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午夜,易尘辗转难眠。
不知怎的,隔壁屋的孙老头令他极其不安。他侧起耳朵,仔细打探周围的动静。
真是安静,大概是已经睡着了。易尘这样想着。
皓月当空,只有零零星星的蟋蟀声奏起最后的安眠曲。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不知不觉中,易尘开始有些疲乏,便昏昏合上眼皮……
朦胧中,他看见房间里进来一个人……
是二爷吧?
那人的步伐很轻,轻得……像是在飘。
“二爷,你来了?”易尘糊里糊涂地问。
只见那人站在窗户下面,一动不动,黑漆漆地看不到人脸。
“二爷,你来做什么啊?”
那人依然保持不动……
“二爷,你站那儿干什么啊……”易尘有气无力地问。
“嘿嘿嘿嘿……”一阵尖锐的笑声从人影处传来,那声音极其怪异,像是人故意压着喉咙挤出来的。
“二爷,你……”易尘开始紧张起来。
突然,窗户下的影子瞬间移动到易尘床边,不及他反应,那人的脸凑了下来,漆黑的人脸慢慢变得清晰……
孙老头!他惨白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眼睛里渗出汩汩献血……
嗡~
易尘的脑袋一阵眩晕,几乎要昏厥过去。
孙老头的脸散发出一股腥臭之气,令人作呕,不过紧接着一阵极其厌恶的感觉让易尘再难忍受!
他集中精神,在手掌上聚起一团火焰,猛地挥向孙老头的脸。
“嘿嘿嘿嘿……”又是一阵难听的怪笑,在火焰接触的瞬间,孙老头脸的中心竟出现一个漩涡,接着从头到身体,整个人便被旋进漩涡当中,消失了……
“啊!”易尘惊醒,他的手上尚燃着一团火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腥气。
“梦吗?不可能啊……”
火光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跳动,除了几件简陋的家具再无其他东西。
“门是锁好的,绝不可能进人……”易尘喃喃道。
估计是被孙老头刺激太久,才会夜长梦多。不管了,还是睡觉吧,要真敢来我便把他烧成焦炭!易尘想。
已是疲惫不堪的易尘再无心留意周围的情况,倒头酣睡起来。
……
咚咚咚~
“尘哥,起床了,贺离来了!”门外传来杜文彦的叫喊声。
贺离?还在睡梦中的易尘听到这两个字,像被打了鸡血似的,“腾”地坐起身来。
他揉揉脑袋,急忙下了床。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懒猪,快点起来!”阿桃也喊了起来。
“来了来了!”易尘急忙打整自己凌乱的头发。
他换上一件白色衬衫,倒了杯水漱了漱口,最后在脸上涂了点爽肤水,整个过程两分钟不到。
他打开门,刺眼的光亮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寻找贺离的身影……
“嘿嘿嘿,瞅啥呢?”杜文彦挡在易尘面前。
“二爷呢?”易尘连忙掩饰。
“贺离她在厨房。”
“哦……”易尘说着便要走进厨房。
“切!”杜文彦一声冷笑。
突然意识到上了当的易尘止住脚步,转身朝着杜文彦的肩头捶了一下。
“我是问你,二爷在哪儿?”
杜文彦不作回答,摇摇头,便和一旁的阿桃玩了起来。
这时,从厨房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贺离。她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易尘,饿了吧,吃点东西!”
“你怎么……”
“你睡得太沉,之前他们没叫醒你,也没等你吃早饭。所以我就给你弄了点吃的。”贺离撩了撩头发。
没想到才认识不过一天的贺离,竟然如此体贴。她的关心不免让易尘很是感动。
“谢谢。”
易尘接过碗,突然很想拥抱贺离。他这才注意到,贺离今天的打扮,比起昨天大不一样:她今天没穿苗装,而是换上了格外流行的迷你牛仔短裤和收腰短袖,纤细的脖颈和胳膊显露无疑,修长的双腿像两根精心打磨过的白玉柱。头发用蝴蝶结发圈扎成马尾,大有邻家女孩的气质……
“易尘……”贺离脸上泛起一抹殷红,显然是察觉了易尘神情的异样。
易尘回过神来,看到贺离已是娇羞地低下了头。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出格,脸一热,便埋头吃起面来……
待易尘吃完早餐,贺离一看时间:已经九点过了。太阳已经完全爬上了山。
“吃完了?我们出发吧!”贺离道。
“去哪儿?”易尘一脸茫然。
“昨天承诺的,今天带你们出去玩,走吧。”
“那还等什么,走呗!”杜文彦已经迫不及待了。
“带上阿桃?”易尘看了看一旁的阿桃。
“我不去,我要去找巫娘玩儿!”阿桃摆了摆手。
“桃儿,你可别乱跑哦。”贺离摸摸阿桃的头。
“嗯,姐姐,你们去吧!”
易尘刚走出堂屋,就看到倚在太师椅上看书的孙老头。孙老头闻声便抬头扫了三人一眼,接着将目光停留在易尘身上。
易尘一见孙老头,心里便平生一股怒火,他昂着头,冷冰冰地从孙老头面前走了过去。
“孙爷爷,我们出去了!”贺离给孙老头打了一声招呼。
“哦,好,早去早回!”孙老头应到。
三人便匆匆离开……
路过一户人家时,三人看见房门前坐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妇人。只见那老妇人背靠着门,两眼呆滞地望着前方,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这位就是巫娘。”贺离轻声对两人说到,接着便走上前去,贴着老妇人的耳朵与之交谈了一番……
不多时,贺离神情黯然的回到两人面前。
“贺离,你怎么了?”易尘关切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巫娘太孤独,太可怜了。”
贺离抬起头,看着易尘的眼睛。
她的眼睛如一泓秋水,忧郁闪过之际,秋水浮动,寒光晕散,令见者也不忍哀泣。
易尘看在眼里,竟也有些伤感。
“你怎么无缘无故伤心起来了?”杜文彦问。
“巫娘孤身一人,五十年如一日,膝下无儿无女,实在太孤独了!”
“怎么会这样呢?”易尘皱起眉头。
“巫娘是村里人选出来,作为人和灵魂交流的媒介,需要保持六根清净,以保证人和祖先灵魂沟通的畅通,所以巫娘早年必定要斩断情根,一辈子不得结婚,受尽孤独。直到死去的一刻,才得以解脱。”贺离更加忧伤。
“怎么这么残忍!”杜文彦忿忿道。
“龙庄人为向祖先祈求幸福与安康,作出了唯一的牺牲。”
三人静默,无言……。
太阳在屋顶露出半边脸,三人的影子在地上静默着……
“我们走吧!”贺离笑了笑,收起泪光。
三人离开龙庄,沿着山路前行。走在高悬的崖壁上,龙庄的村寨和农地尽收眼底。一条小河如银蛇一般,钻出了远方关口处的两座大山。身在高处,磅礴之景令人胸怀坦荡。
在嘎党山群中,她们愈走愈深,天空也慢慢变窄,最后成了一条蓝色的丝带。在阳光难以照进的山谷中,雾气渐渐加重,山风过处,三人不禁感到几分阴寒。顺着巨石缝中的石阶,他们沿路直下,在谈笑中,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杜文彦完全被山中的独特景色吸引了,毫不疲倦,就连从石缝中冒出的一株桫椤,也要被他摆弄一番。
“易尘,你记得那次去张家界吧,乘兴而至,败兴而归,现在想起来真是遗憾。”杜文彦说到。
“嗯,不过这儿的风景一点也不比张家界的逊色,今天也算是挽回损失了!”易尘答道。
“说起那件事,我倒是对蛇产生了不小的阴影。”杜文彦显得心有余悸。
“哦?文彦原来怕蛇啊!”贺离“咯咯咯”笑了起来。
“谁怕蛇啊,我只是……嗨,那条蛇出现得不是时候。我才不怕蛇呢!”杜文彦试图解释。
“你当真不怕蛇?”易尘故作阴险地问到。
“不,怕!”杜文彦回答地很干脆。
“那你看看你的肩膀上是什么!”易尘忍着笑对杜文彦说。
杜文彦顿感不妙,眼前一黑,差点没晕眩过去。他带着极其恐惧的表情转过头,瞄了瞄自己的肩膀。
“妈呀”杜文彦吓得跳了起来,无比紧张地甩动上身,“蛇……蛇啊!帮我拿…。。拿开,求你们了!”他开始带着些哭腔!
易尘彻底无语了,同时又觉得心软——老这样折腾杜文彦,也怪可怜的。他示意杜文彦安静下来,然后淡定地走上前去,从杜的肩膀上扯下一条红色的蚯蚓。
那蚯蚓有小蛇般大小,也怪不得杜文彦会把它认成蛇。
杜文彦一看是条蚯蚓,还在易尘手上不停地蠕动,于是猛咽了一口唾沫,顿时瘫软在石阶上……。
“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易尘说,“真是一朝被蛇吓,十年怕蚯蚓。兄弟,在下佩服!”
杜文彦呆坐着,还没从当时的惊吓中缓过来。
贺离却有些心疼杜文彦,她不动声色地在他旁边坐下来,安慰道:“文彦,可能你暂时还不习惯这儿的环境,嘎党山里虫蛇多,不过大多对人没有伤害,你不必恐惧!”
不过,贺离的这一番悉心的安慰让一旁易尘很是不悦。他说不清楚,这也许就是“吃醋”。
易尘将头转向一侧,不再看跟前的两人。
“其实我就是对那些蠕动的东西很恐惧,仅此而已,毒蜘蛛我都不怕的!”惊魂未定的杜文彦说,“对不起,丢脸了!”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东西,我也不例外!”贺离说。
“喔,那你害怕的是什么?”杜文彦倒提起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