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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孤雁

被城墙环绕着的地方却建的有些像金陵的院落,园林的设计又和江南精致的相同。

一路过去,假山亭阁,傍山理水,个个小巧玲珑的园林点缀其间。

让沉浸在忧伤之中的谭云槿目不暇接。

谭清就住坞堡东边的佳清,那是专门给回来暂住的人准备的。离族长的住的和硕院不远,,挨着族长大儿子谭仟的秫香馆。

谭云槿的小轿兜兜转转的,一路经过假山水榭,花树夹道,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轿子才停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然昏暗,坞堡的四处已经点亮了昏黄的灯笼。

在晕黄灯笼光映照下,从轿子里出来的谭云槿一抬头,就看到庭院里站着的这个高挑清瘦身影。

谭清一袭单薄的青衫伫立在那里,看到小小的谭云槿睁着明澈的大眼睛望向他,只叫得一声:“槿儿——”声音便哽咽住,俯身张开双臂招动,仿佛受伤的鹤:“槿儿,来——”

王嬷嬷在谭云槿后肩轻轻推了一下,谭云槿才仿若梦中醒来,飞奔地上前一头扎进她思念了两世的怀抱,叫了一声:“爹爹。”

谭清把女儿都搂在怀里,喜极而泣,这骨肉分离再聚的情景让月玲和王嬷嬷都眼泪汪汪的。

“老爷!外面风大,姑娘哭久了可受不住。”王嬷嬷看她父女二人哭的时间有些长了,提醒道。

王嬷嬷给了抬轿子的两个婆两百个大钱,已经让她们走了。

谭清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帮谭云槿擦了擦,笑着说道:“嬷嬷说的对。乖女儿,爹爹抱你,咱们进屋说话。”

说着他一把抱起了谭云槿,还用手掂了掂,“槿儿怎么轻了这么多?”

“老爷。姑娘在郭府大病了几次。”王嬷嬷低着头,眼圈发红。

谭清看着女儿尖尖的下巴,眼里闪着冰冷的光芒:“哼!敢欺负我的女儿,这帐我记下了。”

“爹爹!”谭云槿刚开始被父亲抱起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在她心里,她还以为自己是十五岁的少女,不由的羞红了脸,正准备挣着下来。

没想到却听到父亲大怒的话语,大颗大颗的泪珠宛若短了线的珍珠,从谭云槿苍白的小脸上滚落。

谭清慌了手脚,他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太大声太凶了,被吓着了,把谭云槿当成婴儿一般,抱着怀里,来回的轻晃,轻声细语哄着她:“哦哦!好孩子,不哭不哭。爹爹刚才不是在凶你。爹爹是在骂那些欺负你的人。”

谭云槿还是想哭。

前世,她每次受到伤害,有了委屈的时候,都是躲在自己的床上,用帕子蒙在脸上,咬着嘴唇,任滚烫的泪水无声从眼睛里流出来,沿着太阳穴,渗入发鬓。

那时,谭云槿拼了命的回想着爹爹温暖的怀抱,数不清多少次在梦里看见爹爹,在梦里爹爹也是这样紧紧的抱大哭着的自己,每一次她都是在“爹爹,您把我也带走吧”的哭喊声中醒来。

面对满室的冷清,胸口抽搐的疼痛每每更让她窒息。

谭清没有想到,他越哄,谭云槿哭的越凶,仿佛把天地洪荒,宇宙亘古的绝望都哭了出来。

“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们的!”谭清把脸紧紧的贴在谭云槿哭的通红的小脸上,嘴里来来回回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他放在手心中疼爱的女儿,不过才到了她外祖家三个月的时间,就受了如此的委屈,真当他谭家没人了吗?

谭云槿终于哭累,止住了声音,但是由于哭的太狠了,习惯性的抽噎还没停下来。

谭清松了口气,忙把谭云槿抱了进去。

到了屋里,王嬷嬷和月玲打了水帮他们父女二人净了面后,就退出去,屋里只留了他父女二人说话。

直到月上上中天,坞堡里渐渐热闹起来,王嬷嬷才敲了门进来,说是族长让人传话,今天就不和他们说话了,姑娘远道而来,需要好好的休息。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去做。

谭云槿和父亲一起吃了在谭家堡的用第一顿晚餐,餐室的青铜雁鱼灯散发柔和晕黄光芒,谭清正北而坐,面前是一张五尺长的金丝楠木食案,谭云槿挨着父亲的右手坐着,案上四个菜:芹菜、豆腐、糖蒸莲藕,蛋羹,还有一个鲜蔬汤。

因为谭云槿父女二人都在守孝,谭家堡的人很是细心,晚餐四菜一汤烹饪都很简单,没有什么配料,但原汁原味,非常鲜美。

还考虑到谭云槿年幼,需要营养,备了一碗鸡蛋羹。

谭清这一脉虽然久离祖家,还是很讲究儒家礼仪,连用餐都是坐姿端正,细嚼慢咽,尽量不发出声音。

雁鱼灯下的晚餐虽然静悄悄,但别有一种温馨,父女聚在一起用餐的感觉真是非常美好。

楼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这是夏日江南的雨。

空气中弥漫着清凉的湿气,带走了夏日的暑气。

谭云槿的食量很小,吃了半碗小米粥就放下筷子,笑眯眯看着父亲吃,谭清看到女儿不伤心了,心里高兴,多吃了点。

这个家似乎有了某种让谭云槿欣慰的变化——

谭清和女儿愉快的用了晚膳后,又小心的陪着谭云槿说话,直到谭云槿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被王嬷嬷抱去旁边的房间睡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照进窗棂的时候,谭云槿还盖着丝被,窝在拔步床上睡的香甜。

王嬷嬷进来了几次,又笑眯眯的退了出去。

直到整个谭家堡都醒了,屋外传来饭菜的香气,谭云槿才抱着饿的“咕咕”作响的肚子,打着哈欠起来。

谭云槿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任王嬷嬷和月玲把帮她梳洗打扮后,谭云槿的混沌的脑子才清醒过来。

她红着小脸,穿着白底黄花的襦裙去给谭清请安。

谭清丝毫没有在意,他满脸笑意,曲腿蹲身拉着谭云槿的手,上上下下的看,喜爱之情发自肺腑。

谭云槿盈盈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谭清,不言亦不动,过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指着谭清道:“哈哈哈。爹爹脸红了,爹爹也会脸红了,哈哈哈。”笑着笑着,还伸手过来拉谭清的三缕胡须,这是她以前习惯的动作,小时候的谭云槿粉嫩粉嫩的,谭清最爱拧谭云槿的小脸,谭云槿每次被拧的急了,也会伸手拽谭清的胡子,两人虽被郭筝责怪也屡教不改。

父女两高高兴兴的用了早餐,又在院子里遛了几圈后,族长才派了一个中年人模样的管事来请谭清父女前往祖堂。

谭云槿听父亲唤那领路的管事为大管家,她在心中纳罕不已。

看他头戴黑帽,穿着棉布长衫,一根青色的丝绦随意的系在腰间,腰上只佩戴了一块玉阙,玉倒是好玉,是蓝田暖玉。

身为整个谭家堡的大管家,管理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吃喝拉撒,穿的连二房祖宗里的使唤人都不如。

谭云槿记得,郭府上下,稍稍和主子有点关系的都是一身绫罗,满头的金玉。

谭家祖地真的像苓姐姐说的那样的了不起吗?

谭云槿满腹狐疑的随着谭清和大管家来到了祖堂。

谭家一族祭祖、议事、婚丧喜庆,都在祖堂举行。

谭芳苓在船上的时候,每日有空就会和谭云槿说说谭家堡的事情。

谭家堡占地约百亩亩,中部以山水为主,是全园的精华所在。主要建筑有涵碧山房、明瑟楼、远翠阁曲溪楼、清风池馆等处。

整个谭家堡分为四个部分,在谭家堡里,足不出户就能领略到山水、田园、山林、庭园四种不同景色:中部以水景见长,是全园的精华所在,祖堂就建在那里。

东部以曲院回廊的建筑取胜,有佳清,裕喜院,盈雪厅、林泉、秫香,和硕之馆、还我读书处、冠云台、冠云楼等十数处斋、轩,院内池后立有三座石峰,居中者为名石冠云峰,两旁为瑞云,岫云两峰;

北部园林平面呈长方形,面积约15亩,林内的湖石假山多且精美,建筑分布错落有致,主要建筑有卧云轩、见山楼、飞瀑亭、问梅阁等。

西区则是全园最高处,有野趣,以假山为奇,土石相间,堆砌自然。

池南涵碧山房与明瑟楼为谭家堡的最高的两处楼阁,是二族老和三族老住的地方。

谭家堡内的建筑景观还有表现淡泊处世之坦然的“小桃源(小蓬莱)”以及远翠阁、曲溪楼、清风池馆等。

到了祖堂,谭云槿有些紧张,一直低着头跟在谭清的身后,他行礼,谭云槿就行礼,谭清往旁边走,她就往旁边走。

整个上午,谭云槿都小心的侍立在父亲的身边,等到出了祖堂,回到谭清的屋子,谭云槿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对于祖堂,谭云槿是一点也没看清楚,她只知道祖堂很大,早上,父亲谭清和族长、以及族老们的说话声,在大堂里都有嗡嗡的回音。地上用一尺见方的金石铺就,光可鉴人,两人合抱的原木柱子,从高高的屋顶上垂下的层层帷幔,把祖堂分成了好几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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