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脑瓜活络的利思立刻提出了抗议,“如果你们失败了,他们就要找我算账,会认为我是你们的内应,而你们呢,仍然会说我是共犯,或者说我雇人行凶,那时我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噢,你多虑了,我们是不会失败的。”我平静地说,“我们只想知道那个凶手是谁,并且要逮住他,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他被处以刑罚,你也就不用担忧性命的安全了,至于你自己,我想无论如何你也免不了要坐一阵子牢,如果你肯合作的话,我保证你不会坐太长的时间,请相信我。”
“可,可是那些钱呢?”利思追问着。
“这好办,我把它留下来就是证据!”吉姆微笑着把钱放进了口袋。
“你们谋划得太周密了,为什么不给我任何选择的机会呢?”利思近乎绝望地狂叫着。
“利思,别着急,我们给你留了一个机会。”说着,我用手指了指柜台上的电话机。利思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紧皱眉头,若有所思地在考虑着,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如果我那样做了,你们用什么方法对付他呢?”
“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你只要告诉他出酒店的后门,向南到第三街去就行了。”我说。
利思别无选择,只好向前面柜台的电话机走去,我为了防备他捣鬼,就持枪跟在他的后面,最后停在了储藏室的门边。
利思开始拨电话了,他先是压低声音和对方说了几句,然后又聆听了一会儿,还连着答应了几声,最后挂上了电话。我相信他没敢捣鬼,就示意他回到房间里。
“那人是什么模样?你给我描述一下。”
“个子很高,”利思回忆着说,“他平时总喜欢穿一件黑色皮夹克,头发是金黄色的,右侧面颊上有一条疤痕。”
“他手里有什么武器?”一旁的吉姆插嘴问道。
“一根棍子。”利思说。
“不用问了,吉姆,这些就足够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行动了。”接着,我又转身对露伊丝说:“我们把利思就交给你了,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溜掉!”
“没问题,你们去吧!”露伊丝笑着说,并把那支小手枪顶在了利思的背后。
我和吉姆各自从柜台上拿了一瓶酒,然后朝着酒店后门走去。尽管我们故意装出一副醉态,步履蹒跚、摇摇晃晃,还不时发出几声怪笑,但我们的大脑却是异常清醒,对周围的风吹草动和任何声音都十分敏感。有趣的是,一路上我们居然遇到了好几个东倒西歪的真正酒鬼,他们被我们手中的酒瓶所吸引,纠缠着我们要酒喝,当然我们很容易就把他们推开了,毕竟我们的醉态是装的,而他们则不然。
我和吉姆晃晃悠悠地走着,最后来到了第三街,这里非常偏僻,连一盏路灯都没有,月光透过薄云照在地上,四周朦胧一片。我和吉姆假装精疲力竭,歪倒在一家早已停业的饭店的水泥台阶上,我们半躺在那儿,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但眼睛却不时地瞄着街口,等着那个身材高大、满头金发、右面颊有疤痕、身穿黑色皮夹克的人出现。
街口不时有形形色色、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
忽然,我们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牵狗的老妇人,年纪六十岁左右,她的头发是灰白蓬乱的,戴着墨镜,一只手牵着一条法国牧羊犬,另一只手拄着一根白色拐杖,脚上拖着一双破旧的鞋子,她的身子佝偻着,好像半身不遂一样,丑陋的嘴巴向上翘着。
我们对这位老妇人感到很好奇,就一直盯着她。
老妇人步履蹒跚地走着,她经过街口朝着我和吉姆的方向走来,突然,她将牵狗的皮带松开,迅速摘掉墨镜,放进破旧毛衣的口袋,身躯也直了起来,拎着白色拐杖,步伐矫健,就像运动员一般向我们飞奔过来,那只法国牧羊犬的眼睛也闪着兴奋的光芒,摇着尾巴紧随其后。到了我和吉姆跟前,她高举起拐杖,凶狠地朝着吉姆头顶砸下来。
“吉姆,闪开!”我大声喊着。“啪”的一声,拐杖砸到了水泥地上,吉姆闪身急速躲开,我则嗖地一跃而起,从腰间抽出了手枪,大声喊道:“别动!”
当老妇人看见我手里的枪时,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两个醉鬼竟会如此清醒,她眨了眨眼睛,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丢掉拐杖就想转身夺路而逃。但是吉姆黑洞洞的枪口也对准了她,只有那只法国牧羊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然摇着尾巴,用愉快的金色眼睛注视着我们。
“你看看这是什么?”吉姆朝她亮了亮皮夹子,他要让老妇人看清“社团”为我们准备的警察身份证明。
“我并没有……”她开始要辩解了。
“你先别忙,等会儿有你说的。”我打断她的话,“看样子你并不衰老呀,而且这支拐杖还可以多用,丹仁、莫里斯、亨利、哈德和逊斯是不是都死在你的这根拐杖下,它有这么大的威力,一定是为了完成特别任务制造的。”我不紧不慢地说。
“啊,不,不!”她的眼神在我和吉姆之间游离着,眼中流露出了惊恐,“怎么?”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你是想问利思老板吧?”我说,“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在保险公司的配合下,已经找到了他,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乖乖地招供了。”
“可是,我们刚才还在联系……”她脸上现出迷惑的神情。
“哈哈,他的电话是在我们的监视下打的,想不到吧?现在我们还有人在监视他,好了,跟我们走吧!”我不容置疑地说。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是,是去坐牢吗?”她丑陋的大嘴巴在不停地颤抖。
“那是早晚的事儿。”吉姆朝她挥了挥枪说,“不过,我们要先到你住的地方去看看。”“啊?”听了吉姆的话,她瞪大眼睛,俯身捡起手杖,两眼冒出憎恨的目光。
“听着,如果你再胆敢用这种东西无礼的话,”我警告她说,“我就用手枪直射你的眼睛,我的子弹总比你的手要快!”
她面孔阴郁地瞪了我一眼,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她所谓的家,其实就是不远处的一家旅馆,当我和吉姆把她夹在中间进入旅馆的走廊时,站在一旁的柜台账房放下手里的书,他满脸横肉,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隔着口袋用手枪顶着她的腰,估计她也感觉到了那份沉重,顺从地跟着我们走着,她的身子倚着拐杖,一只手牵着那只可爱的法国牧羊犬,还不忘把墨镜重新戴上。
“曼蒂,你回来了,没事吧?”那个满脸凶相的账房关切地问。
“没有事,洪斯,谢谢你!”她平静地说,然后指指我和吉姆,“噢,这是我的两个朋友,我在外面遇到他们,就带来家里坐坐。”那个账房似乎有些不相信,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摇摇头,继续捧起了那本通俗小说。
她的房间在二楼,当我们推开房门时,只见里面凌乱不堪,各种杂物随意堆放,简直就和废品收购站差不多,屋内还散发着一股怪味。
“到了,你们看吧!”曼蒂垂头丧气地说,然后松开牵狗的绳子,摘下墨镜,顺手放在一个满是尘埃的柜子上。我和吉姆扫视着房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她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是带着哭腔说:“我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怎么会去杀人呢?我本打算出去买点儿吃的,穿过街口时正好看见你们,我怕你们跟踪并抢走我的钱,也担心你们会突然闯过来,所以,所以就想用拐杖敲你们一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顶多也就是碰碰你们的皮肉而已,我……我真的好可怜呀!”说着,她还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曼蒂,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话吗?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的佝偻、跛脚都是伪装的,其实你的真实年龄要比现在的模样至少小二十岁,无论你怎样花言巧语地狡辩,都无法洗清你杀人的嫌疑,吉姆,搜!”我的话音刚落,吉姆就迫不及待地四处翻寻起来。
我盯着曼蒂,只见她紧紧咬着嘴唇,脸色也由青变白,右手紧握那根特制的拐杖,以至于因用力过度指节都变白了,她的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显然是在诅咒我们,那只可爱的法国牧羊犬围在她腿边,它望着自己的主人,还在欢快地摇着尾巴。
“快,咬他!”她突然向牧羊犬发出了命令,可是那只狗丝毫没动,还是用明亮的眼睛望着她。
这时,曼蒂的双手已经微微发抖了,她又攥了攥那根特制的拐杖,趁吉姆搜到离她不远的地方时,突然发力,抡起拐棍向着吉姆的头上砸去。情急之下我迅速出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拐杖顺势飞开了,“这个可恶的女人,为了急于杀死吉姆,竟然忘了我的存在!”我恨恨地想。
曼蒂瘫软地坐在床边,她又开始用各种难听的字眼儿诅咒了。
吉姆终于在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找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钞票,他数了数,一共是两万多元,吉姆朝我笑了笑,就把钱塞进了口袋。
“那是我的钱呀,你们不能拿走!”曼蒂突然疯了似的尖叫起来。
“现在不是了。”吉姆笑着说。
“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不光拿了我的钱,还要送我去坐牢,天哪!”说着,她号啕大哭起来。
“噢,不,曼蒂,我们不会送你去坐牢,我们还要给你一次机会。”我柔和地说。
“机会?”她止住哭声,抬头看着我。
“这笔钱我们先替你保管,不过你最好也别去找我们,我们自然就放你一马,明白吗?”“那,那你们不是在明抢吗?”她哀求说。
“怎么能说是明抢呢?”吉姆说,“这可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一来你可以用钱换取自由,免受牢狱之苦;二来我们忙碌半天,也不吃亏,而且你的选择余地还很大。”
“选择?”
“是呀,比方说逃走,那样不也很好吗?我们给你一个开拓新天地的机会。”吉姆边说边走到床前的电话机旁,一把扯断了电话线。
“啊?”曼蒂顿时目瞪口呆。
我和吉姆下楼走进休息室时,又看见那个名叫洪斯的账房,他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出来,不禁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们,但我们对此毫不在意,我依然装作醉态拿起电话,拨通后,里面传来露伊丝的声音:“喂?”
“露伊丝,事情的进展很顺利,杀人凶手已被我们控制,一会儿我们就过去,先前的计划取消,你不必再冒险了。”我说。
“噢,太好了!不过,我还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说完,露伊丝就挂断了电话。
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刚推开休息室的门,就差点儿和一个急匆匆进来的警察撞了个满怀,“你?”他以警觉的眼光打量了我一下,然后转身对账房说,“洪斯,有什么事儿?”
“杰克警官,是这样的,”洪斯用手指了指我和吉姆说,“这两个人跟曼蒂去她的房间,他们两个先下了楼,可是不见曼蒂,我往她的房间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所以我就报警了,你最好上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杰克看了看我和吉姆,表情严肃地说:“你们两个留在这儿,问题没查清前,谁也不准动!”
“你瞧他们醉成那样,还能跑不成?”洪斯嘲笑地说。
“你也帮我看着点儿。”杰克说完,就转身进入电梯上楼去了。
休息室只剩我们俩和账房了,那个满脸横肉的洪斯朝我们不怀好意地笑着,他说:“如果曼蒂出了一点儿事,你们的麻烦可就大了,或许你们还不知道,她可是个甜蜜的小妇人。”
吉姆铁青着脸,歪歪斜斜地走向柜台,“什么甜蜜的小妇人!”话音还未落,他的大拳头就砸在了洪斯的下巴上。
“你?”洪斯面露惊异之色,身子在柜台后面慢慢退缩着,最后完全消失了。
我和吉姆快速离开旅店,穿过街道,来到利思酒店的后面,这里的门开着。
我们进入里面,一眼就看见露伊丝面部朝下趴在地板上,“真该死!”我骂了一句,就和吉姆急忙赶过去。
“露伊丝,你怎么了?”我急切地喊着,但她一动也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露伊丝,我是吉姆,你醒醒!”吉姆闭着眼睛不敢看她,说话的声调几乎都变了。
嘿!我看见吉姆闭着眼睛说话时,露伊丝的一只眼睛睁开了,她在朝着吉姆挤眼睛、做鬼脸,我不由得笑了。
吉姆大概是听到我的笑声了,他睁开眼睛怒视着我,这时,露伊丝的小拳头已经轻轻地捶在他的肩上了。
“我没事儿。”
“你可吓死我了!”吉姆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露伊丝站了起来,她拍拍身上的尘土,面带歉意地对我们说:“真不好意思,不过,我必须要确认是你们才行,如果是利思那家伙,我可就麻烦了。”
“这儿发生了什么?”我问。
“当我把电话挂断后,又回到利思的房间,我让他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接下来我就故意装作被椅子腿绊倒,将手枪滑落到地上,正好掉在他跟前,这个家伙自然不肯放弃机会,他就像饿虎扑食一样,迅速抓起手枪,朝我连开了四枪,这个混蛋!可他哪知道我枪里装的是空包弹,好在我和他之间有些距离,否则近距离被击中也是会疼的,虽然我没有受伤,但我必须要装死,这样才能骗过利思,怎么样,我表演得还挺像吧?”露伊丝得意地微笑着。
“这真是太危险了!露伊丝,”我不禁有些动情,“不过,你的确表演得不错!”我亲吻了她的面颊。
“得到你的夸奖真高兴!”露伊丝的脸上带着幸福的光彩,“快告诉我,那个凶手是谁?难道是个女的吗?”
“对,和你一样,也是个女人,”吉姆笑眯眯地说,“不过,她是个有杀人本能的矮小老妇人。”
“老妇人?”露伊丝面露惊异的神色。
“嗯,她的伪装非常巧妙,杀人的手法也很特别,是用一根特制的拐杖。”我说,“我们已经在她的住处找到另一半钞票了,下一步就是把这些钱分给应得的那些人。”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女凶手呢?”露伊丝问。
“让她逃!这是最明智的选择。”吉姆说。
“还有那个利思,该怎么办?”她又问道。
“他也会跑的,”我说,“因为他以为杀死你了,就会扔掉凶器,然后开始寻找我和吉姆,但当他找不到的时候,就会以为我们也被女凶手杀死了,所以,他最后的一步肯定也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听了我的分析,露伊丝点点头。
“我看行动该结束了。”吉姆说。
“对!”我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我们一起来到电话机旁,由吉姆拨通了电话,他对着电话那一方说:“请记录下这件事情:关于丹仁、莫里斯、亨利、哈德、逊斯等五人醉倒遇害的命案,他们的人寿保险单都被利思唆使改动过,利思成了唯一的受益人。这个利思是街上一家酒店的老板,矮小的个子,秃顶,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他雇用一个叫曼蒂的职业女杀手为他行凶,那五个人都是被她杀的。曼蒂的特征是戴着墨镜,手持一根特制的白色拐杖,牵着一条非常漂亮的法国牧羊犬,她善于伪装,平时会装扮成一个又盲又跛的老妇人,但当她行动时,身手则非常敏捷,她住在‘亚加士旅馆’二楼的一个房间。现在曼蒂和利思均已畏罪潜逃,请你们尽快调查并将他们缉拿归案。哦?你问我是谁?你就写上罗宾汉好了。”吉姆放下电话,冲我和露伊丝笑了笑。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露伊丝欢快地说着。
我们三人一起离开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