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她仍躺在榻上,只是压在身上的魔鬼不见了踪影 。
念沧海脑海里像被什么东西抹去了所有的记忆,睁开眼只是白茫茫的一片,纤长的羽睫沾着**的泪珠,眨了又眨,就像个被抽干了灵魂的瓷娃娃。
脑海被空茫茫强行独占,好像有一把剪子在剪着她的肌肤,她的骨头,她的血脉,她的所有…所有…痛…抑或…如麻…
什么都没了?
呆滞的目光恍惚的四处飘散,“吱呀”一声,外面有人推开了门,“小姐。”小幽轻唤着,听得出她的声音含着担忧,而榻上的人眼神忽然有了改变,深处闪过一缕暗光,一手捡起榻下的外袍披上身,视线从不远处的铜镜上一闪而过,收了回来。
“小姐…”
小幽端着食案走到榻边,轻轻放下,随即端着刚煲好的高汤送到念沧海的唇边。
“小姐,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喝点汤先垫垫肚子吧。”
小幽坐到榻边,见念沧海披着袍子垂着头沉默不语,漂亮的小脸眉头紧锁,眼神心疼又悲恸,手中的汤匙盛起又放下,“小姐…喝点吧,就喝一点都好。”
汤匙吹了又吹才送到念沧海的唇边,原本这高汤是昨个准备的,但是谁会知才过了一夜就会变成这样。
早上她才恍恍惚惚从自己的屋中醒来,立马跑来了这儿,可那时屋子还从外被紧锁着,她正要哭喊,王爷却从屋中推门而出,门锁在他的内力之下不过是一颗棉花糖断成了两半。
他未语,她越过他跑入屋内,就见小姐昏睡不醒,衣衫不整…
送到唇边的高汤一点点的冰凉都没收到榻上人的眷顾。
念沧海不说话,一颗心就像死了一样。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你骂小幽吧,你打小幽吧,你杀了小幽,小幽都心甘情愿!”
放下手中汤碗,小幽突然跪在榻下,额头猛地砸在了榻沿上,咳出了一道血口子,“幽…?!”念沧海终是有了反应,漠然的眼神看向她,一下垫在榻沿不许她再自残糟蹋自己。
“小姐?!”
抬起泪眼,小幽抽泣着更甚方才,“都是我的错,都是小幽的错,小幽该保护小姐的,都是小幽没用,将小姐仍在这儿,被王爷…王爷…”
哽咽着,将之后的话都淹没在了喉间。
“醉逍遥有没有对你怎样?”
念沧海没有血色的双唇翕动,声音极低,气息极弱,招人心疼痛楚,“小姐!呜呜…醉逍遥那个混蛋,都是他,都是他喂小幽服下迷魂药才会昏睡不醒,小幽没事,他没伤着小幽,但是小姐你…对不起…对不起…”
小幽一下子跃起身扑入念沧海的怀中紧紧搂着她,靠在她的肩上大哭。
“你没事…就好…我不过是被畜生糟蹋了一夜,和要你掉脑袋,权衡起来,我宁愿该死的是我。”
“不要,小姐!你不能寻死!”
那颓废绝望的声音吓坏了小幽,十年日夜相对,教她知道小姐的烈性子,她是宁为瓦全也不为玉碎,她如此深爱端木离,现在却成了九王爷的女人…
念沧海不说话,她的沉默比什么都可怕,也许愤怒大骂,也许喊打喊杀还有一线生机,可这样的她…
“事至于此,小姐,断不能起轻生之年,求你了,为了小幽,小姐若是去了,小幽定随小姐而去!”
小幽威迫道,念沧海的唇角竟是微微一勾浮起淡淡的笑,那笑凄惨得刺心。
“活着不如死了,还不如一死了之,了得个清净。”
“王妃想要清净,无人能揽,但那些王妃用性命保下的使者们,是想让他们陪你入葬么?”
醉逍遥迈着幽幽的步子竟已走到小幽的身后,惊出人一身冷汗,“醉逍遥,你混蛋!”小幽转过身挥起手就向着醉逍遥的面颊而去,真是欺人太甚,他还敢来这里做什么?!
醉逍遥不慌不乱,俊脸散着笑,笃笃定定的一手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小丫头,是想再向逍遥索求一吻么?”
“混蛋,不要脸!!”
想起昨天的那一“吻”,小幽又羞又愤,“放开我,都是你!若是不是你告诉了小姐,小姐绝对不会跑去未央宫,不去未央宫也就不会惹怒王爷,不惹怒王爷昨夜就不会…不会…”
接下去的话越来越轻,因为那张邪魅纵笑的俊脸猝然俯下,紧贴着她的鼻尖与唇…
“退下,小幽。”
榻上的人发出慑人的命令,念沧海抬起犀利如刃的眸子直视醉逍遥,他知道那句冲着小幽的话是冲着他的,她要他放开她的小丫头,不许再轻薄她。
手松了开来,小幽不解气的双手握拳,“小姐…?”她回头看着榻上的念沧海,“退下。”
淡淡两字,两人眼神交汇,小幽知道小姐是想要和醉逍遥单独谈话…
憎恶的瞪了醉逍遥一眼,小幽静静地先退了下去,关上了外面的大门…
“有话就说吧…”
念沧海视线没有对着醉逍遥,而他的视线一直萦绕着她坐起的身子打转,空气中的味道掺着情爱的味道,“王妃若是觉得身下的被褥不适,逍遥可以为你换一床。”
念沧海含恨的怒瞪着他,怎么了?他的九爷欺人还不够,他是来讥笑,落井下石的?!
只是…醉逍遥脸上的笑和预期的不同,他不是没有在笑,而是他的笑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刀凿着一下下不见了踪迹。
桃花眼微微垂着,将眼神蕴得很深,像千年深潭教人无法窥探此刻他的心里藏着什么…
“九爷今夜设宴款待北苍来的使者们,王妃既是醒了,梳妆打扮一下,便随逍遥一起去吧。”
从远走的思绪里蓦然抽回,消失的笑花一眨眼又盛开在醉逍遥的俊脸之上,诱/惑迷人。
念沧海不为所动,静默无语,她不想见到那个魔鬼,却又不能对那些人的生死视若无睹,“那高汤,小幽丫头煲了好久,王妃的身子要紧,还是不要浪费了吧。”
醉逍遥弯腰拿起那汤碗,竟然坐在榻边舀起一汤匙送到念沧海的唇边,对视上的眼神,一个惊异错愕一个淡漠深邃,他这是在做什么?!
“你说过,如果我想离开,你会放我走。”
按下醉逍遥手中的汤匙,念沧海直直睨着他,他却错开了眼神,将汤匙又再送到她张开的唇边喂她喝下,“迟了…王妃已是九爷的女人,逍遥再不能放王妃走了。”
口吻暗暗泛着秋色的悲愁和无奈…甚至…隐隐的杀意…
“宴席设在哪儿?醉大人先退下吧,容我好生梳妆打扮下。”
心如死灰的人儿突然变了主意,微弱低沉的声音升起了几许气力,终究是个聪明人,知道寻死于事无补。
醉逍遥从榻边起身,“现在我才明白,九哥为何有那样的感觉,你和‘她’真的有点像。”忽地,他说起教人听不懂的话。
“忘莫离么?”
只是榻上的人却听懂了,为何这一个两个的男人都要将她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联系一起?
“我不是--永远都别想我是!”
“我知道。”
就像倔强都如出一辙,只是有样东西,真的不一样,截然不同。
醉逍遥唇角一勾,神秘而笑,“逍遥这就命人过来为王妃好生打扮。”说罢,他躬身行礼转身迈出了屋子。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念沧海还是摸不到这个男人的心,他说的每一句,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让她迷茫:醉逍遥,你似敌似友,你的心到底在谋略着什么…
受了伤就要反击!
念沧海忘了是从哪儿学来的,端起榻边的汤碗将高汤一饮而尽,不能死,她不能容自己就这么死了。
半晌后,念沧海在几个婢女的精心打扮下,穿上锦衣华服,盘起凤头戴上金碧辉煌的凤钗,赤黑的脸庞上了妆,柳眉如画,红唇白齿,五官虽不惊艳,还有半张颜被丑陋的红瘢盖着,可那眼神炯亮耀目,黑曜石般的璀璨。
那副架势俨然尊贵至上的王妃,就算说是皇后也不为过。
来到锦瑟居。
端木卿绝已经坐在席上,两侧坐着六位北苍使者。
初见,念沧海和六个人都是彼此诧异,因为他们互不相识,他们对她有所耳闻,而她对他们丝毫不识。
“爱妃。”
冰眸金瞳的眼从念沧海迈着优雅的步子进殿开始就没能从她的身上挪开,一身精心的衣衫和装扮好像被她打扮成了另一个人,面容依旧平庸无奇,丑陋惊人,可那若兰的气质,傲骨不羁的目光无一不在挑/逗他的心。
念沧海来到端木卿绝的身边坐下,就好像再正常不过一般,她嘴角盈着淡淡的笑,“亲昵”地回了声,“王爷。”
两侧座上宾不知,面面相觑,煞是不解就这么丑颜吓人的女子竟能迷惑得住只手遮天的九王爷。
在他们的想象中,早已知道念沧海的丑陋,端木卿绝的嗜血残暴,可这如今,展现在眼前的一幕幕都教他们无法相信。
那个传言中不会笑的男人一手搂着那丑陋的女子,在笑。
那个传言中只对男人钟情的男人目不转睛的长指摩挲着那丑陋女子的脸颊,目光深情如痴。
那个传言中将北苍送来的女人全部杀之的男人扣起那丑陋女子的下颚,便吻上她的烈焰红唇,“唔唔…王爷!!”这一吻始料未及,念沧海两手紧攥端木卿绝的胸口,他大手揽上,邪魅的声音如魔,唇擦过她的面颊,压得极低得在她耳边道:“不许用力,抗拒的话,孤王不介意当着他们的面--要你!”
眼神落在她的心口,凶残的眼神下是无尽的柔情。
抗拒的力量点点消失,念沧海只能任凭端木卿绝轻薄,她半面嫣红的半倚在他的怀中,而他掩在桌下的大手是自由的在她的身子上游走,所及之处都挑起战栗袭着她的灵与肉。
不出一会儿,念沧海已是面红难退,微微喘息而起,席下的人不是傻子,一个两个都不敢往他们那儿看去。
昨日他们不过才见到端木卿绝就毫无理由的被一群侍卫拖了下去,说是要将他们扔入蛇坛,他们是个个被吓得三魂不附体,七魂凌乱飞。
若非听到念沧海的声音,笃定她就是太后命他们要来找的人,怕是再晚些许求救,他们就真的被扔入了蛇坛,尸骨无存。
但是…
他们若想要安然无恙的回去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焦灼不安之间,席上端木卿绝又再吻住念沧海的唇,甜蜜的呻吟从四瓣薄唇中流溢,“爱妃的嘤咛只准孤王一个人听。”
他松开她的唇,银铜的面具鬼魅撩人,直视着被他吻得气喘不接的念沧海,金瞳映照出的是一张愤恨的脸孔--
他是存心故意的羞辱她,他是在惩罚她,惩罚她用性命威胁他,因为是她救了席下的那些人,所以她定要付上代价。
念沧海娇小的身子浑身都因愤怒而震颤。
“爱妃美艳动人,孤王一时把控不住,还望诸位大臣勿见笑。”薄唇微动,向着席下。
谁敢笑?
银铜面具下的眼朝他们看去,那些个大臣还能僵着抽动嘴角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新婚燕尔难分难缠,皇上若是见着王爷与王妃恩爱有加,必当为之高兴,臣等此次前来,也是因为皇上之命,皇上口谕:望九皇叔中意他此番的心意。”
一位大臣奉承道,端木卿绝只觉怀中的小人儿因为那最后一句话,身子冷不防的一震,她在心痛?心痛她心里的那个他将她当做一份厚礼送给了他?!
“千金难买春宵夜,美人当前,诱惑难挡,孤王就不作陪了。”
忽地,端木卿绝打横将怀中人抱起,冰眸金瞳流溢着触目惊心的危险爱/欲…
“皇上口谕:望九皇叔中意他此番的心意。”
心意?
被送走的自己终究只是一颗被丢弃的棋子?
纵然念沧海对端木离的信任不可动摇,但女人心易碎,最怕背叛,她开始害怕,她开始彷徨,她…不愿成为傻傻等着爱却早已被无情抛弃的女人。
一颗心好痛,痛得眼中心中只有那个男人的脸孔。
阿离…
被端木卿绝抱着,冰眸金瞳里映照着一张思绪飘远的脸庞,而她的唇轻轻翕动,在一遍遍的念着那个名字,那个他这一世最痛恨的名字。
她不在乎他,她不在乎他正在做什么,又或者将要对她做什么。
被无视,被轻视,被漠视!
回到庭院小筑,端木卿绝怒然地踢开门,将念沧海放倒在榻上,那一刹,那双失神的杏眸才恍然惊醒了过来,“别再碰我!”
对于他,她的眼中满满的憎恨和防备,“哼!孤王想碰,你还拦得了么?”
是啊,他想要强占,她又拿什么阻拦?!
念沧海唇瓣挂着冷笑,索性不说话了,不反抗了,就这么静静的躺着,用沉默无言的抵抗。
“痛么?”
他忽然问道,眼神邪肆地滑向她的下身,“龌龊!”
心痛再次被挑起星火,如枝的手就这么挥向他的脸,一只宽厚的大手如影上来将她紧握,“打是情骂是爱,爱妃这是在勾/引孤王?!”
“你--!”
笑靥勾唇,对她做了那么不齿的事,他还有颜面在她的伤疤上撒盐说着笑?!
“我一分一刻都没想过勾/引你。”杏目圆睁,恨不得将满腔的痛恨都刺入他的皮肉,“当真一分一刻都没有?”
“没有!”
“连一个眨眼都没有?”
“…”
念沧海气结而停顿,他到底在索求什么,他要从她的口中听到怎样的答案才满意?!
强占了她,还要她笑着面对他,说这一切都是她期愿发生的么?!
那男人在笑,因为她的停顿,他笑得是那么得意,好像在说:还是被孤王说中了,你想要的就是孤王的恩宠!
“端木卿绝,你要做就做,什么都不用问我,被畜生玷污了一次,还在乎第二次,第三次么?”
他对她的触碰就只能教她如此愤怒痛恨?!
“吻我!”
端木卿绝俯身逼近念沧海唇前,金瞳暗闪威逼的冷光,“你做梦!”她倔强的头一侧,双手抵着他的胸口。
“这可是爱妃你的选择!你若吻孤王,孤王就罢手,不然就是你逼孤王压你,强你!”
他的咆哮在耳边炸开,双臂揽在她的身两侧,压下的距离越来越近,仿佛在给她主动吻他,息事宁人的机会,但--
选择沉默不是默许他的胡作非为,当他的唇落在她的脖颈上,粗野掠夺,“畜生,你是狗么?!”
“也许是狼…”
金瞳抬起,衬着邪冷的光,教人浑身一个颤栗。
她的挣扎她的反抗在他面前微不足道,一只大手就能将她碍事的双手桎梏头顶,这动作这架势,这表情这眼神都和昨日一样,念沧海的心在抖瑟。
“回不去的,念沧海!你也听到了,你只是个给被端木离送来任孤王践踏的玩物,死了心吧,既是孤王放人,他也不会再要你了!”
心就像被什么锐利的东西一下子挖空了,痛得念沧海连说话的气力都没。
这一刻的自己,底细被挖,身子被夺,她是输的一贫如洗,输得彻底!
“不求饶了么?!”
端木卿绝凝着念沧海异常安静的脸,“我求饶,你会停下么?”
“你以为激将有用么?”
“卑鄙!”
“孤王从没说过自己很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