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尹子,老朽连日已把修道建德之机再三说明,你也确已功进非浅。老朽甚是欣慰,且付你弘道之法。你已明白,大道就在当下,就在自心,不在远不在近,不在尘劳不在山,若有弘道机会,你可如此行去。)
国家不大,民众不多,生活纯朴简单,让其明白大一点的器具不需要使用;使其懂得生命的可贵,从而不必东奔西走,即使有车有船,也没有远行的想法;有盔有器,也没有使用的需要,使其心态回复到结绳记事的状态。让他们吃得香,穿得暖,安居乐业。即使推窗就能看到邻国人,相互能听到鸡鸣狗叫,但至死也不必相互往来。
你如果能做到这一步,就是他们懂得了大道就在当下,就在自心了。
解曰:
小国寡民,鸡犬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这是老人家心中理想的生活状态,正是各安其命之情境,因而如此译解。
修炼讲究清静为天下正,清静是自净其意而得神意;天下正,指道气长存,是元神正神的存在方式。政府如果能如此清正,则尽作服务之能,而不是管制与压迫,这是为政至德之至象,如此,则国泰民安,复归于朴也。
无所曾有,亦无所无
香港有部电影(名字忘了),故事结尾,三个主人公坐在一个蛇形图案中,该蛇口咬尾,要求三位主人公说出图案的寓意,回答最令人满意者,可以娶走公主,主题大约是问 “我是谁”。三位主人公入定以后,梵天使者来问,第三个说: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没有来过,也没有去过,我就是梵天的一个梦。使者非常高兴,说他就是下一任使者。
无所来去,无所曾有,无所曾无,是本章老人家阐述的中心思想。
四十七章,老人家说过:“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阐明修炼之道无非一个安心于当下,不在尘劳不在山,不在路上也不在眼外。第五十三章又说 “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 ,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非道也哉!”阐述大道自在本心,寄语修士不必外求。纵观整部《道德经》,老人家从不同侧面阐说了大道和太虚无象,修合大道的方式方法只是以虚合虚,以容合容,以无合无,能存无守有,离开后天妄识妄见,如如即是。若心有动,也非真动,只是和光同尘以应人事。
历代祖师窥见真我面目以后,破迷指悟言语多多,三丰师《打坐歌》说:“仙是佛,佛是仙,一性圆明不二般;三教原来是一家,饥则吃饭困则眠。假烧香,拜参禅,岂知大道在目前?昏迷吃斋错过了,一失人身万劫难。愚迷妄想西天路,瞎汉夜走入深山。”
伯端师也是言说恳恳,说:“志士若能修炼,何妨在市居朝。工夫容易药非遥,说破令人失笑。”以反问方式问天下修士 “何必深山守静孤?”又说:“不移一步到西天,端坐诸方在眼前。项后有光犹是幻,云生足下未为仙。”其《即心即佛颂》则直接说破:“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妄物。若知无佛复无心,始是真如法身佛。”
这些认识都是老人家思想的直接继续,人在人世,日用云为,时时处处不离大道。大道太虚一气流转,化生阴阳,从而化生万类。万类既死,能一念清静,自然还归大道;所谓流离辗转者,都是因为后天人意妄生,有了解不开的思绪或是无妄的追求,因而流浪生死,辗转轮回。若能放下,以淡定之心,自然当吃则吃,当用则用,马照跑,舞照跳,保持自心安静与谦和,就合于大道了。而作为 “修”道,只需拿定自家清静一念,则能感而遂通,并无其他,因而三丰师说大道就在目前,如此,是不是 “说破令人失笑 ”?
于修炼环境而言,既然大道就在目前,何必寻深山、守静孤?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何妨在市居朝呢?
于修炼过程而言,终究不假一丝人为,纯纯一个自然而然,所以是不修而修,不神而神。我自道生,是道的一枝一叶,我即道,道即我,从这个意义上讲,何来修炼之说呢?所谓修,是因为流浪久久,不能窥真我面目。大道何来二性,真我何曾有双?我身即我神身,我神即我人神,此外再无二,只是酒醉寻求醒酒而已。所以,把 “修炼 ”这个概念也扔掉,把成佛成仙的念头也扔掉,才是真清静。如此去看万事万物,方知一切皆是后天幻赋,又何来真假?
何来高低?何来穷富?何来来去呢?既无真假,当无争无逞,虽有甲兵,无所陈之。既无来去,故至老死不必往来,虽有舟舆,无所乘之。即无穷富,何须梦中寻苦,熙熙劳劳焉?而文字,也是人心幻化生相,对幻虚的虚幻描述而已。所以,老人家说,复结绳而用之,此即还本。既知诸幻,来此人道为人,就应该好好为人,清清静静过日子,此谓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 ”。
本章如果设定场景,应当是尹公问老子,您老这一走,遥遥无期,可能一去不返,再无相见之日了,以后众学如何修道呢?老人家也直接说,大道只在人心,诸人各安其心,各尽其命,不作外求,无知无欲而自得之。于是描绘出一个简单的生活场景。这个场景和谐平静安祥团结,人人甘服美食、安居乐俗,正如辛公词说:
茅檐低小,
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
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
二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无赖,
溪头卧剥莲蓬。
我是梵天一个梦,正应了一枕黄粱之典,当年吕祖赶考,被祖师一梦点醒,从此放弃名利的幻假,勤行乐道。太极拳也是修炼一法,拳者何不清清净净地练拳去呢?正如织毛衣,一针一线慢慢织去,不知不觉而织成。没什么可争的,也没什么可抢的,更没什么可跑的。
———执于红尘浊梦而斤斤计较,不是梦中求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