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天还未亮,念沧海就被玥瑶的丫头冬采唤醒,理由和昨个儿出府一样,为了避免百姓的耳目,他们一行人必须早早上马轿回到修罗宫。
来到修罗宫外,念沧海和醉逍遥一前一后下了马轿就惹来不少迎候的太监嬷嬷,婢女奴才的诧异,他们面面相觑好像在窃窃私语着什么惊天,那些眼神就像道道审判,在痛斥她是不要颜面的狐狸精。
“丫头,你家小姐崴了脚,快扶她上榻,再帮我脱了她的足衣。”
回到破屋,醉逍遥将念沧海带到榻前,那话语挑/逗逼人,仿佛想要脱去的何止她的足衣。
小幽不由地憋着嘴:“小姐,这疯子到底在说什么?!”
按住小幽握着自己的手,念沧海使着眼神,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照他说的去做。
从清早开始,醉逍遥就像条粘人虫一样黏着她,也不管旁人的风言风语,她敢保证他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醉逍遥蹲跪在榻前,犹如昨晚一般给念沧海上着药,那修长骨感的十指时而在她细嫩如脂的脚背游走,时而在她的脚背脚底按压,中间,她因酸楚和痛疼小声嘤咛。
他便抬起笑眸看着她,目光流彩煽惑人魂,所谓的无声胜有声,暧昧绕梁烧便是如此吧。
小幽站在榻边简直冒火,这死王八色胆包天,竟敢用眼神这么轻薄小姐,不给他点厉害瞧瞧,她就不叫念小幽--
可她还没开口,身后竟拢来一道如山黑影,“爱妃,这是怎么了?”
“王爷?!”
小幽硬生生的转过身,一瞧端木卿绝的面具脸,吓得双腿打起了飘,坐在榻边的念沧海瞅着自己仍在醉逍遥手中的脚丫子--完蛋了,又被“抓包”了!
“回王爷,王妃昨日在长安亭不小心崴着脚,那王八…呃…醉大人这是在给王妃上药呢。”
不为所动的面具脸像是在听着,又好像并没在听,念沧海只觉那面具下的冰眸金瞳射出冻人血脉的冷光落在了她的脚丫子上--
红肿着,屋里也弥漫着一股跌打药酒的味道。
不是在撒谎?端木卿绝金眸半眯,所有的情绪都深蕴在那面具之下,他不怒也不笑,不言而威之气魄教屋里的女人们屏住呼吸,都不敢大喘一下。
念沧海睨着他的两片薄唇,他倒是给个反应啊,想要就这么用无声凌迟她到死么?!
“哪来的簪子?”
半晌,端木卿绝出人意料的终于开了口,而那冷冰冰的调子当即就教念沧海小心儿猛烈的狂飙起来--
发簪…她的红豆发簪…昨个儿御景秋走后,她就情不自禁的对着镜子戴上了自己的发髻上。
她没想一个发簪会引起端木卿绝的注意,人就这么愣住,哪怕只是那么一刹,端木卿绝心头的不快就如厚重不开的阴云,拢着聚着,透不进丝毫晴光。
那簪子很特别,从他踏入屋子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
鸢尾花型,红豆为蕊,那精巧打造的手工绝非北域工艺,虽是美得夺目,却莫名的勾人心火,教人不爽。
端木卿绝周身萦绕的阴霾之气绕梁而上,就连小幽都感觉到了不对劲,那发簪怕是来历不明,寓意着什么,眼不自觉的飘向身边不语,唇边却始终挂着淡笑的醉逍遥…
莫非,莫非是他…
“那发簪是逍遥赠给王妃的。”
醉逍遥悠然笑着替念沧海回答。
脑袋就跟被重锤给哐当敲了一下,他这是做什么?
替她解围,还是给她添乱?!
“十弟送的?”
“正是,逍遥见王妃首饰无多,正巧塞外送来匹贡品,逍遥见这发簪精工巧夺,正适合王妃便拿来借花献佛。”
比之前日被端木卿绝撞见他伸手扶着念沧海,这一刻醉逍遥不闪不躲,这态度,这口吻,简直是在跟端木卿绝挑衅。
整个屋子弥漫起十足的火药味,气氛微妙得能逼死人。
冷眸漫着淡淡一层氤氲,端木卿绝直视着醉逍遥的眸,数十载出生入死,他从未对他撒下过一个谎言。
而今,他为了这个女人,编出漏洞百出的理由,是寓意着什么,是有心挑他怀疑,还是另藏着什么隐情?
一个冷着脸,一个攫着笑,念沧海隔岸观虎斗,心惊肉在跳。
两股阴冷的毒气犹如气柱冲天而上,强烈碰撞,这时候要是谁斗胆动弹一下,怕是必将成为那倒霉的池中之鱼。
“十弟心意诚可贵,爱妃你可好生谢过?”
端木卿绝的反应总是教人倍感意外,念沧海对上那似若盈笑的冰眸,为什么心儿不觉庆幸,反觉一场大祸就要临上头。
“是,妾身谢过了。”
“继续揉着吧,爱妃若觉着痛,孤王的心可是会心疼的。”
剑眉诡挑,那份阴气重的温柔,念沧海可是无福消受,。
可醉逍遥倒是脸庞厚得吹弹不破,应了声“是”后,还真的又蹲在了榻前握上她的脚丫子为她按摩伤处。
“九爷,巳时已到,玥瑶郡主应是在望月亭候驾着了。”
门外公公禀告。
“爱妃好生歇息,孤王稍后来看你。”
就这么走了?
留下危险的预告,念沧海俏俏抬起眼尾随端木卿绝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莫名绕着股淡淡的失落,第二次…在她的跟前,他一听玥瑶的名字便心急如火的走掉…
“王妃。”
门外一道阴柔话音又响起,念沧海看去,那人正是方才尾随端木卿绝离开的宦官,“公公有何事?!”
相公公向后使了个眼神,候在院子里的五六个奴婢手捧五色锦裙走了进来,一件件摆在了桌上,“这是…?”念沧海看不明白了。
“九爷有令,今个儿传王妃侍寝。”
“今夜戌时,奴才们会来接驾。”
相公公淡淡道,“王妃记得好生打扮。”眼媚媚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随即带着五六个奴婢便离开了。
夜,戌时,印月阁里砰砰磅磅的砸物声震耳欲聋,端木卿绝宣召念沧海侍寝的消息传到了玥瑶的耳朵里,她就像发了疯一样见物就摔,见人就骂。
如果卿绝哥哥宠幸了那个丑女人,那日复一日下去,她的肚子里就会有他的血脉,到时九哥只会更不舍将她杀害。
玥瑶满眸子的惊恐,“不可以这样,我绝对不能让她怀上九哥的孩子!”
同一时间,旧院门外,相公公已经备好了轿子等候。
只瞧念沧海一身平日的素裙走了出来,脸上也没上半分的状,“王妃是还未换上衣裳么?时辰就要来不及了。”之前可是有送来上好的锦衣锦裙,念沧海没有打扮,相公公难免惊慌。
“来不及就走吧。”念沧海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越过他就上了轿子,“反正修罗殿伸手不见五指的,打扮的五光十色,王爷也看不清不是么?”
念沧海调皮的回首挑眉,一句话弄得一群公公奴才的很是无语,这丑王妃还真有个性!
大约半个时辰后,轿子停在气宇非凡,红砖金顶的殿宇之前。
那两扇高如天柱的大门依旧宏伟慑人。
十来个奴才分别站在门的两边,为她推开大门,“王妃,请…”相公公道。
“有劳公公。”
踏着轻快的步子,念沧海满色无畏的走了进去,丝毫不见那日又羞又怕的影子,奴才们个个面面相觑,“公公,棺材要不要今夜就备好?”
他们可是有经验的,以前九爷召见侍寝的女子,夜前是竖着进,夜半就是横着出。
相公公想了想摆摆手,“都退下吧。”
有没有那个需要,一切等天亮了再说吧…
不就是阴森得吓死人不偿命的修罗殿嘛,第一次没吓死她,第二次可就别指望能了。
念沧海走在其中,殿前还是一样的森冷,四周茂密的大树将天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微弱的月光从树叶的夹缝里投射进来,走道的两侧各有着四座腥红的血池,绽放水面的血莲半张半闭,诡异撩人,好像在饥饿得等待着食物的靠近。
吱呀一声,殿门从里打开。
清冷的月光若隐若现的勾勒出一道唯美唯俏的轮廓,刚毅的曲线和阴柔的光轮融合,相得益彰得惹眼瞩目。
“王爷。”
念沧海拘于礼节地向端木卿绝欠身行礼。
纵然殿内光线昏暗,再绚烂的颜色也会被盖上一层暗沉,但他仍看得出她没有穿他赐给她的华服。
“那些衣裳不符爱妃心意?”
“王爷有心了,妾身只觉素裙更适合妾身罢了。”
“也是,不穿更好,省得孤王亲手脱!”
冰眸金瞳站着情/欲挑/逗的光点,念沧海差点不敢与他双目对视。
小鹿惊慌一闪而过,掩饰得极好,却逃不过端木卿绝精明的眼。
他转身走入殿内,念沧海紧跟其后,两人之间似有种生来的默契,比之先前她偶尔乍现的唯唯诺诺,他更喜欢她大无畏的摸样,敢顶撞,这样才好玩。
端木卿绝感觉得到念沧海是做好了准备来的,而今夜他刚好要和她好好算算总账--
明明他就警告过她不得再与逍遥靠近,她却猖狂无视,竟敢当众和逍遥眉来眼去调/情煽/火。
“王爷若是想质问今早醉大人为妾身敷药的事,妾身只有四个字--清者自清。”
念沧海先先发制人。
“孤王还未问,爱妃就不打自招,这不是心虚作祟么?”
心虚,她凭何要心虚?!
“归根究底,爱妃记性不好,是又忘了孤王说过的话吧?”
端木卿绝逼近一步,强势的气息总能让人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留心就被他吞下肚,骨头都不剩。
念沧海不闪也不躲,咕噜圆的的杏眼打了个转,“记得,不过王爷倒是听到妾身在醉大人面前呻/吟没?”
端木卿绝眼色一滞,“那倒没有。”
“正是,没有就是妾身谨记教诲,并未逾矩,不是么?”
挑着眉,得意调皮,那言下之意就是她一没忘记,二没做错,倒是他欲加捏造之罪,纯属小人之为。
呵,看来记性不好的人是他自己,他忘了她的小嘴一向能言善道,最拿手的就是强词夺理。
要她就乖乖就范,同她耍嘴皮子可有点吃亏。
冰眸一沉,金芒暗闪,端木卿绝一手伸来,出其不意的拉开念沧海的领子,“王爷!!”玲珑的娇影向后一躲,说不过就动手,他就一点都不知道君子动手不动口的道理么?!
以为端木卿绝是要撕扯她的衣衫,念沧海小心向后退着步子,生怕一个不巧被什么东西绊住脚,那她就倒霉催了。
谁料:“链子呢?”
端木卿绝眼神清冷的落在念沧海光溜溜的锁骨之间。
她这才想起昨夜他有送一条“狗链子”,“呃…那个,因为太名贵了,妾身生怕掉了,所以好生收着了。”
当他是三岁孩子可以随便糊弄?!
端木卿绝眼神不悦地扫向那碍眼的红豆发簪,抬手就将它从她的发髻上收走,“喂!还给我!”念沧海急得双手像生了灵魂,穷追过去。
瞧这紧张的样子,是被折断了软肋?!
“哼,那么在乎这个,戴着就不怕弄丢了?”
念沧海一愣,这一军将得她当头一棒,她是答“怕”不是,答“不怕”也不是。
“那是醉大人的一番心意,妾身总不好意思弄丢吧。”
“那言下之意孤王送的就见不得人?!”
可恶,这男人就是存心要她钻入他的圈套!
他都说了那是锁囚奴的狗链,难道要她满心欢喜的戴着不成?!
“你就这么讨厌孤王的东西?”
端木卿绝突然轻声低语的问道,她心弦竟被挑起,狠狠痛了一下。
其实那个同心锁,她第一眼瞧见就心生喜欢,巧夺天工的手艺,设计得又玲珑别致,若非他送的,她肯定会倍加喜欢。
“妾身下次记得戴着就是了。”
“不止要戴着,而且永不能摘下!这样,爱妃你每次想要翘起狐狸尾巴勾引男人时,才能记得你是谁的女人!”
谁是他的女人,他个断袖癖,连她皮肉都不敢碰一下还敢厚颜无耻的说她是他的女人!
“妾身心止如水,眼中心里就只有王爷一人…”
“既是如此,便不该留恋别的男人的东西。”
端木卿绝顺手就要扔了攥在手心的红豆发簪,“不要,你要扔了,那同心锁我也不要了!”
她就那么在意逍遥送的东西?!
那小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在乎,紧张,害怕都如针扎着端木卿绝的心,不是很痛,却点点深入深处,痛楚层层叠加,像后劲十足的酒,让人越喝越醉,越觉越痛。
端木卿绝知道,他的同心锁和那红豆发簪没有丝毫可比性。
她心珍惜的就只有这发簪子。
心下怒火燎烧一片,他究竟是发了什么疯,起了什么兴致才特地命人打造了那天下独一无二的同心锁送给她,换来的却是她冷酷绝情的轻蔑与藐视。
“为什么逍遥送的就不一样?”
“王爷为何那么在意?在意可就是在乎,在乎就是喜欢,王爷莫不是对妾身动了心,要知道,动了心就是爱上了呢。”
念沧海全然没料到端木卿绝会露出这么感伤的表情,顺势将他一军,紧抿的唇角勾着笑靥的弧度是轮廓越发深邃,“孤王爱你,你敢被爱么?”
下颚猝然被高高抬起,攫着迫人的气流,教人小心儿愣是漏了个拍子,“怕不是妾身不敢,而是王爷不敢!”话音未落,下颚就被狠狠一捏,痛得念沧海低低呻/吟一声--
“有胆量,孤王喜欢!今个儿起孤王就如你所愿--好好‘爱’你。”
说着羸弱娇柔的小身子就被他打横抱起带上了榻。
“王爷,想做什么?”都被带上床了,还能做什么?!
“床,枕头,被子,一切都齐了,爱妃说孤王想做什么。”
“想要这簪子完好无损,孤王劝爱妃乖乖就范!”
魁梧的身躯猝然压下,教人浑身都僵硬起来,“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威胁扔了孤王的链子,孤王就要你每夜都下不了这榻。”
鬼魅温热的气息窜入她半张的小口,“唔唔…混…”不带这么偷吻的!面上窜起一阵红一阵白,不等念沧海咬那擅自闯入的舌,他胜利而过的收了回去,撩人煽惑的舔过唇际。
念沧海脑袋乱得像团浆糊。
就没听过这么暴戾又让人脸红的警告,心里窜起声声讨伐,可虽然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惹人讨厌,但不可否认在那张脸孔上却异常的迷人,俊美的男人有毒,她定也是疯了,竟为此脸红心有跳。
念沧海所有的慌张羞赧如同一颗颗甜而不腻的糖果,端木卿绝冰冷的脸上渐而浮现笑意,“不想求饶么?”
“我求饶,王爷会放过我么?
“不会,可我想看你求饶。”
混蛋!
“也罢,王爷要是‘行’的话,妾身还就是不求饶了呢。”
灵眸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鬼主意,见他开口要答,又是一个灵气逼人的将话给抢了过去,“怎么,王爷想说妾身终于露了本性,难耐寂寞缺男人,等着王爷临幸?!”
他似被戳中要害,她果断快一步又把话给劫了过去,“今个儿妾身就是饥渴了,还就是不否认了,但妾身记得,王爷说过要妾身再怎么寂寞都要忍着,王爷可不是皇上,瞎了眼才会要长着一张鬼面的女人?!难道王爷是要食言了?”
念沧海挑衅着,就像个经验老道的窑子老鸨,竭尽所能挑战着端木卿绝的神经,他要敢碰她就是自食其言。
见端木卿绝赫然断了下一个动作,某人灵动杏眼趁胜追击,“王爷还是请三思,强扭的瓜不甜,妾身纵然寂寞难耐,也不愿为难了王爷。”
她好心放出了梯子让他下的来台,可那冻结的冰块脸竟是一个破涕笑了出来:“孤王说的话,爱妃倒是句句记得牢,是因为那么说时伤着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