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果然,马二蛋那无赖的手法一下就把钱讹到手了,四百张,整整一小摞红版钞票,能把人乐的合不上嘴,得拧多少根钢筋搬多少块砖才能挣到这么多钞票?
可董德栓命数也差不多了,那么大把年纪被几个健壮汉子一顿猛揍,搁谁身上不死也得搭进去半条命,何况马二蛋又耽误了这么久。
“二蛋,二蛋,别磨蹭了……”
一直盯着大伯看的董琳心里咯噔一下子,董德栓开始抽搐,要出事儿,三步并一步冲上去抱住董德栓哗地一下哭了:“伯伯,伯伯……”
哭喊声让马二蛋如梦初醒,得意太久了差点造成人命。
不敢再耽搁,第一时间抱着董德栓直接塞进一辆机动三轮车里去,四个轮的轿车不会开,这三蹦子玩起来他马二蛋还没有怕过谁。
拎着摇把猛晃几下,柴油机砰砰地转了起来,董琳和大勇俩人快速跳进车厢里,抱着董德栓又哭又喊,还不停地催促马二蛋快点,再快点。
开着这破玩意想进京城是不可能,奥运会之后京城就不允许有这类的农用车,再者就算能进等到了那种大医院估计董德栓的魂也到鬼门关了。
大地方有大地方的好处,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方便。
这不,冒着滚滚黑烟地三蹦子没开出去多久就来到了一家外科医院,当然能在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成立医院,水准程度和专业能力有待商榷!
董德栓现在这幅德行也没时间考虑那么多,马二蛋将三蹦子横在医院院子内,大勇跳下车抱着董德栓一头冲进了医院。
破旧不堪的医院说起来就是个大号门诊,院子停车棚下就横着三五辆电动车,角落里拴着一条瘦不拉几的大黄狗,拖着铁链子围着空荡荡的铁饭盆打转,呜咽呜咽地也叫不出声,好像是在和主人抗议。
“大夫,大夫……”
大勇那嘹亮的嗓门一下子过去惊起附近所有树梢上的鸟雀忽煽着翅膀飞向四面八方,不过也有效果,斑驳不堪的办公室里也传来了回声:“谁啊谁啊……”
一名年过半百脑袋谢顶耷拉着几根毛的中年大夫出来了,脖子里挂着听诊器,看样子没偷懒,只是那裹在身上的白大褂臭烘烘地,大热天里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
“快救救俺大爷,救救俺大爷……”
大勇真哭了,董琳已经泣不成声,马二蛋黑着脸红着眼,看得出他也急了。
刚才光顾着装牛x呢,真差点酿成间接杀人的事情。
中年医生低头一看大勇怀里的董德栓,直翻白眼,脸上都没有半点血色,心里猛地一抽搐:“这……咋弄的这是?”
“您先别管了,快救人吧,我求您了大夫……”董琳急的跳脚,那无助惶恐的表情有些让人心疼。
“你……你们开什么玩笑?这地方就我自己,连个护士都没有,再说,这人流这么多血,必须送到大医院输血啊。”
医生也算个好人了,慌张的将听诊器甩到一边,转身边走边说:“先把人放进来,我给他止止血,然后你们快点想办法送进大医院,这……”
看得出,医生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一脸的为难和焦急之色像在马二蛋心里插进一把刀,他知道事儿有可能闹大了。
“大夫,您这儿真没办法输血?”马二蛋脸寒如冰,眯着眼睛问道。
“孩子啊,人伤的太重了,我一点把握都没有,这要是出了事儿我担不起责任,见死不救也不行,别说了,快帮我打打下手,先把血止住再说。”
医生的话说完,大勇轻手轻脚的将董德栓放到一张病床上,董琳二话没说走上去就跟着帮忙:“大夫,我在老家县城学过半年的医护知识,我能帮你。”
“好好好……”
医生紧张地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转头看了一眼马二蛋和大勇:“你们两个大小伙子别愣着了,赶紧打电话给抢救中心,再晚就来不及了。”
刚刚发了一笔横财的喜悦心情一下子被冲没了,董德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马二蛋别说弄来四万块,就算弄到四十万,甚至四百万都没办法洗清他的罪责。
拿人命讹钱,站在法律的角度上就是间接杀人,站在道德和良心的范围内,就算董家不指责他,马二蛋也会内疚死。
这些年,如果没有董家的收留他现在不定死到哪儿去了。
想归想,可现在真不是玻璃心的时候,马二蛋立即拨通了一个大医院的急救电话,刚准备说话中年医生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叽里呱啦的一阵把董德栓的受伤情况说明了。
一口流利的专业术语和详细内容,中年医生是想让急救中心意识到这边病人的危险程度,加快抢救措施。
手机扔给马二蛋之后,医生再次拿起镊子开始抢救工作,董琳现在也跟个专业护士似的忙的黛眉微皱,汗渍浸出。
急救车来了,速度真快,这边刚把董德栓伤口上的血止住,抢救车就直接横在了院子里,数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拿着抢救工具匆匆鱼贯而下。
把董德栓抬进车厢,司机娴熟的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坐在旁边的董琳把脑袋埋进马二蛋怀里哭个不停,可她自始至终没埋怨过马二蛋一句,细心的人一定可以看得出什么。
这份真情,恐怕除了董琳,没有人能对马二蛋做得到。
虽然给董德栓输上了液,但三人心里始终捏着一把汗,负责抢救的医生一直在给老董做心脏复苏,停停顿顿的好几次。
人上了年纪,心脏本来就脆弱,外加这次的重创让老董真心命悬一线凶多吉少。
京城三环内交通很堵,万幸,这家抢救中心的所在位置位于六环附近,不到一根烟的功夫车子就停在了抢救大楼下面。
连着董德栓和病床一块儿从抢救车厢里拽了出来,两三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手脚麻利的冲进楼内专用抢救电梯,直接上楼。
抢救室门上的红灯亮了,几名护士拿着备好的血浆冲了进去,随着一声咣当关门声,董琳三人的心情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干的活不重,可紧张到要死,每个人都面色凝重,额头上全是汗水,但也没有人顾得上擦汗,三个人六只眼睛直愣愣看着抢救室内。
度秒如年,估计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抢救室内,换上无菌服的主治大夫和几名护士轮番上阵,无声地动作却有着默契的眼神,只是一个对眼彼此便心领神会,镊子手术刀等工具一一递上来。
传言手术室内有笑声的情形也没有在这里出现,争分夺秒,医者父母心的说辞绝不是空穴来风。
旁边的仪器显示屏上传来嘀嘀地声音,预示着董德栓心脏功能的强弱程度。
噗呲——
一股黑血突然从董德栓内脏内喷出,操着手术刀的主治大夫脸色猛地黑了,旁边一名稍微年轻点的医生身子也跟着一颤,吓得瞪大眼睛。
姜还是老的辣,年过中旬的主治大夫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抢过镊子和纱布躬身上去,俯视着董德栓被解剖开的内脏寻找出血点。
旁边支架上的血浆使用完了一袋,负责工作的护士二话没说重新换上新的血浆,监视血压和脉搏的麻醉师脸色越来越红,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低压二十五,高压五十五……”
话音传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脸色都跟着到凝重起来,唯独操刀的主治大夫一言不发,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紧张和惶恐,临危不乱的他一下成了抢救室的主心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高温的抢救室内气氛越来越凝重,没有人说话,紧张到几乎能听到伤者微弱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伴随着主治大夫支起身子的一声深呼吸,说了句:“好了,缝线。”所有人目光朝他的脸上看了过来。
年轻的医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拿起手术针开始缝线,主治大夫回头看向心脏检测仪,明白他意思的护士脸上舒展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血压开始上升。”
所有人总算松了口气,人人脸上都笑了,可那名缝线的年轻大夫却依然不为所动,认认真真将自己的手头工作做好。
名师出高徒,估计就是这个意思吧。
咔嚓——
伴随着一下开门声,董琳三人猛地一下转头看了过去,摘下口罩的主治大夫走出抢救室,轻轻抹掉额头上的汗渍,点头笑了:“人如果再送来五分钟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他。”
“大夫,谢谢你大夫……”激动的董琳泪眼再次朦胧,拉着主治医生的手用力摇晃,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响了。
不到一千块的酷派手机显示着“三叔”两个字,董琳颤抖着双手按下接听键,再一次哽咽了,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三叔……”
“琳琳,你大伯怎么样了?”打电话的正是董琳的三叔董德坤,也是他们工地的包工头,马二蛋等人都是跟着他来的。
“大伯没事儿了,医生刚刚抢救过来……”
“没事儿了就好,你把电话给二蛋。”董德坤的声音无悲无喜,平静的有些异常。
都说女孩子是敏感的,董琳也不例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愕然地把手机递给了马二蛋,有些担心,又有些迟疑。
马二蛋猜到了董德坤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甚为内疚,有些难以启齿的喊了句:“三叔,我……”
“二蛋,你现在马上去我家拿十万块钱过来,我在……”
原本还一脸愧疚的马二蛋脑袋上布满了黑线,稍稍一思量猛地一惊:“三叔,你是不是……”
“对,我被人堵在会所了,输钱了,欠人家十万,你回家给我三婶就说我大哥抢救需要钱,其他什么都别说。”
话一说完董德坤那边便挂了电话,留下一脸震惊地马二蛋和满脸疑惑董琳、大勇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