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余雅不喜苛论古人。阮亭骂杜甫无耻,以其上明皇《西岳赋表》云:“惟岳授陛下元弼,克生司空。”指杨国忠故也。不知表奏体裁,君相并美,非有心阿附。况国忠乱国之迹,日后始昭。当初相时,杜甫微臣,难遽斥为奸佞。即如上哥舒翰诗,亦极推尊,安能逆料其将来有潼关之败哉?韩昌黎《赠郑尚书序》,郑权也;颜真卿《争坐位帖》,与郭英义也:本传皆非正人,而两贤颇加推奉,行文体制,不得不然。宋人訾陆放翁为韩侂胄作记,以为党奸;魏叔子责谢叠山作《却聘书》,以伯夷自比,是以殷纣比宋:皆属吹毛之论。孔子“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所谓“上大夫”者,独非季桓子、叔孙武叔一辈人乎?
“译文”
我向来不喜欢苛求古人。王阮亭因为杜甫上书唐明皇的《西岳赋表》上说:“是华山送给陛下辅佐大臣,来克生司空。”而骂他无耻,这首诗中的“大臣”是指的杨国忠。阮亭不知道表奏的体裁要求君王和宰相互相赞美,杜甫并不是有心阿谀奉承。更何况杨国忠乱国的劣迹日后才被发现。当初他做宰相的时候,杜甫只是个小官,难以斥责他为奸佞。就像他上哥舒翰的诗,也极力推崇他,哪能料到他将来会有在潼关的大败呢?韩愈写有《赠郑尚书序》,推崇郑权;颜真卿写有《争坐位帖》,送给郭英义。他们在本传里都不是正人君子,而两位贤人却颇推崇他们,这是文章体裁的要求,不得不这样。宋朝人指责陆游为韩侂胄写传记,认为他是党奸;魏叔子指责谢叠山作《却聘书》,把伯夷比作自己,而以殷纣比作宋朝。这都是属于吹毛求疵的言论。孔子所说的“与上大夫谈话,争论不休”,这里所说的上大夫,难道不就是季桓子、叔孙武叔这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