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合上大门的一刻,屋中碎了心的哭泣莺莺响起,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门梢一点点收紧…
终是又松开,拂袖离开…
等了一夜,玥瑶兴奋的一夜都辗转难眠,一大早她就在北苑外转悠,却没有等到念沧海被吃死的消息,反而撞上了迦楼,她借故将昨日的事都告诉了他。
迦楼一听念沧海有了身孕,还是三个月,脸色突然就变了,她要是怀了端木离的孩子,端木卿绝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眼前愣是窜起一副血腥的画面,画面里念沧海满身是血,残垣断壁地躺在端木卿绝的脚下…
“不…不可以!”
迦楼转身疾步如飞,玥瑶勾着唇角讪讪而笑:去吧,也许还能见她尸首最后一面。
“沧海!沧海!!”
三两个侍卫不敌迦楼的硬闯,他跑入小筑厅堂就焦心重重的大喊,迎面便撞上了--端木卿绝…
“沧海呢?!”
这是第一次,迦楼没有唤他一声九爷,就先问及了另一个女人…
也是十五年来,第一次…眼中仿若剔除了他端木卿绝的存在…
端木卿绝眼神深沉,攫着迦楼对关切焦急的双眸,那不是“姐姐”关心妹妹的眼神,而是一个男人关心着一个女人…
端木卿绝没有回答,连开口的意思都没有,眼神沉得流光暗闪,一个凌空响指,四大暗处刹那就从四面如影闪现,将迦楼包围在了中间,与端木卿绝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左右两个人立刻架住了迦楼的双臂--
“做什么?!放开我!”
迦楼怪力发作,双臂猛地甩动,两大暗卫竟一时差之钳不住他,索性另两个人立刻挡在了他的身前,拔出腰间剑架在了他的胸前。
来真的?!
迦楼妖媚的水眸泛着星星点点的冷光,十五年来,端木卿绝向来放纵自己,即使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他也不曾责怪。
然而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他竟对他刀刃相见?!
如此百般紧张,万般在意的说明着什么,难道沧海还活着?!
“沧海!!沧海!!沧海!!”
花瓣粉嫩的小口突然疯了一般地撕心大喊,那声音洪亮通透,一道道袭向院子里,端木卿绝心下感到不妙,眼神一动,示意暗卫们立刻将迦楼拖下去,“沧海!”他还在扯破嗓子的喊,纵然怪力在身,身子却被暗卫们架着向着门外。
不是他斗不过而是他并没打算硬碰硬,迦楼悄然拿出怀中上了毒液的暗器,要教他们一刹毙命,可就在这时--
“迦楼…迦…楼姐…姐…”
穿着单薄的衣衫,念沧海一跌一撞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双腿一个无力狼疮跌坐地上,她气喘吁吁,一脸病态的惨白,是个人都看得出她病得厉害。
“沧海!”
瞬间,怪力爆发,迦楼不顾架在胸前的两包长剑,顶开那两个碍眼的暗卫冲到了念沧海的身边,还撞开早他一步已俯身在念沧海跟前的端木卿绝,一把将她扶住搂入自己的怀中。
“迦楼姐姐…迦楼姐姐,救救沧海,救救我…”
念沧海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搂着迦楼的脖子--
完全不在意那个顿在一边蓦然僵化的男人,那包着白纱的脸埋在迦楼的脖颈之间,一时之间,迦楼有些恍惚,因为她的颜,方才她跑出来俯着身,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孔--
而这一刻…
这张冰清玉洁的娇颜染着丝丝缕缕的病态,却丝毫不掩盖不了她的惊艳妩媚。
冰凉的面颊摩挲着他的锁骨,这般的细致凝滑,犹若浑然天成的白玉,几日不见她一身黑炭的肌肤成了一袭白璧胜雪的馨香。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迦楼失了神,张着口哑然了半晌。
而她的触碰仿若点燃了他男儿本性的一面,整个身子都沸腾起一股热血,只是他并不自知自己是怎么了,唯一清楚的是,这依赖在怀中的小身子,他这双手是放不开了。
他紧紧地搂着她,越来越紧,两人的距离几乎相贴,没有间隙。
亲昵再亲昵,不舍再不舍,他的额抵着她的额,若非双双同为女子的装扮,那深情交缠的画面定难免让人误会。
可可笑的是,他确实是个男人,他们相凝着的深情眼眸就像一对生死不离的恩爱眷侣,而那个站在他们身边阴沉缄默的男人就是个棒打鸳鸯的侩子手。
端木卿绝垂于身侧的双手径自握紧成拳,阵阵怒颤难遏。
他算什么?!
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看着自己的女人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泪光闪闪,暧昧相拥,而在他在她眼中就只是透明的空气…
无视身边那道越来越阴沉的黑影,念沧海靠在迦楼的怀里哭,他俯下的唇擦着她的额,仿佛在不经意下在那白洁的肌肤上数度落下零星的碎吻,妖异的眼瞳倾洒出冷鸷阴霾的冷光,那女人是他的,谁都不可以亵渎半下!
危险的脚步在迫近,再多一刻都无法忍耐!
端木卿绝怒气勃发的冷眸落在念沧海的脸上,正巧,她转动眸子怒视着他,直直不讳亦不惧的瞪着,恨着,眼角还泛着挑衅的冷光。
她是在挑衅他,激怒他,漠视他,无视他。
一双炯亮如黑曜石的眸子哭到红肿,却削不去那孤傲凌人的锐气,她在向他宣战!
念沧海就是故意亲昵难分的搂着迦楼,因为她绝不示弱,哪怕这身子痛得走一步都心如刀割。
她也容不得自己乖乖地躲在屋子里委屈哭泣,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休想再碰她一下,她不会再让自己默默忍受那欺人暴虐的凌辱,休想,休想再对她兽性掠夺,多一次都妄想!
该是她反击了,昨夜她所受到的耻辱,她定要千倍万倍的还给那个畜生!
念沧海满眸子的都是恨,她恨端木卿绝,她恨这个毁了她一生清誉的男人,她恨不得立刻将他横尸万段!
以为她会乖乖呆在这里么?!
呵,别做梦了,她要杀了他,一命抵命也在所不辞!
对峙的眼神之间,端木卿绝明白了有种叫做钻心之痛的东西从里向外凿着竟是能痛彻心扉的。
不过一个转身,她又在想着逃离他?!
只要念沧海的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想着,打什么注意。
威吓还是吓不倒她,她恨他,恨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惜!
心又憎又恨的狞着,却终究抵不过这一刻对她无尽的不舍,看着她满身被他施虐的创伤,想着昨夜强占她处子之身的快感,万千滋味绕着端木卿绝的心坎。
女人对他来说,向来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上一刻还炽烈相拥醉生梦死,下一刻他便能毒手如刃取其性命。
可对她…仅凭那张朝思梦想的颜就已乱了他的狠心。
仅仅是因为阿离么,还是他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十五年了,他以为已经死了的心为何跳得如此铿锵有力,又深又重,竟敲得他心口生生痛楚。
这颗心不该再为任何一个女人感到痛楚的,而她却一次次教他破了例…
男人的怜悯不是无止尽的,特别是端木卿绝这样捧着冷酷无情为信条的男人。
“迦楼姐姐…带我走,带沧海走,我不要呆在这儿,不要…”
念沧海哀求着迦楼,声泪俱下,不在乎端木卿绝就在身边,甚至故意扯着嗓子,灌入他的耳朵,教他听得一清二楚。
“别怕,迦楼姐姐在这儿,谁都不能欺负你。”
非一般的气魄,迦楼说得出就做得到。
彼时,他已抱着念沧海站起,冷眼斜视扫过身侧的端木卿绝,眼神不屑不惧,嗔色暗闪出慑人冷光,一个对视都能教人心口颤瑟。
从没人敢轻视九爷,更没人敢当着九爷的面抢夺他的女人。
四大暗卫面面相觑,眼前的七姑娘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强大无比的魔王!
他漠冷着脸步步向着厅堂大门,纵然四大暗卫心生退缩,可身为铮铮男儿,身为誓死对九爷效忠的忠臣就绝对没有望而却步的道理,他们齐齐拔剑冲了上去,却听端木卿绝咆哮一喝:“散开!”
迦楼紧闭的双唇借着一股内力吐出四支肉眼难辨的毒镖擦着他们四个的身侧而过--
刺啦刺啦,四道刺耳惊悚的声音落在耳边,四大暗卫被刺穿的衣衫瞬间溃烂冒起了浓浓白烟,试想那四支毒镖若是刺入他的身子…
四个人同时皮肉上激起一阵战栗。
迦楼是来真的!
媚态的水眸灌满杀手无情的冷漠,如同十五年前如临大敌心眼不慌的那个桀骜少年,被摧毁的心智就这么因为一个女人而复苏了?
端木卿绝睨着迦楼前行不停的背影,就这么放任他抱着念沧海迈出了庭院小筑…
“九爷,臣等立刻追去。”四大暗卫作势要追,“不用。”端木卿绝表情沉霾,因为他知道,若是迦楼觉醒,既是他们四个联手对抗都绝不是迦楼的对手。
凤雀搂内,迦楼抱着念沧海回到二楼他的屋子,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在榻上,“迦楼姐姐…”念沧海拉住迦楼的手,仍有泪水的眼中隐隐闪着几缕不安。
“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招惹九爷,现在后悔了吧?”
迦楼一番温柔的摸样,语气极重地训斥着她,杏眸喊着委屈亦倔强的泪,念沧海松开手,迦楼却一把紧紧握住她,她诧异地圆睁双目,他在床边坐下,纤长的手指将她额前微微凌乱的发捋向耳后…
那映入眼瞳的美人脸孔,那温柔如水的关切眼神,无不触及她软弱的心弦。
是啊,都是她不自量力,触怒了那她不该触怒的男人,白白搭上了她再也换不回来的清白之躯…
念沧海嘤嘤的抽泣,越哭越凶,清泪落下的每一滴都勾得迦楼的心口作痛,若是那日他就将她从庭院小筑里带回他的凤雀搂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根本无需他开口问,他也猜得到昨夜她究竟经历了一场怎样可怕的噩梦…
他看见了,她没有扣紧的领口下,白洁的玉颈上满是狼狈不堪的又红又紫的爱痕…
九爷要过的女人能还活着就是个奇迹…
“这个孩子…还是拿掉吧…”
迦楼从未有过的认真,念沧海愕然停下哭泣,孩子…?他也以为她有了孩子?!
这修罗宫内什么秘密都瞒不住,一夜之间,怕是所有人都认定她是个不守妇道,怀着他人骨血的贱妇了吧…
念沧海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她很想一股脑的告诉迦楼,在昨夜之前她仍是处子,她是被人陷害才莫名“有喜”,可是说了…迦楼会信么?
即便信了,又能怎样?
那太医定和陷害她的人站成一线,若那个人是玥瑶,端木卿绝定会护着掩着,而那个人若就是端木卿绝,她就是跳进黄河都别想洗干净自己。
迦楼要是去闹,端木卿绝定会倒打一耙说她是在勾/引男人,为她平反,到时只会让她输得更难看,更无颜见人。
“不拿…我就要留着他。”
倔强如她,有老天为她佐证清白,到时她要让端木卿绝不从抵赖,还要揪出那个陷害她的人将他碎尸万段!
念沧海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复仇,迦楼沉着眼眸将一切收入眼底,傻子…明知道是鸡蛋碰石头,为何还要傻傻的飞蛾扑火?
“你若想要保着他,九爷定会做出比昨夜更残忍的事。”
沉静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是种告诫,告诫着她不可天真的硬碰硬,抱着侥幸的心里去挑战她不可战胜的对手,“这宫里没人是九爷的对手,包括我。”
他是在暗示,既是他将她从庭院小筑里救了出来,若是那魔鬼来要人,他同样是无能无力?!
昨夜的一幕幕轮番映现在脑海里摧残着念沧海。
她听得懂迦楼话中有话的意思,她知道只要端木卿绝想要,谁都阻止不了他再度那样对她,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明明一副敢为她不惜触怒端木卿绝的样子,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却又对他惧怕不再向她伸出援手。
“既是如此,我也要留着这孩子,你若怕他,大可以将我送回那鬼地方,我不怕他,我不怕!!”
“光凭嘴说就真的做得到了?!只知道死鸭子嘴硬,以为这样就能博得九爷的怜悯?任哪个男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诞下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你若不想噩梦再降临,就乖乖拿掉这个孩子!”
迦楼清脆如铜铃的声音随着咆哮越来越似个暴怒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念沧海觉得他和端木卿绝好像,她从来没有深究过他到底是端木卿绝的什么人,她只知道他爱慕着端木卿绝,可当下,他明知她和端木卿绝有了肌肤之亲,却因为有着端木离的孩子惹来杀身之祸,他应该高兴才对。
若是他的心还爱着端木卿绝,那他应该帮着端木卿绝除却她才对。
哪怕他为了自己不被毁容而留着她的命,也该劝她留着孩子才是,只有留着孩子才好激怒端木卿绝,看着她被摧残,他才更高兴不是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你忘了我下毒害你,因为你怕我死了你会毁容,你才救我,对不对?你要我拿掉孩子一定有着其他目的,对不对?!”
惶恐像一望无际的海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念沧海沉溺其中。
她可以信谁,她可以向谁求救,而谁要害她,会将她拽入另一个不得翻身的地狱…
“不许怀疑我!”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害怕我会被端木卿绝再无情摧残?!”
“因为我介意!”
迦楼破口而出,念沧海傻了眼地看着他,他抓着她的双臂,身子在一点点俯下,唇一点点靠近,就如端木卿绝每一次强吻她都是这样的开头。
一张危险的网笼着念沧海,四肢百骸不觉地绷紧,她刚要喊,迦楼脸一侧靠在她的肩头--
“不要问我理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我的心…介意…我不想让九爷碰你…我不想…”
有种被爱,被宠溺的错觉绕上念沧海的心,她究竟该将迦楼当做一个“姐姐”,还是另一个能如同端木卿绝一样撕毁她的恶魔…
“把孩子拿掉,不让九爷会做到让你落胎为止…”
迦楼紧紧爱怜地搂着念沧海,淡淡的声音弥散在她耳边,教她心儿一颤,这一刻她才知道昨夜端木卿绝为何对她那么残忍--
他是要杀了这个孩子,因为他恨端木离,恨她怀着他的骨血,所以才他不顾她的哭吟嘶喊也不放开她…
一个人究竟冷酷无情到何等地步,才能残忍的对一个有孕在身的女子做出那样兽心发指的事。
脑海里满是端木卿绝彻夜暴风如狂的掠夺…
“就当我疯了好了,我不拿,我定要留着这个孩子。”
“因为他是端木离的种,因为你深深爱着那个男人?”
迦楼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念沧海。
“是,我爱他,他是比我性命更重要的人。”
“可他对你呢?!一个男人若是深爱着一个女人,既是死也不会将她拱手相送给另一个男人!”
傻女人!
为什么连这么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呢?!
对着迦楼怒不可遏的双瞳,念沧海很想吼:阿离是有理由的!!
可…
阿离,是你骗了我么?
终究是我信错了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