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987900000002

第2章 吸血鬼

我对以色列的孩子说:

“无论什么活物的血,

你们都不可以吃;

因为一切活物的血就是它的生命,

凡吃了血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旧约·利未记》

1

一堆男生聚到一起,尤其是远在异乡的情况下,一股江湖豪气就会油然而生。

而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长幼之分。

当然我们宿舍也不能免俗,于是就按照年纪大小,排出了大哥和小弟。

很不幸,或许我中学的时候为了隐藏秘密而急于脱离高中生涯,导致我比别人早一年念了大学,我在六个人里排到了第六位!

走到哪里都被老六、老六地叫着!

这个称呼让我烦恼,它总是能让人联想到电视上那个一脸劣气的多尔衮。

但是还没等我从这个烦恼里跳出来,新的烦恼又来了。

我们的老大,一个东北来的彪悍男生,认为我们宿舍的称呼太过于流俗,按照他的说法:在食堂里喊一嗓子“老X!”,起码会有20%以上的男生应声答到!

“这简直太没有意思了,要有创意!创意!”于是全体成员都在他的动员下,为我们的独具特色的花名绞尽脑汁!

偏巧那个时候全校男生正流行玩一种叫“真侍魂”的街机游戏,宿舍里天天回响着打打杀杀的声音。

于是老三提议了:“不如我们叫‘XX丸’吧!”

“这个不好。”老二拼命地摇头,“去了食堂,听着有点像吃的。”

“那就叫‘XX郎’?”老四一边坐在电脑前玩电动,一边头不抬,眼不睁地提议。

“哎呀!这个好!”老大听了一拍大腿,方脸上挂着一副大彻大悟的愉悦表情,“乍一听还挺像回事!”

要知道,我打从娘胎出来,最避讳的就是那个“狼”字,急忙跳起来抗议。

无奈力量单薄,声音微弱,最后不得不被强冠上了“六郎”的称号。再加上我的姓,又一个历史人物就这样被糟蹋了!

从此以后,我就顶着“杨六郎”的花名在校园里招摇过市。这个名字是如此的朗朗上口,以至于后来认识我的人都以为这是我的本名!再加上我种种惊人的行径,和还算不错的外貌,结果不到半年,学校里就有一大半的人知道了今年的新生里有一个一见到圆形就发飙,却外貌清秀的素食主义者——杨六郎!

可是大学里的平静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第一个学年悄然度过之后,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六郎!好兄弟,帮我罩着点……”此时正是十五前夕的夜晚,外面朗月当空,我一边坐在宿舍的床上吃泡面,一边接着电话。

“好!好!那你要过完中秋节再回来吗?”电话的那边是无视学校纪律,偷溜回家过节的老大。

“我后天就能赶回来,这两天点名和作业的事就全靠你了,好哥们!等大哥我回来,给你带我们老家的特产……”

老大又啰嗦了半天才挂上了电话,我望着一片狼藉的屋、空荡荡的床铺,长长地舒了口气。

真是太好了,因为过节的关系,宿舍的人全都走光了。

这个十五之夜,我终于可以不用跑到小旅馆和公厕里变成狼,不用再忍受那难闻的味道和潮湿的地面了。

八月十五当天,我准备了一大堆零食正美美地窝在被子里看漫画,宿舍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好像是我们系辅导员的声音。

“吼吼——”我听见了急忙答应了一声,却发现从嗓子里窜出的居然是可怕的狼嚎。

天啊!我急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已经长出了长长的爪子,胳膊上也全是赤棕色的长毛。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难得地享受了一回节日,居然太过投入,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狼!

“快点开门啊,今天过节,系领导来宿舍探望留在学校的学生了!”那个血气方刚的小辅导员依旧不依不饶地敲门,估计在他的身后正站着我们大腹便便的系主任还有书记。

我恐惧地蜷缩在被窝里,不敢探出头来。不大一会,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噪声,似乎别的学生都被叫出了宿舍。

接着是“叮叮”的钥匙响声,还有管理员那熟悉的唠叨,“这帮孩子,可能出去玩了没有关灯,多浪费电啊……”

还没等我继续听下去,大门就被打开了。

一种本能的冲动驱使我要立刻远离这种暴露身份的危险境地。

我后背一弓,四肢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后腿有力的一蹬,身体像离弦的箭,一下就从开着的窗户中蹿了出去。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帮人刺耳的尖叫,声嘶力竭,仿佛看到了致命的梦魇。

但是随后一个分贝更高的吼叫声响起,瞬间就盖过了任何的叫声!

那是在暗香浮动,明月清朗和凉风宜人的秋夜里,做着自由落体运动的我,突然想起宿舍所在的楼层时,喊出夺命狂呼!

“吼吼吼——”

这可是六楼啊!顶层!

2

只是突然一瞬,却又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月亮的影子在我的头顶翩然滑过,冷风在我耳边尖利地呼啸,随着一声闷响,一股尘土的味道和花草的香气包围了我。

我被摔得七荤八素,急忙慌慌张张地抬起了头,才发现眼前是一片树枝掩映,花木扶疏的静谧景象。

月光正透过树木的枝丫,如绢纱般挥洒流泻着。

那银白色的光,让我忐忑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打了个滚,翻身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趴在宿舍楼下面的那片小花园里。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夏日里遭到全体男生唾骂的蚊子和苍蝇的温床,居然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

身上有些微微的刺痛,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大碍。

我蹲在草丛里,伸出前爪,仔细地理了理凌乱的毛发,又清理了一下进到耳朵里的泥土。

可是还没等我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有一帮人浩浩荡荡地从宿舍楼的大门里冲了出来。

为首的是我们那个明显有着“三高”症状,大腹便便的系主任,他正举着一个拖把,笨拙地朝我的方向跑过来。

后面还跟着我们年轻的眼镜导员,宿管科的大妈,还有几个仅穿着牛仔裤光着膀子的男生。

这些杂七杂八的人拿着脸盆、扫帚,甚至还有饭盒,一边跑一边叫。

“打狗啊!”“有大狗进了宿舍!”“614死定了!明天要给他们扣分,居然敢违规养狗!”

天啊!这一定是个噩梦!

我望着这个朝我狂奔而来,气势汹汹的打狗大部队,再也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转身夹起尾巴就跑。

或许是面临人生的第一个危机,让我的身体瞬间如羽毛一样轻盈,几个起落就蹿出了繁茂的花丛,往学校围墙的方向跑去!

隐约中有种感觉,只要出了校园,他们就不会再追赶我。

我轻而易举地翻过围墙,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周围越来越安静,路越来越窄的时候,我才敢回头望去。

宁静的夜色中,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柔和的月光,千古如一地流淌在秋天的风里。

我竟然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凭着本能跑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夜晚的公园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孤独的影子在月光下徘徊。

沿着公园的小路转了一圈,确定周围是安全的以后,我无奈地蹲在了一个空着的长椅上。还好,我的上半身还穿着睡衣。

于是我披着睡衣,尽量让自己像个人一样,坐在美丽的月光下,心中渐渐涌起无尽的哀伤。

圣经上曾说过,即便是天天向耶稣祈祷的谦谦君子,也难保会在草长莺飞的月圆之夜,变成可怕的恶狼!

可是我并非君子,为何也要承受老天这样的考验?

今天是八月十五,周围所有的人都在享受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时刻,那美好的景象离我是那么近,却又如此遥远,远到一辈子都无法触及!

于是我又像以往一样,抱着毛茸茸的尾巴,对着月亮伤心地哭泣起来。

当然,这凄凄惨惨的哽咽,一冲出我的嗓子,就自动转化成凄厉的狼嚎,一声接着一声,催人心肺,又令人心惊胆寒。

甚至连几只归巢的倦鸟,都抵受不了这么可怕的嚎叫,扑棱着翅膀从丛林深处慌慌张张地飞了出来。

但是这丝毫不能缓解我的悲伤,在飞鸟走兽的伴奏下,我开始更加卖力地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住了嘴,竖起耳朵,警惕地望着公园中细细的羊肠小路。

满月的光芒,像是上好的绸缎,挥挥洒洒地流泻在大地上,给青色的石板小路,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有一股腥甜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那是浓烈的血腥,蕴含着死亡的绝唱,好像有生命的甜香,正在顺着温暖的血液,一点一滴地流逝出来。

因为我变成了狼,在闻到鲜血气息的同时,五感在瞬间被无限地放大。

原本一片漆黑的景色,突然变得如白昼一般清晰,我甚至能够看到远处草坪里那泛黄的秋草中,蛰伏着一只冻得僵硬的青虫。

与此同时,那遥远的小路尽头,仿佛正有什么人,在蹒跚地靠近。

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血液滴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还有力不从心的微弱的喘息,伴随着虫鸣鸟唱,冷风轻吟,像是来势汹涌的潮水,瞬间就把我淹没。

我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对着那条黑暗中的小路,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一种无法控制的低吼,从我的嘴里窜了出来。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仿佛都绷紧到了极致,宛如拉满的弓弦,随时蓄势待发。

那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我的耳膜之上。

终于,在清冷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穿着时髦套装,长发披散的女人。

她的脸色惨白,在银白色月光的照耀下,甚至还泛出了一种失血的青色。

“救救我……”她颤抖着朝我伸出手,原本失去神采的双眼,也散发出了精亮的求生光芒。

我被这可怕的景象吓得倒退了两步,要知道,虽然我外表是狼的样子,但我还是有一颗人类的心,标准的外强中干。

“求求你……救救我……”她又努力地往前走了一步,身体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我这才发现,她的一只手腕被鲜血染成红色,而且不停地有大量黏稠的血液正从她的伤口中汩汩地涌出。一点一滴的顺着她伸出的那只纤白的手,丝丝缕缕地流到了地上。混合着地上的泥土,泛出可怕的黑色。

“吼——”我看清楚她的状况,惊诧地嚎叫了一声。

这一声嘹亮的吼叫过后,那个因为失血过多而神志不清的女人,终于借着朗朗的月光,看清了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什么样的怪物。

紧接着就发出了比我的声音更高亢的惨叫,眼白一翻,身子一歪,就倒在了石板路上。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爪子碰了碰她的身子,她的长发像是流动的水,随着头颅的摆动流淌出生动的光芒。但是显然已经毫无意识了。

我利落地打开她的手提包,翻出了手机,用毛茸茸的爪子,按下了紧急呼救的号码。

看来所有的童话都不尽正确,拯救落难公主的,往往不是王子,而是狰狞的野兽。

她的运气还不错。

我一边拨电话一边暗自臭美,她居然福大命大,遇到了我这样一只聪明伶俐,会拨手机的狼!

3

古人曾经说,璞玉之姿,不蒙于尘。

或许像我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杰,注定不会被这滚滚的红尘淹没。

第二天,当我挂着堪比熊猫的黑眼圈来到教室的时候,就看到前排的一个男生正拿着一份新鲜出炉,透着墨香的晨报,在教授的眼皮底下,几乎把头塞到书桌里,正小心翼翼地翻阅。

头版头条上是一只狗的照片,那个可怜的动物,似乎非常畏惧闪光灯的光芒,在照片中表现出一种惟妙惟肖的接近人类的尴尬表情。

“哎呀,真是一条好狗!是不是啊,六郎?”同宿舍的老二,一个住在本市的男生,一边抻长了脖子蹭报纸看,一边伸手捅了捅我。

“嗯……”我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句,垂头丧气地把脑袋隐藏在书本之后。

真是好心没有好报!

“好像说这狗还会打手机呢,后来发现和急救中心的人无法沟通,就跑到公园外面去求助,真是比人还聪明,比犀牛还牛……”

老二还在喋喋不休,我只好连连点头,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昨晚的痛苦经历,又开始在我的脑海中重现。拨通电话却无法说话的无奈,瞬间就冲走了我见义勇为的喜悦。然后我就像疯了一样跑出公园,去向马路上过往的行人求援,却差点被一位浑身颤抖,几乎无法自理的老头当成疯狗追杀。套用李煜的词,果然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古人的话确实太有前瞻性了。

“天啊!我不会是看花了眼了吧?”老二突然指着另一张照片使劲地拉我,“这狗还穿着睡衣呢!”

我开始脸色铁青地望着他。

“你怎么这么看我?”他一头雾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张报纸上模糊不清的照片,突然再也按捺不住,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我……我才发现……那个狗的睡衣,居然和你的那件一模一样!真是太好玩啦!”

我的脸色随之变成了红里透青的紫色。

但是老二浑然不觉,笑得浑身发颠,几乎抽搐,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的教授把他叫起来记过,才令他闭上了那张该死的尊嘴。

可是昨天的女人,真的是想要自杀吗?

我回想着昨晚浮现在面前的那张惨白的脸,她求生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甚至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还走了那么远。

有着这样坚韧的、堪比小强的顽强生命力的人,估计死神见了她都会退避三舍!

但是那个时候,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件平凡的小事,卷入了一个血色的漩涡之中。

当天下课之后,整个校园都被那条智商堪比人类的狗闹得沸沸扬扬,好像每个学生都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更有一些好事者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看到了那条狗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然后文质彬彬地对记者鞠躬行礼。

“真是好可爱啊!”我正在食堂吃饭,旁边两个爱心泛滥的女生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要是我有这么一条狗就好啦,可以训练它出门买东西,那样我就可以几天不用出宿舍啦!”

还是不要了。

听到这里,饭菜顿时在我的嘴里变得如同嚼蜡般无味。

“是啊,还不用训练它去厕所,还会自己洗澡,我家的那条狗,脏的要命,根本都不能抱着玩……”

我的脸开始“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屏住呼吸,收起了饭缸就快步往宿舍走。

而那两个女生显然误会了我的表情,大概是认为我不但偷听她们的谈话,还在腹诽她们的幼稚,以致忍笑忍到脸红,因此齐刷刷地对我报以飞刀一样的目光。

我就在这样如刀似剑的寒光中,腿脚虚软地走回宿舍。

果然世态炎凉,人不如狗。

于是我在宿舍的水池前,一边刷着我那又方又亮的饭缸,一边在悲春伤秋,感怀身世。

可是刷着刷着,我发现不对劲了。

在水房昏暗的灯光下,竟然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我的右手腕上多了一条红色的线。

很平滑,很细,就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剃刀,在手腕上划了一刀一样。

“哇!”我尖叫了一声,吓得一把扔了饭盒,跑到有阳光的地方,举起手腕仔细地看。

一条奇怪的红线,正隐隐埋藏在我的皮肤之下,随着脉搏的跳动而轻微的起伏,仿佛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看着这条细线,头脑中一片混沌,想起了昨天救的那个女人,想起了她汩汩流血的手腕。

难道她不是被割伤的吗?

4

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事情,导致我整个下午都无精打采,一边听课,一边还时不时地翻一下手腕,看看手上的红线有没有消退。

但是它却丝毫没有变淡,甚至比中午看起来更触目惊心。

“老二……”我垂头丧气地拉了拉唯一来上课,和我一起比肩应付答到点名,共同进退的老二,悲悲切切地说,“你不是一直跟我借那套游戏光盘吗?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就拿去吧,就算留个纪念!”

“唉呦!”老二目光惊诧,语气鄙夷,“你不是一向小气得要命,怎么突然转了性?”

这番发自肺腑的评论是如此的刺耳,让我立刻下定决心,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死前一定要把那套光盘当着老二的面烧掉。

但是老二却丝毫不顾及我已经发青的脸色,仍然絮絮叨叨地说,“上次宿舍聚餐你没有掏钱吧,对了,你还欠我两张水票呢!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还……”

就在他口沫横飞,滔滔不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手腕有些痒,似乎有只小虫子在血管中爬来爬去,本能地伸手抓了一下。

可是这一抓不要紧,竟觉得手中全是黏腻的潮湿,同时一股刺鼻的腥气,瞬间窜到我的脑海中。

“哇——”我吓得尖叫一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右腕像是被人凭空划了一刀,正有鲜红温热的液体不停地从血管中奔涌而出。

由于鲜血刺激了我的本能,我的身子一弓,就灵敏地跳过了后排的几个同学,迅速地拉开教室的门跑了出去。

隐隐还听到阶梯教室里传来老师气急败坏的问话声音:“那个同学是谁?怎么没打招呼就随便出去!”

“报告老师!他内急!”这是老二清脆响亮的回答。

接下来教室里立刻爆出一阵哄堂大笑,简直令我无地自容。

我一边往校医院的方向跑,一边暗自问候老二的爹妈乃至列祖列宗,并且下定决心,以后要天天当着他的面玩那套他向往已久的游戏,令他痛不欲生!

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学校要把校园建得这么大?

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原本让我兴高采烈的各种体育设施,瞬间变成了我奔赴生路的绊脚石。

我在鲜血横流的状态下,以顽强的精神飞快地跑过了一座中心花园,一个辽阔的足球场,一个环形体育场,还有几个篮球场。等到达位于宿舍区的校医院时,我已经脸如金纸,手脚发软。

“唉呦呦,这孩子,真不容易!”当天值班的校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边唠叨一边带着老花镜为我处理伤口,“都流了这么多血,还做剧烈运动……”

拜托!我如果不是腿脚快一些,现在早就已经横尸校园了。

可惜我失血过多,口干舌燥,实在无法跟她争辩,发挥我那惊人的口才,只好有气无力地任她不停地对我进行开导。

什么好女孩有的是啊;什么三条腿的青蛙难找,两条腿的人满地跑;生命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之类的。直念得我双耳流油,她才闭上了嘴,把像是伤员一样惨兮兮、吊着右手的我送出了大门。

此时夕阳西下,正是如血的黄昏。

金色的夕光,把校园的道路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昏黄,正有三三两两下课的学生,结伴往宿舍走去。

我一个人头晕眼花,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只觉得两腿发软,头重脚轻。

在一片金色的晚霞中,道路在我的眼中好像延伸到了天际,没有尽头。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缓缓从金光的源头走来。

那个人像是暗夜一样阴森,一身黑衣黑裤,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

我一见到这个人,居然凭空打了个冷战,急忙伸手揉了揉眼睛。

一定是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

可是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幻象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那个黑衣的人正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嘴角微翘,静静地朝我微笑。

他的脸很白,完全没有血色,亲切的笑容展现在这样诡异的一张脸上,也变得阴森恐怖。

“你……你是在对我笑吗?”我纳闷地指了指自己,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心底开始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个人点了点头,我这才发现他的五官其实长得很俊俏,只是气质太过阴沉,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美丽带给人们的愉悦。

“那……那个……”我更加不知所措,伸手挠了挠头,“我们认识吗?为什么要对我笑?”

这次他终于张嘴了,声音很低沉,没有任何青春的朝气。

“我在笑……”他盯着我那被包扎得像是粽子一样的手腕,笑得更加开心了,“你明明没有几天可活,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呢?”

5

这句话是如此的莫名其妙,以至于我除了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奇怪的人,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无论点头或者摇头,无论回答是或者否。好像都是一种愚蠢至极的举动。

就这样,在夕阳的流光中,在绚丽的晚霞中,我举着包着绷带的右手,抿着嘴角,居然难能可贵地展现出了一种异常沉稳坚毅的气质。

直到不知是第几片黄叶翩翩然然地飘零到我们的脚下。

直到不知有多少个行人和我们擦肩而过。

那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终于意识到了我看似睿智的目光下所掩藏的真相。

他本来脸色就不好,现在更是泛出一种青黑的颜色,无奈地朝我打了个响指,“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因为从小妈妈就在耳提面命地教育我,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这话是如此的正确。

但是望着他在萧瑟秋风中前行的,孤寂消瘦的身影,我竟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居然鬼使神差地低着头,加快脚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没有回头看我,我也没有抬头看他。

但是我们却始终和对方保持一定安全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宿舍区,拐到了一栋偏僻的教学楼前。

沉默的空气在我们的中间流动,隐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的脚步向来都静寂无声,他的也一样。

这些惊人的共同点,让我身上流淌的野兽的血液,渐渐沸腾,几乎要燃至顶点。

“到了!”当我就要在这沉默的危机中爆发时,他突然拐到了一扇大门里,站在了一面明晃晃的大镜子前。

好像旧时的很多建筑都会在大门前放一面镜子,据说镜子的反光会挡下迷路的孤魂野鬼。

不过这话明明就不可信,现在这面镜子中就映出每当月圆的时候就会变成狼的我,和那个一副僵尸脸色的陌生人。

它显然无力挡住任何东西。

“你要我来就是看这个?”我好奇地走过去,镜子里的脸被不断放大,最后终于变成和我面对面的姿态,我抬起手,敲了敲那面大镜子。

“当然不是!”身后的那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走过来,手一扬,开始有黑色的粉末从他细长的手指间挥挥洒洒地飘散下来。

周遭瞬间下起了一场黑色的雪,落得我一头一身都是。

“哇,你这个人也太脏了!”我见状往旁边敏捷地一跳,所幸反应迅速,那些脏兮兮的东西并没有多少落到我的身上。

“你看,看镜子里!”他完全无视我的愤怒,得意地伸手指了指那面明晃晃的镜子。

“有什么好看?不就是一面镜子!你神经病啊,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给这么一个破镜子相面……”

怒火彻底激发了我的本能,虽然没有令我变成恶狼,但令我的口才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就在我想进一步展示我的毒舌神功时,突然发现镜子里竟然多了一个东西。

镜子里的我穿着皱巴巴的T恤,头发蓬乱,吊着一只包着纱布的胳膊,完全是一副惨兮兮的落魄模样。

但是此时却有一双黑色的、恐怖的翅膀,正从我的背后伸展出来。

那翅膀上布满细黑的绒毛,筋骨分明,带着一层薄薄的肉膜,分明不是鸟类所有!

我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喜鹊,立刻闭上了聒噪的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急忙伸手往背后摸去。手指穿透了那双翅膀,只摸到了布满冷汗的肩胛。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摸不到,难道镜子里的所见,都是幻象?

那个黑衣的年轻人见到我的惶恐,嘴角再次泛出得意的笑容,站在我的身后,抬起手,优雅地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圆圈。

依稀是让我转身的意思。

此时我的腿脚已经发软,冷汗横流,但还是鼓起勇气,慢慢地转过身去。

那双翅膀的主人这次彻底地暴露在明镜之中。

是一只巨大的、有着血红色眼睛的灰黑色蝙蝠,正伸出像是老鼠一样尖利和扭曲的爪子,紧紧地趴在我的后背上。

“吼吼吼——”在撕心裂肺的恐惧下,一声凄厉的狼嚎不受控制地从我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还夹杂着那个黑衣人尖利的轻笑。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拼命想把那个可怕的巨大蝙蝠从身后拽下去,但是却毫无作用,它还是牢牢地趴在我的身后,甚至瞪圆了那双红色的眼睛,似在嘲笑我的愚蠢。

“这……这是什么?”我颤抖地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蝙蝠为了保持平衡,还挥舞了一下那双黑色的翅膀,如同耀武扬威。

“是吸血鬼!”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惜字如金,望着脸色苍白的我,说出了更加离奇的话。

“吸……吸血鬼?”那种不是小说中才有?而且大多都被描写成风度翩翩的俊男,根本不是这样恶心的生物。

“这是等级比较低的一种!”他似乎看出我的迷惑,开始为我解释,“是由兽类变成的妖怪,血统不纯正,因此无法保持人类的姿态!”

我听到这里,呆呆地望着他没有血色的脸,有些泛青的眼眶,和红得离谱、类似于鲜血的嘴唇。

在光线昏暗的走廊中,这样一张可怕的脸,已经完全褪去秀丽,形同鬼魅。

一个更加惊人的想法,开始在我的脑海中化蛹成蝶,渐渐要破茧而出。

“你想得没错……”他看到我惊恐的眼神,往前走了一步,朝我展现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我就是一个拥有纯正血统的吸血鬼!”

这次他因为骄傲笑得开心,完全咧开了那血红的嘴。

两颗尖利得骇人的犬齿,白森森的,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我的眼前。

6

好像只是一夕之间,这个平静的世界就变得疯狂无比。

我踏着夜色,头顶着如钩新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宿舍走。

由于受到的打击太大,头脑中开始出现幻觉。路灯在歪歪扭扭地跳舞;火红的枫树伸着胳膊,在和对面的杨树握手;学校食堂上明亮的灯箱,现在看起来也像是女巫的商店招牌。

眼突然一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鸟从我身边一闪而过。

我被吓得差点摔倒在地上,才听到一阵骂声汹涌而至:“你怎么回事啊,以为这路是你家的啊,还在马路中央走S形!”

我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被我看成是大鸟的东西,竟是一个骑着自行车赶课的男生,他气急败坏地说了两句,见我没有还口,就又骑着车风风火火地走了。

太好了,还是在地球上!

我拍了拍被吓得跌宕起伏的胸口,头昏脑涨地回到了宿舍。

“你可回来了!”老二正在宿舍吃泡面,见我回来急忙邀功,“六郎,今天你可死定了,那么明目张胆地逃课,那个老太太一直揪住我问你的名字,还好哥们我嘴硬,死活说不认识!”

我看着老二的脸,一本正经地问他,“老二,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吗?”

老二惊愕地张了张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嘴里的泡面咽下去,然后就爆发出一阵狂笑。

“哇哈哈哈!六……六郎,你可真是太有意思啦,是不是小说看多了?这你也能想得出来!”

我羞赧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果然,这个世界上哪会有吸血鬼,傍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老二还是在不依不饶地取笑我,他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是我说相信,你是不是就会说,这个世界上还有狼人啊?”

他还在笑,甚至连我坐着的床,都被他摇得晃来晃去,好像是在下铺兴奋地打滚。

但是我却笑不出了,蜷缩在床上,拿着镜子,盯着自己身后的那对狰狞的黑色翅膀。

是的,我自己就是个狼人。

又有什么资格,否定其他异类的存在?

按照那个号称血统纯正、有家族徽章的吸血鬼的说法,我背后的那只又大又丑的蝙蝠,是一种被人从地狱里召唤上来的妖怪。

有着罪恶灵魂的人类,召唤恶魔,帮助他们完成心愿。而因为它没有完成任务,无法夺去人类的性命,才顺着血液转嫁到了我的身上。

镜子里的我面色苍白,已经失去了年轻人应有的蓬勃朝气,一条暗红的血线,正环绕在我的脖子上!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这根红线就会变成一道锋利的刀口,夺去我的生命。

到底是谁召唤了这种东西?

我惶恐地捂着脖子,无力地趴在床上,拼命地回想,却只想起了前一天在公园中遇到的那个女人!

或许找到她,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事不宜迟!尤其在该事和自己性命挂钩的情况下,更是片刻不能耽搁。

于是我急忙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出去。

老二看我匆忙的模样,端着泡面,惊诧地张着大嘴,足以塞下一只西瓜。

“喂,六郎,我说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里?”

“我去上自习!”我疾风一般撒腿就往外跑,顾不得和他多做解释。

“喂!你去约会吗?和谁约会啊?这么晚出去约会,今天是不是不回来啦……”

身后是老二不依不饶的八卦喊声,声音之大,足以让整个走廊上自习回来的学生,都用一种了然于胸的暧昧眼光看我,直让我欲哭无泪。以前一直认为老二面貌平凡,性格温和,万万没有想到他打岔的功夫竟然这么高明,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等我跑到楼下,清冷的秋风吹凉了我发热的头脑,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昨晚的女人进了哪家医院。

我沮丧地掏出手机,打算给急救中心打电话问问。

如果还是没有消息的话,就以热心读者的身份打给报社,就说想去探望一下那个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女孩。

可是我刚刚打开手机的翻盖,就在幽幽的蓝光中,看到了一个离我很近,被光线照得青蓝的漂浮的人头。

人头还翘着嘴唇,对我展现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哇——”我被吓得发出一声惨叫,手一抖,可怜的手机“啪”的一声跌落到地上,立刻被摔得电池横飞,惨不忍睹。

光线褪去,周围又恢复成了只有月光的黑暗,浑身冷汗的我,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下午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奇怪男生。

因为他的衣服是全黑的,白天看起来还没什么,晚上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一张白色的脸格外醒目。

“呜呜呜,我的手机……”我顾不上和他吵架,跑过去捡起四分五裂的手机,看看能不能挽回它可怜的命运。

可是还没等我把电池装上,就见到那个男生拍着胸口,在拼命地大口喘气。

手机适时地发出愉悦的开机铃声,不愧是我的手机,完全秉承了主人顽强的生命力,走的是野兽派路线。

“喂,你怎么了?是不是哮喘病犯了?”在个人财物没有损失的情况下,我开始发扬学校所提倡的同学互助精神。

“一边待着去!”他一把甩开我的手,怒目相向,“你想吓死谁呢?我刚刚走到你面前,你就扯着嗓子来了一声,杀人不用刀啊!”

他真的是吸血鬼吗?我尴尬地望着惊魂未定的他,突然有一种受骗的感觉。

不是说吸血鬼的胆子都很大吗?像是本土武侠小说中单枪匹马的侠士一样,专门挑月黑风高的夜晚,走出深沉的古堡,与美女谈谈恋爱,顺便再饱餐一顿!

“咳!”大概他也看到了我脸上的疑惑表情,瞬间摆出一副装神弄鬼的跳大神面孔,指了指我脖子上的血线,“这个,我已经有眉目了,找到了它之前的那个宿主。”

看得我一愣一愣,彻底相信了他非鬼即神。

不是因为他雷达一样的神经,而是人类的表情,好像根本不可能这样瞬息万变!

7

“可是你下午为什么不说?”我气急败坏地说,“现在这么晚了,我们还能做什么?”

他沉默地指了指头顶的月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像新月是你的弱点一样,我也有自己的弱点啊!只要在有阳光的时候,我的能力就没有办法完全发挥,保持人形就已经很难得!”

我听到这话,心跳立刻漏跳了半拍。

难道他知道我是一个狼人?

没有可能的,我根本没有被人目睹过任何变成狼的场面。

由于过分紧张,肌肉紧绷,我跟在他身后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了。

“你在害怕什么?”他确实比白天精神很多,说话也不是单字单字地蹦了,疑惑不解地回头看我,“那个宿主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不是因为这个!我……我没事!”我结结巴巴地拼命掩饰,但还是心虚地瞄了一眼天上如钩的新月。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我青白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你是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是个狼人?”

我就像《西游记》里被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看出原形的妖怪一样心惊胆寒,缩着脖子,小心地点了点头。

“一看就知道啦!”他笑得更加开心,“我开始只是闻到了很浓的血腥气,但是走到你的面前,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完全的人类!”

“那为什么我看不出来?”我第一眼看到他,脑海中只浮现出哪家精神病院围墙塌了的可怕联想。

“因为你不是纯种的!”他露出了狡猾奸笑。

“谁说我不是纯种的!”我朝他叫道,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对我的一种侮蔑。

“你看不到那些东西,包括你身后的那个蝙蝠,所以不是纯种的!只有纯种的,才能有这样的能力!”

“那你怎么证明自己是纯种的?”

“我有血统证明,还有家族徽章!”

我们俩对着喊了半天,直到周围传来晚归学生的窃笑,才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话题好像更适合讨论名猫名犬,而不是两腿直立的人类。

于是我只好涨红着脸,灰溜溜地相携跑出了校园,背后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爆笑。

“哈哈——真是太有趣啦!那个人还说他有血统证书呢。”,“那当然,人家是纯种的嘛!”

在那位因口口声声叫嚣自己是纯种而变得无地自容的倒霉蛋的带领下,我们出门倒了几辆公车,来到了一处居民小区。

“啊?她不在医院吗?”我望着眼前绿荫掩映,环境幽雅的几栋矮楼,不由目瞪口呆。

“她出院了!”纯种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风带着骄傲,似乎对自己的雷达神经非常得意,“好像她在医院处理了一下,又点了一些血浆盐水之类的东西,只休息了一天,今晚就回家了!”

“可是,她流了那么多的血!”这个女人一定也是个半兽人,绝非人类!

“她很厉害的!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人类的女人!”纯种朝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跟着他上楼。

确实!我想到前一晚她在鲜血横流的情况下,仍然蹒跚前行的顽强模样,不由心生敬意。

不,她一定不是个半兽人。

兽人都不会有这样可怕的生命力,或许半蟑人还差不多!

就在我的简单脑筋还在野兽和昆虫之间进行二选一的时候,号称纯种的家伙已经带我摸上了漆黑的楼道。

非人就是有非人的好处!

就像现在,我们的脚步都如落叶一样轻盈,甚至无法令楼梯里的感应灯发出光芒。

但我们完全不受黑暗的影响,甚至比在白天走路还要轻快迅速。

“到了!”他指着面前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她就住在这里!”说完伸手就按响了门铃。

“喂!”我一把拉下他的手,焦急地说,“你想好要对她说什么了吗?如果实话实说,我们一定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我可不想被铁笼子关一辈子!”

“你放心吧,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次他的笑容里,怎么看都夹杂着一点阴谋的味道。

他的话音刚落,铁门里就传来“哐啷”的一声脆响,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的脸从门后闪现出来。

“找谁?”那个女人脸色有点失血的白,抱着一大桶薯片,正在努力大嚼,估计是在用食物补充前一天失去的血液。

“请问您是章琳小姐吗?”他功课做得不错,彬彬有礼地说,“是报社那边告诉我们您的联系地址,让我们过来的!”

章琳?蟑螂?

这个拥有小强一样惊人生命力的女人,居然也有着同样彪悍的名字!

我在后面拼命地忍住笑,费力地让自己的五官不要变形。

“那你们是哪里的呢?”章琳在里面看着我们,瞄了两眼我的大书包,显然这令她非常不放心。

纯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文质彬彬地回答,“我们是流浪狗救助中心的,这次是想来跟您了解一下那只狗的事情,毕竟放任一只大型犬在市内游荡,也会对居民造成困扰!”

这话听得我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他所谓的早就想好的借口,就是在拐弯抹角骂我是狗!

“我要看看他的证件!”章琳显然对我很怀疑。

确实,像我这样包着一只右手,脸色难看,头发蓬乱,又背着硕大书包的人,怎么看都是一个危险人物!

“他是我们的义工,X大的学生!”

我急忙翻出学生证,又把书包完全打开,在她看清我的书包里除了几本书就什么也没有之后,终于开门让我们进来。

“请问您贵姓?我要如何称呼您?”她似乎相信这个变态的纯种是我的领导了,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只跟他一个人交流。

“他姓‘纯’!名字叫做‘种’!”我急忙抢上一步回答。

“哦!很奇怪的姓!”章琳纳闷地自言自语。

而在我身边站着的纯种,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脸上的肌肉却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那么纯先生,请问您想要了解什么呢?”

纯种压抑住怒火,尽量平稳地露出一个看起来很迷人的笑容,“请问,小姐,那天您遇到的狗是什么品种的呢?”

报复!这完全是报复!

我瞪着他惨白的脸,眼中开始燃烧起熊熊的怒火,这个小心眼的吸血鬼,居然在这种争分夺秒的紧要关头,置我的生死于不顾,而忙着惩口舌之快!却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一分钟之前,做的明明是同样的事情!

8

“让我想想啊!”章琳抓了抓头,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大概是一只圣伯纳!”

“啊!好狗!”纯种报复成功,声音都高了八度。

“也有可能是藏獒?或者是那种军用狼犬,反正很大的那种……”

我越听越觉得郁闷,望着蟑螂女人的脸,后悔万分。

一定是昨天夜晚的圆月让我冲昏了头脑,居然会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跑去救了她一命,还不如扔下她自生自灭!

反正这个女人的生命力堪比蟑螂,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医院多躺两天而已。

“那请问您为什么会走到那个偏僻的公园呢?”纯种心情大好,终于开始切入主题。

“怎么?报纸上没有说吗?”

“报纸上的大部分篇幅,都用来描述那只狗了!”我得意地在一边补充,虽然也不知道这到底值不值得骄傲。

“其实……”章琳说到这里,扭了扭手指,把薯片放到一边,脸上现出惊恐的表情,“那件事情太可怕了……我没有胆子对记者说!”

我和纯种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很多人认为我是要自杀,但是其实不是那样的!”

我急忙点头附和。确实,那些记者太不了解她了,像她这样求生意志无比强烈的人,核弹都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我本来是和男朋友约好要在那个公园门口见面的,但是等了好久他都没有来……”她本来兴致高昂的头渐渐低下去,似乎非常伤心。

“你们吵架了?”虽然号称是纯种的吸血鬼,但是八卦精神却一点也不比人类差。

“是的……”蟑螂女人越说声音越低,完全丧失了蓬勃的生机,看来蟑螂也有死穴,“他认为我要和别人在一起了,但是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完全是他误会了!我在门口等了很久,他始终没有来,就在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这次我和纯种异口同声地问。

“一个黑色的影子!”章琳瞪圆了眼睛,哀伤一扫而空,被骇人的恐惧替代,“好像一只大鸟一样的东西,一下就扑到了我的身上,但是我低头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然后你的手腕就开始流血了是吗?”纯种看了我一眼,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好像才过了十几分钟,血管里就好像有虫子在钻来钻去,又麻又痒,我开始还以为是被虫子咬了,但是一抬手,就发现有好多的血正不停地往外流!”

“那你没有想到要止血吗?”

“想到了!”她似乎心有余悸,哆哆嗦嗦地说,“但是那血流得好奇怪,无论怎么压也止不住,就像有什么东西咬住血管,把血往外吸一样!”

吸血鬼!我听到这里,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三个字,手微颤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上次是手腕,这次,就该是这里了吗?

我望着映在墙上自己的影子,那双黑色的翅膀,正像是死亡的阴影一样,不离不弃地笼罩在我的身后。

可是就在我诚惶诚恐的时候,旁边的纯种看了看蟑螂小姐,又看了看我,想了一会儿,居然起身告辞。

“我们走吧!主要是想了解狗的情况,现在已经够多了!”

“喂!那我怎么办?”我无助地问道,“你就这样走啦?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

“不是她……”纯种低声说,“召唤这个东西的,不是这个女人!她根本看不到你身后的那个鬼东西,只有把它孵化的人类才能看到这玩意儿……”

“那我们要到哪里去找?”我脸色苍白地望着蟑螂小姐,只觉得人生一片黑暗。

我不想死,就这样死的话实在是太亏了。

古代的英雄不是死在沙场之上,就是死在美人怀中,为什么传奇演绎到了我身上,就要为了一只蟑螂送掉小命?

“只能继续找找看了,我出去再想办法……”

但是还没等纯种说完,突然门口就传出了一阵稀稀落落的响声,一个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的年轻男人拉开房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小琳,我来看你了,你的门怎么没有锁?”他长着一张清秀的面孔,文文弱弱的,放到古代就是标准的白面书生。

我和纯种同时应声回头,一齐打量着他。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平凡无奇,我没有变成狼,他也没有露出那两颗招牌一样的獠牙!

但是他看着普普通通,温良和善的我们,却像是看到了地狱里的恶鬼,瞪着眼睛,张着大嘴,似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哇——不要跟过来,放过我!”他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一把扔掉了公文包,趔趔趄趄地跑到了门外。

走廊里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声音,感应灯应声大亮,扭曲出一个张牙舞爪的惶恐身影。

“就是他!他看到了!”

纯种朝我使了一个眼色,身体迅速地一动,就已经追到了门外。

“你……你们……”蟑螂小姐一把抓住我,似乎拆穿了我们的伎俩。

我望着她,不知该走还是不该走,毕竟被人欺骗的滋味也不好受,只好硬着头皮准备挨一顿臭骂。

可是蟑螂小姐张了张嘴,挤出几个字,“找到那条狗!一定要告诉我,我要给它买牛排吃……”

果然是蟑螂,大脑不太发达,神经也跟着迟钝。

我只好脸色尴尬地朝她点了点头,背起书包就跑出了大门。

外面的风有点冷,新月滑到了天空的中央,正是午夜时分。

我把耳朵贴在地面上,顿时大地的呼吸清晰透彻地传到了脑海之中。

在一呼一吸中,在草长莺飞中,在万物争鸣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顺着地心地脉传来,像是急促的鼓点不停地敲打着我的心房。

确定好方位之后,我把书包背紧,身子一弓,就跳出了几米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追了上去。

月亮的光挥挥洒洒地流淌到大地上,在这生动的光辉之中,我的身影已经化为恶魔,是人?非人?张扬着尖利的爪牙,追求着自己的幸福!

9

本来我对自己的脚上功夫还是颇有自信的,受身上流动的一半野兽血液所赐,从小到大,我一直是运动会全能,什么跳高跳远都难不倒我,尤其是短跑,更是成绩杰出。

于是在我撒开长腿狂奔了几分钟之后,就看到前面有个黑色的人影,在迅速地移动着。

那个纯种跑得气喘吁吁,正拼命挪动着双腿,费力地追逐着目标。

“喂!”我背着书包,几步追上他和他并驾齐驱,“一个人而已,你怎么还没有追上?”

“他……他……”纯种显然只有爆发力,而没有持久力,颤抖地指着远处一个越来越小的绝望的影子。

我看到那个屁股冒烟,跑得飞快的身影,顿时觉得前途无望。

小型摩托——上班族的必备交通工具!

我怎么会这么倒霉?连老天爷也不站在我这边!

但是伸手摸了摸脖子,想到身首异处,鲜血横流的惨状,我立刻有了动力,双腿移动得飞快,几步就把纯种远远地抛在身后。

“六郎——你怎么跑这么快?等一下啊——”后面传来他急切的叫声。

等你个大头鬼!我一边努力地追逐着目标,一边暗骂!

要死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着急!如果把这个始作俑者追丢了,我就只能等着收阎王爷的请帖,去地府喝茶做客了!

但是我实在是太低估了机械的力量,在小区的街道里尚没有什么,甚至我还能跟他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可是一走上车水马龙的公路,他那辆像玩具一样花花绿绿的小摩托,就充分地发挥了优势。一溜烟就跑出我的视线之外。

任我如何在后面狂奔,任我如何竭尽全力的呼喊,他还是渐渐远去。转瞬就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连那“突突”的马达声都听不到了!

我该怎么办?我绝望地停下脚步,有气无力地望着流光异彩的道路,像是看到了地狱的入口。

难道真的要引颈等死,坐以待毙吗?

昏黄的路灯映照出我带着巨大翅膀的身影,像是暗夜的魔魅。

我无助地看着自己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影子,突然想起了我那唠叨的老妈和忙碌的老爸,以及周围那些行色各异的朋友。不由悲从心来,站在深夜的公路上,小声哽咽起来。

我还没有活够,我是多么舍不得他们!但是我就要稀里糊涂地死了!

“六郎!六郎!”身边又传来那个吸血鬼阴沉的声音,他终于赶了上来。

“不要管我……”我从书包里掏出纸笔,想趁着头脑还清醒,给老爸老妈写点心里话留下。

“六郎!”看到我的举动,他的声音变得更加焦躁,甚至还夹杂着一点哭笑不得的无奈,“快点上车吧!你要是再耽误一会儿,可就真的追不上啦!”

嗯?听到这话,我急忙抬起脑袋,才发现自己身边正停着一辆出租车,一身黑衣的纯种正坐在车里,满脸得意地朝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气死我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要打车?

我拉开车门,迅速地爬上车,“师傅,我们要去追刚才那个骑着小型摩托的男人!”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很快就发动了车子,周围的景物开始飞快地移动,不过几分钟就看到了刚刚消失的那个男人搏命狂飙的身影。

“哇,追上啦!你真是太聪明啦!”我看到了生的希望,忍不住手舞足蹈。

“那当然,君子善假于物也!”他听到我的夸奖,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只有开车的那个司机,听到我们弱智的对话,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小摩托在出租车的穷追不舍下,迅速地钻到了一条小路里,七拐八拐地想要甩掉我们。但是无奈于受速度所限,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终于小摩托停在一栋居民楼下,它的主人把它一扔,就连滚带爬地往楼上跑。

“停车!停车!”我急忙嚷嚷着,还没等车停稳,就推开车门追了上去。

但是纯种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被那个司机拉住,留下来要付车费。

“我等一下再给你钱!”他吵吵嚷嚷地要走。

“不行,现在就给,哪有打车不给钱的?”司机火眼金睛,一眼就拆穿了他要跑单的意图。

“六郎——”他又在后面叫我,“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钱包?”

“没有!”我干脆地回答他,灯光下纯种的脸色一僵,似乎非常无奈。

接着他毫无预兆的一回头,裂开血红的嘴唇,朝出租车司机露出了两颗雪白的獠牙,还翻着眼球,摆出一副凄惨的死人表情。

顿时那阴柔的美丽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彻骨的鬼气!

司机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口吐白沫,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搞定!”他几步就追上我,神色自若地往楼上跑去。

“你……你平时就是这样付车费的吗?”我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卑鄙无耻的人!

“你还在说什么废话,还不快去追那个男的?”他迅速地岔开了话题,正气凛然地跑到了楼上。

我跟在他身后,一边上楼一边念,可怜的司机,不但没有拿到一个大毛,还被这个卑鄙的家伙吓得半死,人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果然太正确了!

不过我当时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句谚语在两分钟以后,就原封不动地套用到了我的身上。

我和纯种几步就追上了那个像惊慌的兔子一样逃窜的男人。

他正哆哆嗦嗦地在开自己家的大门,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钥匙插到锁孔里。

在看到我的身影之后,他就完全放弃了对大门的努力,一下就抱头蹲在地上,发出了恐惧的哀嚎。

“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的——不要再纠缠我了!”

“这个……”纯种指了指我身后紧紧趴着的那只恶心的蝙蝠,“是你孵化的?”

他鼓起勇气,抬头小心地看了看我身后露出的翅膀,颤抖地点了点头。

“是!不……不过,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那个壳呢?”纯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又开始摆出他吸血鬼的招牌脸色吓人。

“扔……扔了……”上班族哆哆嗦嗦地回答,“任谁看一个臭了的鸵鸟蛋里,爬……爬出那种鬼东西,都不敢留着蛋壳吧……”

“扔在哪里了?”我急忙抢上一步,现在傻子都能看出那个蛋壳有至关紧要的作用。

“在市……市中心的公园里!我那天很害怕,就把它扔进了公园里的树林……”

市中心的公园?不就是昨晚我遇到章琳的地方?

事已至此,我转身拔腿要走,却突然觉得头晕眼花,好像有什么粘粘腻腻、腥气逼人的液体,正从我的脖颈间流淌而出,染红了我白色的衣襟。

“哇——”身后的那个男人爆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我纳闷地伸手一摸脖子,只见满手都是鲜血。

与此同时,在走廊里的磨砂玻璃窗中,映照出了淡淡的紫色晨晖!

10

血液在以惊人的速度流淌着,那个上班族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好像看到了恐怖的妖魔。

“我很吓人吗?”我用手捂着伤口,但是却无济于事,只能求援般地望向惊惶失措的纯种。

“不吓人!”纯种一把拉起我,撕开自己的衣袖,把我的脖子紧紧地包起来,“还有时间,它只咬破了一个小小的伤口,现在还没有什么大碍!”

他一定是在骗我,我怒目旁边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那个男人,看这个傻瓜的眼神,都能猜到我的身上一定正在上演人间惨剧。

估计是那个可怕的蝙蝠,正在用它尖利的牙齿,啃咬着我的血管!

“喂……”就在纯种扶着头晕眼花的我,要走下楼梯的时候,上班族叫住了我们,晃了晃手里一个东西,“这个……我想,你们能够用得到!”

那串东西随着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居然是那辆小型摩托车的钥匙!

于是几分钟之后,纯种就带着血流如注的我,威风凛凛地骑着那辆五颜六色、玩具般的小摩托车,奔赴在清晨的马路上。

摩托车太小,载一个人还没有什么,载两个小伙子的时候,就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

它艰难地吐着白烟,拐着8字,发出随时都要报废的可怕响声,艰涩地在马路上移动着。

路上有晨练的老人,有早起上班的年轻人,还有摆小摊的商贩。虽然行色各异,但是都无一例外地对我们爆出分贝惊人的笑声。

我于是在一片爽朗的笑声中奔赴那唯一的生途,但是不知为什么,此情此景,居然令我联想到马戏团里那个骑着儿童自行车表演的笨拙狗熊!它每次出场时博得的笑声也同样热烈!

就在我们杂耍般的赶路过程中,太阳似乎比往日更加勤劳,像是杰出的运动员,时不时地就往天上跳上两跳。它每跳一下,我脖子上的伤口就扩大一分。

最后连那片缠在上面的黑色衣袖都变得黏腻不堪,漆黑的底子里浸满了鲜艳的血色。

“我好像不行了……”我脸如金纸,头晕眼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要到了!”纯种开足马力,一口气闯进公园,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呼小叫的售票员。

“你是不是为了不买票,才开得这么快?”虽然气若游丝,但不妨碍我是个守法公民!

“现在争分夺秒,哪有时间买票……”他刚刚说了一半,就戛然停车,把我扔到了车后座上,飞快地跑到了树林的深处。

或许是我眼花?

怎么纯种的背影完全不像方才那么精神?甚至连露出的皮肤都有被灼伤的痕迹?

但是我没有精神研究这些了,眼前的景物开始像断掉的胶片一样,一会儿黑,一会儿亮,似乎生命的力量正在渐渐离我远去。

我望着头顶渐渐变得透明的天空,闻着周围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突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我趴在妈妈的怀里,问她天堂的模样。

妈妈没有去过天堂,自然无法回答!

但是现在,我想我看到了天堂圣洁的穹顶!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声音,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喊着什么。

依稀是“出来吧!”这三个字!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像是鸟一样的东西,一下就从我的脖子上飞了出去,像是离弦的利箭,瞬间就钻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头脑立刻清醒了很多,血也不再迅速地流淌。

只见纯种正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的、像是鸵鸟蛋一样大的东西,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里面有一个丑陋的生物,正在蛋壳的缝隙中拼命地挣扎,扭着尖利的爪子,和毛茸茸的黑色翅膀,时不时地冲出缝隙,滑过一道狰狞的影子。但是纯种双手一合,那个破碎的蛋壳就并拢到一起,那个怪物也终于停止了扭动,彻底地被封闭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之中。

渐渐有生命的力量从身体的深处涌出,我一挺腰就坐了起来,摸了摸脖子,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复原。

只留下白色T恤上的斑驳血迹,似乎在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捡了一条命,好奇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蛋。

“这个?”纯种掂了掂手里黑色的蛋,“这是妖怪的一种,大概是被那个男人捡回家,被什么邪恶的心思给孵化了!只有蛋壳才能把它再次封住!”

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真是太可怕了!

想想前天到今天的经历,真的像是一场恐怖的噩梦,让人不堪回首。

我劫后余生般虚脱地坐在地上,终于等到腿脚不再发软,推起那辆小型摩托,就要往公园外面走去。

今天上午还有两节大课,老师号称“百人斩”!如果被抓到缺课就糟糕了!

“纯种,我们回去吧!”我推车要走,却发现纯种捧着那个蛋,脸色惨白,动也不动!

“喂!你怎么啦?站在那儿干什么?”我又喊了一声。

但是他还是站在草色烟光里,艰难地看着我笑。

“我不能走了!”他这样说着,脸上现出一种悲哀的表情,“你一个人回去吧!”

“为什么?你家不是住在附近吗?”

“不是!”他指了指天上的太阳,“阳光出来了,我可能就要消失了……”

“喂!”我把车子一扔,紧张地伸手拽着他的衣袖,“你开玩笑的是不是?你不是号称纯种的吸血鬼?怎么会轻易地烟消云散?”

“怎么不会?就像露水遇到阳光,便会慢慢地蒸发,传说中吸血鬼强大无比,但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越强大的东西,往往越是脆弱!”

我的鼻子一酸,仿佛看到了他为我碌碌奔波,竭尽全力奔跑的样子,突然非常难过。

哪怕是吸血鬼又怎样?他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有共同之处的人!也是唯一知道我的秘密,而不会把我送到研究所的人!

眼见他裸露的皮肤在阳光下变成烫伤的红色,他朝我笑了一下,摆了摆手,就走到了那片阴暗的树林深处。背影孤寂而寥落,似乎在对我进行着最后的诀别。

“喂……”我忍住悲痛,大声地朝他喊,“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都没有时间问你……”

喊到后来,声音哽咽,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晨曦……”他遥远的声音飘过来,“我叫做晨曦……”

我听到这个名字,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吸血鬼,是一辈子看不到晨曦的!

11

我推着那辆花花绿绿的小型摩托,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学校,换了一件衣服就去上课了。

“你怎么啦?”老二一边和我赶课,一边好奇地问我,“果然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啊!”

“我生病了!”我有气无力地回答。确实!今晨血流如注,大概只有我这样的特异体质才能保住一条小命,换成普通人早就死了!

“啊?你失恋啦?怎么这么快?不是刚刚开始吗?”

他又开始发挥他的打岔神功,但是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了!

眼前总是有纯种的脸在晃来晃去,想到素昧平生的他给予我的种种帮助,而那张因失血而泛青的怕人脸孔,在我的印象中也变得可爱无比。

但是这种悲伤的情绪并没有笼罩我多久,在晚上的公开大课上,老师刚刚点了一遍名,拿起话筒准备讲课的时候,阶梯教室的大门突然毫无预兆地被拉开了。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脸色惨白的学生,夹着几本教科书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溜了进来。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老师鹰一样的眼睛,迅速地发现了几十米之外的猎物。

“晨曦……”黑衣男生无精打采地回答,“我是2000级的学生!”

她的脸色一僵,镜片后闪出两束寒光,最后连他的名字也没有记,压抑着怒火就开始为我们慷慨激昂地讲课。

而我则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男生,顿时魂飞天外!

“六郎,六郎……”老二在一边看得害怕,伸手拉了我一把,“你怎么啦?被什么吓到啦?”

“那个人是谁?”我指着那个趴在桌子上打盹的黑衣男生,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不是烟消云散了吗?他不是化为朝露了吗?

怎么早晨我刚刚给他哭完丧,晚上他就又生龙活虎地跳出来上课?

“他,你不知道吗?是咱们系的十大怪人之首啊,名字的排名比你靠前!”老二眉飞色舞地为我讲解,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气得发白的脸,“据说他是咱们学校最厉害的吊车尾,万年倒数第一!因此一个本科念了六年还没有毕业……”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那一字一句像是坚硬的铁锤,敲打着我脆弱的神经。

最后我索性把头深深地埋到书桌里,有生以来第一次希望自己变成一只狼,远离这纷纷扰扰的人世。

神啊,这次你为什么如此清晰地听到了我的心声呢?

我虽然说不希望他死!

但是也不要和这样的精神病做同学啊!

“吼吼吼——”教室里爆出一声郁闷的狼嚎!

几天之后,蟑螂小姐带着男朋友,来学校拜托我送牛肉干给狗,顺便要回了那辆几乎散架的小型摩托车。

我这才知道,原来前几天他们吵了一架,她的男朋友怀疑她移情别恋

同类推荐
  • 深牢大狱

    深牢大狱

    延续了海岩以往小说畅销的所有元素,塑造了一个在苦难的历练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在这本书中,残酷的现实与美丽的向往、丑恶的犯罪与绝美的爱情依然相伴相生,小说中三个女性对爱情绝然不同的态度令人扼腕叹息——爱,毁灭着爱;爱,也创造着爱…… 海岩最新力作,“我要讲的这段生活,是关于一个人的命运,命运无常啊!是适于年轻人的爱情,年轻的爱情总是美丽多姿!没有爱情的故事,还叫故事吗?”
  • 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这本书是我第一本书的副产品。在那本关于各种钻石的书中有一章——《你愿意嫁给我吗?》——指导小伙子们如何以他们自己的独特方式求婚。我又在后面附了大约6个我最喜欢的求婚故事。我当时真的不知道阅读一个美丽的求婚故事就像吃土豆片——一片怎么够!成千上万的读者要求更多的求婚故事。
  • 谈诗说情

    谈诗说情

    一个是粉壁题诗,一个是破镜重圆,一个是玉枕难眠,一个是以死殉情,好像天下有情人的磨难永远走不完……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晚风干,泪痕残,欲传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 供体

    供体

    《供体》是一个关于器官交易的故事!作者女皮皮对“供体营”进行了细致的描述,满足了人们对供体交易这一组织的好奇心。《供体》以贾妮和民意居供体营老板黄瓦的爱情为主要线索,主要描绘了供体营内形形色色出售器官的交易事件。主人公贾妮在利益诱惑,以及老家被强拆而导致老父老母无处可去的压力下,成为供体中介所的一个供体。后来,她竟与供体中介的老板黄瓦相爱,不仅仅目睹了一起起惊心动魄的交易,还眼睁睁看着黄瓦与其他供体中介为抢夺肾源而进行了一系列的绑架勒索事件。
  • 红杏出墙记2:流落他乡

    红杏出墙记2:流落他乡

    本书讲的是一个20世纪30年代发生在江南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峰回路转,语言流畅自如,灵动传神,体现了作家高超的技巧和天赋。
热门推荐
  • 束缚之情

    束缚之情

    他是凌宇,他是凌玉。他们本是不应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 迎接晨曦最美的时光

    迎接晨曦最美的时光

    我——单shàn纯,我有个对我很好的姐姐——周雨,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朴雨落,我有个哥哥——单晨,我有个弟弟——单豐。
  • 我那作死的青春

    我那作死的青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头脑一片空白。在道德面前我走了一条不归路,而且欲罢不能。
  • 校园妖魔录

    校园妖魔录

    一名高中生的字数,解开校园里的一个个隐秘。妖,魔,鬼,怪。谁主沉浮?看“三胖子”校园斗妖,英雄救美。
  • 校草走着瞧

    校草走着瞧

    你的青春有她(他)牵手,谁的年少拿去喂狗?一场青春的爱恋,敬请期待
  • 幻世武神之异界纵横

    幻世武神之异界纵横

    他,曾经被其他人嘲笑无数次。他,由极低资质的稚嫩少年演变为幻世武神。他,由于某个契机,他的武功达到上乘境界。且看主角夏忆暄,独战天下,宁可战着死,不原跪着生…身上背负着家族的使命......这才是真正的武神!即使只有一个人看,这部作品也会继续,感谢每个支持我的读者,谢谢你们,我会用更好的作品回报你们!
  • 现代散文鉴赏

    现代散文鉴赏

    书的力量是巨大的,它可以引导人的一生走向成功。正是基于此,我们编著了《中华阅读文库》,作为读者朋友面对现实生活的一面旗帜,来感召、激励人生,共同朝着美好的未来前进。人首先要认识自己,才可以认清世界。这些已经被中外智慧人士不断印证过了。他们的成功,正是因为有着矢志不移的追求;有着不可摧毁的意志;有着对痛苦等闲视之的心境。在一次次生活的坎坷与磨难中自我提升与超越,才使他们成就了自己,丰富了自己。
  • 魔武战神

    魔武战神

    神.人.魔.晋元大陆,经过3000年的休养,将会迎来怎么样的灾难,而我们的主角将何去何从?让我们和主角一起,斩敌灭魔,傲气凌云,见证他所有的爱恨情仇,悲喜欢愁....
  • 魔王宠妻:废柴妖娆五小姐

    魔王宠妻:废柴妖娆五小姐

    她,冷妖月,二十一世纪NO.1杀手,妖娆嗜血从不失手,却因自己的强大惨遭组织毒手。她,魔灵大陆冷家五小姐,万年难得一见的废灵体,容貌丑陋,胆小如鼠,遭人唾弃。当她成为她,若说她是废灵体,修灵力,练武灵,制丹药,做神器她无不精通,说她容貌丑陋,妆容卸去,绝世容然,倾国倾城。他,皇浦银寂,魔灵大陆的魔王,生性淡漠,狂妄嗜杀。如此这般的他,却在看到她第一眼时,就认定她是他的魔后...是神亦或者是魔,就在一念之间……
  • 囚心人

    囚心人

    一道锁链束缚住了一个灵魂,一把枷锁封锁住了一道心灵。“强者”一个多么可笑的词语。揭开心上的那道枷锁,出现的只不过是一颗脆弱的心。当原本的世界开始崩塌,当权力成为一方笑谈,当金钱变成废纸一张。一切都将重来。法律再难成为制约人类的东西,被肆意的践踏在脚下。道德......还会不会出现底线?束缚心灵的那道枷锁被打开,释放的是最淳朴的风情还是无尽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