引着,向一个地方飘去,然后她看到了阿弟,正排着领粥的队,慢慢的向前挪,终于到他了,他拿着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眼巴巴的看着热粥倒进碗里,虽没有几粒米,但那热气腾腾的让他一脸都是满足的笑,让舀粥的瘦高个多看了几眼。
瘦高个发现那小童虽身上污浊不堪,但那俊俏的模样以及质量上乘的衣裳还是让他多留意了下,然后对身边小厮耳语几句,将勺子交给那小厮,最后自己转身走了。
她没有发现那人的异常,眼里只剩下瘦弱的弟弟,看他捧着碗匆匆的往北赶去,等发现粥的热气愈来愈少时,赶紧含了一口,然后皱皱眉头看看碗里的粥,迈着小短腿跑了一段路,将嘴里的粥吐在碗里,小声嘟呶着:“但愿阿姐不会怪罪。”然后再含上一口继续赶路。
终于到了破庙门口,碗里的粥已经没一丝热乎气,但男童依旧很满意的笑着,“阿姐,你快看,粥没有像你说的一样变成冰渣子,等你喝饱了有力气了,咱就回外公家吧,外公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阿弟,害我们成这样的,外公也插了一脚。
可是躺着的女子却像睡着一般没有理他,“阿姐,阿姐,起来喝粥了。”男童放下碗,摇摇她的身子。
“你阿姐被你的口水恶心死了,哈哈哈。”庙门口又涌进来一群人,领头的赫然是刚刚舀粥的瘦高个。
成灵魂状态的女子一惊,做人被骗,做鬼时也不警醒,你还真是失败。
“胡说,阿姐才不会死,阿姐是天上的仙女。”男童恶狠狠地瞪着说话的那个瘦高个。
“你的仙女被多少人上过了,那么个不知廉耻的早该死了。”瘦高个鄙夷的哼了一声。
男童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但那满满的恶意也足以让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
“不许你侮辱我阿姐,你才该死,你才该死。”叫喊着便已冲上去欲打他。
还没等男童近身,那瘦高个已然对身边的一个佩刀武士下了命令,那武士举起长刀,那女子飞扑着拦在男童身前,那刀依旧穿过她,也穿过她阿弟的身体,带出的血撒在旁边的粥碗里,为它带去一丝温度。
“阿弟,阿弟。”她大声的喊他,可只有她自己听见,她想哭,可没有眼泪。她怎么也想不到,前一刻还蹦蹦跳跳的阿弟现在竟……
呵呵,所谓的藏宝图谁都没见过,就为了那没人见过的东西,她萧府满门被害,现在就连八岁的孩子也不放过。
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错信小人,怎么会有那样的流言传出来,又怎么会发生接下来一连串的祸事。
成灵魂状态的女子只是呆呆的要抱起男童,奈何透明的手一次次穿过那男童的身体。
“啧啧啧,这美人儿可真是名不虚传,你们看看,连死了都这么美。”那武士指了指无声躺在柴草上的女人,流起哈喇子。
其余人一看,果不其然,虽然身已陨,但仍是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看的众人不由呼吸一窒。
“以前高不可攀的美人儿,现在可便宜咱们了。”说着那武士便上前欲解其衣。
其余人就那么看着,并不阻止,都想看看生前迷晕了那位的脱了衣服究竟是什么样。
手的主人刚碰上女子的脸,那手立时黑肿,然后身体“扑腾”一声倒下。
灵魂状态的女子抬头看向掩在灰尘下的佛像,悲声说道“零落于此,家破人亡,在此起誓,我若不能手刃贼子,愿永堕地狱,受八寒八热之苦。”
佛像无喜无悲,闭目沉坐。
在那人中毒倒下后,其余人大惊,那毒厉害非常,纷纷欲往外走,突然庙顶传来“滋滋”的声音,终于,“咔嚓”一声,梁断庙塌,庙里的人尽压于朽木砖瓦之下,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了。
那女子在梁断时却突然被漩涡卷走,寒风吹起雪和灰尘的碎屑,只露出被瓦砾掩埋下的半个佛像身子。
死的这几个人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毕竟是庙宇年久失修,况且在某些有心人的刻意遮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