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佩契普,你跑到前面来干什么,你这小傻瓜!”彼得喊道,“快到后面去,你们这些老鼠会被踩死的!”可那些小家伙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阻,它们发了疯似地冲上前去。在雷佩契普的率领下,老鼠大军手持短剑、英勇作战。不管怎么说,这些小家伙确实派上了用场,许多台尔马士兵的脚突然钻心地疼了起来,他们愤怒地破口大骂,却只得一只脚蹦来蹦去地撤向后方,一个不稳,便跌倒在了地上。在这混乱的打斗场合里,一旦摔倒在地上,再站起来的可能性极小。无论是老鼠,还是其他的纳尼亚人,只要看到有台尔马人倒在地上,便会立刻刺上一剑。
古老纳尼亚的战士们一个个杀得畅快淋漓,可就在这时,不知为何,敌军士兵竟然在一瞬间全都停了下来,他们脸色煞白,神色惊恐,直勾勾地望向对面,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中的武器早已滑落到地上,他们不觉尖叫起来:“天呐!快看那树林!完了,全都完了,世界末日降临啦!”
这时,只听见一阵犹如海啸般的巨大声响,转眼间就把敌人的惨叫声和那些武器的撞击声给淹没了。仔细一听,正是树林发出的声音。一层层密密麻麻的树前仆后继地奔涌而来,绕过彼得的军队,浩浩荡荡地扑向台尔马士兵。这种感觉就像在某一个深秋的夜晚,当你站在山崖上,旁边是一片浩瀚的林海,那强劲的西南风呼啸着掠过整片树林,不可阻挡地向你席卷而来。那声音该有多么令人震撼!如果在这个时候,所有的树一下子变成了不计其数的巨人向你扑来,那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那些台尔马士兵此时就沉浸在这种情绪中。眼前的情形,就连古老纳尼亚的军队也看得触目惊心。
没过多久,敌军阵营里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的幸存者沿着通往大河的路落荒而逃。他们准备把柏卢纳大桥对岸的小村镇占为营地,坚守不出。
可等他们到达河边时,哪里还有什么柏卢纳大桥!事实上,昨天的时候,柏卢纳大桥就已经不见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们异常恐惧,彻底地绝望了,最终只能缴械投降了。
那么,大桥到底为什么不见了呢?
时间要退回到那天凌晨,阿斯兰让露茜和苏珊先休息一会儿。几小时后,当她们睁开眼时,发现阿斯兰就站在旁边,阿斯兰对她们说道:“孩子们,该起来了。今天,我们将一起欢度节日。”苏珊和露茜睡眼惺忪地望向四周。树神们的背影依稀可见,那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地移向阿斯兰堡垒。留下来的是巴库斯和那群充满野性的姑娘,另外还有塞利努斯。露茜从地上一跃而起,她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其他人也都醒过来了。歌声、笑声、笛声和打闹声响成一片。这场面把那些不会说话的普通动物也吸引过来了,它们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聚拢而来。
“孩子们,快过来!”阿斯兰高声叫道,“来,上来,坐到我的身上来。”
“哇!太棒了!”苏珊和露茜兴奋地欢呼着,记得很久以前,她们也曾爬到阿斯兰背上,那金黄色的鬃毛柔软而温暖。就这样,阿斯兰带领大家出发了。一路上,巴库斯和那些野姑娘们没个安静,不是奔跑就是跳跃,再就是翻跟头;骑着驴子的塞利努斯则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后面。走了一会儿,阿斯兰往右转了个弯,从一个陡坡上冲了下去,一抬头便看到了柏卢纳大桥。正当大家要过桥时,一个大脑袋从河里钻了出来,满头湿淋淋的头发上顶着一项乱蓬蓬的草环。它声音低沉地对阿斯兰说道:
“伟大的阿斯兰,请您帮我卸去身上的锁链。”
“这是谁?”苏珊悄声问道。
“嘘,别说话,我觉得可能是河神。”露茜说。
“巴库斯,”阿斯兰吩咐道,“你去把它身上的锁链解开。”
“应该是那座大桥吧。”露茜心中暗想。接到阿斯兰的命令后,巴库斯带领部下走进一片浅水区,一路上水花四溅。很快,眼前发生了奇妙的一幕。原本缠绕在桥墩底部的常春藤竟在一瞬间向上攀爬了起来,将每一块桥石都缠住了。再一看,此时此刻的大桥已经变成了山楂树篱笆,接着桥身裂开了,继而被瓦解,整个儿坍塌而落,巨大的水柱从河面上一冲而起。看到这场面,野姑娘们兴奋极了,用力拍打着水面,大声尖叫,一时间,笑声水声响成一片,她们有的嬉水,有的游泳,甚至还有几个竟然在河崖上跳起舞来了。
“啊,柏卢纳渡口又变回当年的样子了!”此情此景,让两个女孩子浮想联翩。
之后,一行人来到了河对面的小镇。
镇上的人看到这些陌生而奇怪的面孔,纷纷惊慌而逃。他们先是进入了一所女子学校。这个学校里的每个女孩子都扎着个僵直难看的辫子,她们身上穿的衣服也很难看,衣领是竖起来的,卡在脖子上很不舒服。这会儿,她们在上一堂历史课,讲的是弥若兹统治下的纳尼亚,那些胡言乱语听起来实在无聊极了。
“格温多伦!你又看窗外,如果你再不注意听讲,我可要给你扣分了!”讲课的是个严厉的女教师,她对一个女学生威胁道。
“但是,老师……”格温多伦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
“格温多伦小姐,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
“可是,普蕾莱夫人……我看见了一头狮子,就在外面!”
“一派胡言,你竟然敢扰乱课堂纪律,扣两分!”夫人看起来严肃而可怕,“接下来,我们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狮子的吼叫声打断了一切。常春藤顺着窗子爬进了教室,不一会儿,四周的墙壁和屋顶全都长满了常青藤,整个教室看起来有活力多了。眼前的一切让普蕾莱夫人目瞪口呆,她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片林中草地,她几乎要晕倒了,于是连忙去扶桌子。可就在她的手刚要碰到桌子的一瞬间,桌子竟变成了一簇玫瑰。巴斯库的野姑娘们向她走来,把她团团围住了,眼前的这些女孩子是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而当她看到阿斯兰时,巨大的尖叫声划破长空,她立刻逃开了。而原来教室里的那些又矮又胖、一本正经的小姑娘,也全都乱哄哄地跑走了,不过,有一个人却没走,就是那个叫做格温多伦的女孩儿。
“多么可爱的小姑娘啊,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吗?”阿斯兰问她。
“天呐,可以吗?当然愿意,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女孩儿笑得如花般美丽,一把拉起两个野姑娘的手。野姑娘们帮她把那身既不舒服又不好看的校服脱了下来,并手把手地教她跳起欢快的舞蹈。
他们继续向前行进,每走到一处都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见到这只奇怪的队伍,大部分居民的第一反应就是立马逃跑,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开心地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队伍一点点壮大起来,最后大家兴高采烈地离开了柏卢纳镇。
走过平原,他们顺着河流向北岸走去。这一路上走过了不少的农庄,各种各样的家畜们纷纷加入进来。有一只常年忧伤、闷闷不乐的老驴,一下子变得年轻而富有活力;那些被锁链束缚着的看家狗则勇敢地挣脱枷锁,追寻自由的生活;马儿嘶鸣着抬起蹄子把套在身上的大车踢了个粉碎,在队伍旁自在地奔跑起来。
他们来到一户农家院前,看到水井旁边有一个男孩正被一个男人狠狠地抽打着。瞬间,男人手里的棍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花。他感到迷惑而恐惧,想把手里的花扔掉,可那花却好像粘在他手心里一般。不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胳膊竟变成了树枝,身体则变成了树干,等他的脚变成树根扎进土里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挨打的孩子看到这一幕不禁破涕为笑,蹦蹦跳跳地加入了队伍。
他们向海狸大坝走去,在两河交汇处发现了一个小镇。镇上也有一所学校,他们向教室里望去,屋子里坐着一群小男孩,他们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愚蠢极了,就像猪一样,毫无灵气。这节课是数学课,讲课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一脸倦容。那姑娘无聊地望向窗外,一路边唱边跳、沿街而来野姑娘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霎时间,她沉重的心情变得十分愉快。阿斯兰走到窗前,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哦,不,不!”姑娘说,“我很想加入你们,但我不能擅离职守。而且,如果孩子们看见这一幕,准会被吓坏的。”
“什么?吓坏我们?”一个极其愚蠢的声音说道,“听啊!她冲着窗外不知道和什么人讲话呢!我们现在就应该去把这件事告诉给校长,她竟然在上课的时候开小差。”
“还是先去看看窗外是什么人吧。”另一个孩子提议道。一时间,所有的男孩儿都跑到了窗子跟前。等到那一个个迟钝呆板的小脑袋刚从窗户探出来时,巴库斯大叫了一声,蠢家伙们吓得要命,谁也顾不上谁,撒腿就跑,一些孩子被推倒了,其他的孩子不管不顾地从他们的身上踩过,整个屋子里到处都是哭喊声。后来有人说,从那以后(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群蠢小子就消失不见了,镇子上离奇地多出很多听话的小猪。
“现在呢,亲爱的姑娘?”阿斯兰一脸笑意地望着教室里的姑娘。那姑娘高兴极了,从窗户一跃而出,和大家一起上路了。
到达海狸大坝后,他们过了河,沿着南面的悬崖一路向东走去。走了没多久,前面出现一座农舍,一个低头落泪的小孩儿站在门外。阿斯兰走上前去问道:“孩子,你怎么哭了呢?”
那孩子看起来并没见过狮子,也不知道狮子是什么东西,所以没有丝毫的恐惧。
“我的姨妈生病了,就快要死了。”他哽咽道。
眼前的屋子对阿斯兰来说实在太小了,它想进去看看,但却只能伸进去个脑袋,露茜和苏珊“唰”地从阿斯兰的身上掉了下来。狮子用肩膀把整个房子都抬起来了,只见它轻轻一抖,房子瞬间便七零八落地成为了一堆废墟。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弱小的老妇人(从外貌上看应该是小矮人的后代),她的气息看起来已经十分微弱。这时,老妇人睁开了双眼,面对着一头毛茸茸的大狮子,她的脸上并无任何惊讶或恐惧的神色。她说道:“啊,真的是阿斯兰吗?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了一辈子了。我想你一定是来接我的。”
“当然,可怜的好人,”阿斯兰轻声回答道,“不过,这可是一次漫长而遥远的旅行。”这时,只见老妇人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了一片红晕,原来暗淡无光的双眼也变得明亮起来。接着,她竟然从床上坐起来了,说道:“我的身体好像没那么虚弱了,或许今天我能吃点儿什么了。”
“我亲爱的母亲,你一定饿坏了把!”巴库斯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附近的井里提了一桶水过来,当他将水递给老妇人时,透明的水竟然变成了如草莓般鲜红、如蜂蜜般甘甜的美酒,同时,又像晨露一般清凉可口,老妇人喝了几口,感觉像吃了牛肉一样饱。
“天哪,这井水真是太好喝了!我明白了,一定是你施了什么法术,多么香醇、多么美味!”老妇人一饮而尽,之后,她竟然从床上跳了下来。
“来吧,到我的背上来。”阿斯兰让老妇人骑在了自己的身上。它转过头看着苏珊和露茜,“让我们的两位女王下来走走吧。”
“当然,我们正想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呢。”苏珊说。
随后,一行人又上路了。他们一路边唱边跳,走到了河边,这个时候,正好赶上弥若兹的残兵败将们缴械投降。旁边站着彼得和他的军队,他们手里拿着武器,终于迎来了这期待已久的胜利,他们高兴极了。就在这时,老妇人忽然从阿斯兰的背上一跃而下,直奔向凯斯宾。凯斯宾看着眼前的这位老妇人,想都没想便紧紧地抱住了她,两个人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个老妇人就是从前的那位保姆。
15﹒天门出现
台尔马人在见到阿斯兰后,一个个全都吓傻了,脸色惨白,魂不附体,甚至瘫倒在地。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关于狮子的传说纯粹就是胡言乱语,而今,这只威武的雄狮就站在他们面前,这群毫无思想准备的家伙顿时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就连那些红发小矮人们也都震惊地张着大嘴,哑口无言地愣在那里,虽然他们知道阿斯兰是来帮助自己的,但却仍有些害怕。有一群黑色小矮人,他们是尼克布瑞克的旧部,不知不觉中竟然退到一边去了。反倒是那些很久以前就生活在纳尼亚的老居民,从他们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惊慌或恐惧,尤其是那些会讲话的动物。它们不仅不慌张,还表现得异常兴奋,一拥而上将阿斯兰团团围住,一时间,这群动物们欢呼雀跃起来,它们冲着狮子摇头摆尾,有的甚至用鼻子轻轻地触碰它,在它身上亲热地摩擦起来,有的则在它的身下腿间来回打转。彼得和凯斯宾费了好大力气才挤了进来,来到了狮子的面前。
“伟大的阿斯兰,旁边这位就是凯斯宾王子。”彼得向阿斯兰介绍道。这时,凯斯宾一只腿跪在地上,俯下身子在雄狮的巨爪上留下了一个吻。
“很高兴见到你,亲爱的王子!”阿斯兰说,“现在,告诉我,对于统治整个纳尼亚王国,你是否已经具备了十足的信心?”
“我——说实话,陛下,我想我毕竟太年轻了,在治理国家方面没有太多经验。”
“不错,”这回答让阿斯兰十分满意,“看来你已经成长了不少,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你有能力治理好一切。此时此刻,我宣布你已经成为了继我们之后的纳尼亚国王、凯尔帕拉维尔统治者、孤独群岛君主。记住,你和你的继承人有责任也有义务去保护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民,让他们在这里世代繁衍生息,安居乐业。我将为你戴上——哈!看来我们最好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阿斯兰要为凯斯宾加冕的时候,一支由十一只老鼠组成的小队伍向这里缓缓走来。其中有六只老鼠合力抬着一个用树枝编成的担架,由于担架很小,谁也看不清楚它们抬的到底是什么。满身泥浆和血迹的鼠勇士们一个个哭丧着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连平日里高高翘起的尾巴此时也无力地耷拉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老鼠手中握着一只短笛,它吹奏出的曲调充满了忧伤。直到老鼠们抬着担架走近时,大家才终于看出来担架上那一小堆湿漉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鼠将军雷佩契普。雷佩契普伤得太重了,不仅被踩碎了一只爪子,连尾巴都被砍掉了。
“露茜,一切都得靠你了。”阿斯兰说。
露茜二话没说便把身上的钻石小瓶子拿了出来。雷佩契普的伤口实在太多了,露茜焦急地在每一个伤口处都滴上了一滴药水,这个过程十分漫长。不过,药水的效力就是神奇,露茜刚滴好最后一滴药水,老鼠将军就活蹦乱跳地下了担架。雷佩契普将一只手放在剑柄上,另一只手则捻着胡须,恭恭敬敬地向阿斯兰鞠了一躬。
“尊敬的阿斯兰,你好!”它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又尖又细,“见到你真是我巨大的荣幸——”雷佩契普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它发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