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量不露声色,呆呆地望着窗外。
我也抓抓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要是现在的我的想法,那肯定是,嫁不了人就嫁不呗,嫁人干什么呀?我养父一辈子也是在祠堂里,没娶媳妇,我也没见我养父有多痛苦啊!
相反,村子里那么多的两口子,整天吵架,吵得家里鸡犬不宁的,还不如我养父日子过得自在呢!
大概是我年龄还小,不懂这些的重要性。
姜月言本是个十分理性的女孩,以前她对任何事情都会分析出个一二三,世间万物,除了看不到摸不着的感情,皆有章可循,她以为对理性的社会只要有着理性的分析就行了。
但是,在小村短短几天所看到的经历的,让她对的世界的认识完全的颠覆了。原来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世界上还有一种看不到的力量掌控着人生,那才是真理。而自己竟然有机会掌控这种力量,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门口掠过一个影子,她知道那是谁。
“哑女!”
哑女微笑着,从门后闪出来,姜月言拉着哑女,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她问哑女:“你几岁了?”
哑女在地下写:16。
姜月言问:“你叫什么名字?”
哑女写:巧眉。
“村子里的人到哪里去了”
哑女写:在家
“为什么不出来呢?”
哑女摇头。
“那天你在公路上做什么?”
哑女慌乱的再次摇头,站起来跑出了院子。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阳光有些毒辣,不一会儿脸上就出了一层汗。姜月言对我说:“还是回屋吧,院子里有些热。”
我微笑着说:“好吧。”
“阿永,再等一天回陶家村好吗?”
“为啥?”
姜月言埋着头说道:“我已经想好了。”
我心头一跳,站起来说道:“你想好了什么?”
她抬头看着我,眼泪一滴一滴地涌了出来。
我心中暗道不妙,哽咽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哭着说道:“因为我要参透灵女的命运,我要改变这种命运。奶奶她已经老了,她参破不透,我要继续下去。”
“你想清楚了吗?”我知道他是个这执着的女孩,既然她会说出来,就表示在她脑海里已经是深思熟虑的事情了。
随后我们就来到奶奶的院子里。
“你确实想好了吗?姜月言?”奶奶靠在床头,看着姜月言。
“我想好了,奶奶。我答应你。”
“你要知道,做灵女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风光,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我不怕。”
“那好吧,你天黑过来。要有一个仪式,仪式结束,你就是新一代‘灵女’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您通神的能力?”
“今晚。”奶奶慈祥的微笑着,“今晚是你的大日子!”
傍晚,冷清的村子里忽然忙碌起来了,各家各户打开院门走出来,他们在场院里堆了几大堆木柴,摆放了十几张桌凳,姜月言看到当天救我们的那个长者,领着几个人,不知从哪里赶来一头大黑牛,在小河边放倒杀了,洗净的牛肉小山似的堆在案板上,一个汉子把牛骨用斧头劈开,丢到几口大锅里。
几个妇女,有说有笑的在河边洗刷碗筷,几个汉子抬来了大缸,缸中飘出玉米烧酒的香味。十几个小孩子互相追逐着,在场院里乱跑,惹来大人们几声呵斥。
在这里除了我和姜月言,每个人都在忙碌,他们看到姜月言,谦恭的点头微笑,并不说话。
天色暗了,火升起来了,大锅冒出热气,空气里有了煮牛肉的香气,姜月言忽然觉得很饿。
两个妇女来到姜月言身边,轻轻对她说:“时辰快到了,您该去沐浴了。”
姜月言跟着她们回到房里,大木桶里冒着热气,妇女帮姜月言除去衣衫,扶着她走进浴桶,透过蒸腾的热气,姜月言仿佛看到了自己变成了灵女,穿着华丽的衣袍,挥舞着长袖,在云间舞蹈。
沐浴后,姜月言被换上一袭白色麻布长衫,长头发被挽成一个高高的髻。她知道,那应该和初见时奶奶的发髻一模一样,那是灵女的标志。而后,在妇人陪伴下,她来到了奶奶房间。
奶奶也穿上了同样的长衫,端坐在床上,看到他们进来,挥挥手让两个妇人出去了。
“仪式很简单,月言,跟我来。”
跟着奶奶走向后堂,姜月言发现,现在奶奶的面色红润,脚步再次变得轻盈,上午那个病疴缠身说话都费劲儿的老太太不见了,仿佛换了一个人。几天以来,奶奶已经这样变换了多次,姜月言已经习惯了。
后堂里,在供桌两端,已经点上了两根巨烛,不是姜月言房里那种黄色蜡烛,而是红色的。在灰暗的供桌上,血红色的蜡烛红的刺眼。
在供桌正中,只有一个黑色木箱。
木箱没有华丽的花纹,没有奇巧的装饰,只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箱,盖子与箱体严丝合缝。
姜月言看着木箱,忽然觉得很压抑,呼吸加速,有些喘不上气。
木箱里有什么?
“月言,历代灵女都要遵守一个誓言: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要借助神的力量,保护村民,不计代价,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若违背誓言,若心不虔诚,就会肠穿肚烂,死在当场。你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
“把这碗酒喝了吧!里面有穿肠毒药,如若违誓,它会当场发作,再无可救。”
奶奶端过一大碗白酒,递给姜月言。姜月言屏住呼吸,将浓烈的烧酒一饮而尽。她从来没有喝过白酒,更何况是几米外都能闻到的六十多度的粮食烧酒更是闻都没闻过。
“现在,您可以打开箱子了。”不知不觉间,奶奶的语气变得充满了尊敬。
箱子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面具,一张美丽绝伦的女人脸。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上翘,弯弯的柳眉,高高的鼻梁,鼻尖略微带点鹰勾,白净而红润的面庞,这竟是一张迷死人的脸!
即便眼睛是两个空洞,这副面具也显得栩栩如生,让姜月言感到震撼,仿佛那不是冷冰冰没有生命的死物,而是穿越了岁月站在眼前浅笑着的一个真人!竟能让人不知不觉间随着它微笑!
也许是酒的关系,姜月言有些眩晕,恍惚间,她已经把面具戴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声音?是有人在唱歌,歌声忽远忽近,歌词虽然听不明白,可是却能强烈的感受到,歌者孤苦的内心,歌声越来越清晰,声音越来越大,伴奏的鼓声震耳欲聋,歌声在唱:
我在啊!---神在!
我思啊!---神在!
我来啊!---神在!
我去啊!---神在!
小屋子里众相变化,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云,云贴着山坡,冲下山来,淹没了一切,在云中,没有了阳光,没有了黑暗,没有了天地!慢慢的,云中出现了无数的身影,他们在舞蹈,疯狂的、忘情的在舞蹈!这些看不清面孔的人,赤luo着身体,随着歌声,他们摇摆着,跳动着,狂乱而奔放,快呀快呀!他们在喊着,快来呀!来吧!来跳舞呀!
鼓声轰鸣,震动肺腑,心脏随着鼓声跳动。
姜月言精神恍惚,目光迷离,这一切的感觉,让人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而是那个从远古走来的人,是从云中走来的人!她忘情的舞蹈着,呼喊着,吟唱着!跳跃着出了院门,来到场院里。
篝火已经照红了天空,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把所有人的脸都映的火红,玉米酒已经斟满了酒碗,大锅里牛肉早已经沸腾!每个人都在舞蹈,每个人都在欢笑,都在呼喊,都在高唱,都在忘情的疯狂!鼓声重重的敲着,人们和着鼓声在唱。
姜月言穿梭在忘形的人群中,挥舞着双臂旋转着,舞蹈着,唱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