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日他端来一碗药给我喝,我才知晓他这一大片的药园都是种给我的,我愁苦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他可能是敌方派来的细作。
而后我每日出门前都要喝他一碗药,我苦的眉眼都舒展不开,心道要是如此喝下去,什么时候就要长成天帝那副皱巴巴的老脸了。
不过他的药也有些管用,我觉得身体确然比往日好了许多。
此回刚出门,没有见他熬药,我觉得奇怪,上前问他,走到他跟前才发觉,如今我还不晓得他叫什么,他回头看我,道:“什么事?”
我回过神来道:“今日的药呢?”
他恍然,又欣然道:“此后不用再服药了。”
平日里总觉得苦,忽而不喝了我竟然感到不太习惯,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体质,却有些失落,我说:“哦。”转身想走,他的声音在身后道:“你,有些轻信人。”
我回头。
他风轻云淡道:“若是这几日我给你喝的都是毒药呢?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么?”
我听完想了想,摇头道:“如果我爱惜自己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千和有些愣住。
往往很多人做事情做到一半,就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我从来也没有忘记。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走到了这一步,为何同周围所有一切都格格不入,但我当初站在这里时,就在想,你们不是要我死么?能耐的话就来杀我。不行就死在我手中。这样的生活兴许来的更加简单。
若是我有过一刻怕死,就不会站在这里,不会为了这个所谓的天族而嗜血战斗。不会为这见了人人都畏惧的名号而做这些我根本不喜欢的事情。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怕他后悔又要给我加药,打算走开,转身时又想到一件事情,又回头道:“对了,此前喂,那谁的叫你,也总归不合适,你叫什么?”
他站在一丛竹林前,轻声同我道:“千和。”
我笑笑:“名字倒是很好记。”
他说:“那么你呢。”
我说:“你不是知晓的么?”
他没有说话,我只好一字一句道:“莫瑶。”
对话进行到这里,我竟然提起了几分兴趣道:“你此前没有听闻过我么?”
他说:“有的。”
我有些好奇:“是如何的话语?”
他笑道:“言是你……”
我忽而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信心此刻知晓这些事情,赶紧拦住他道:“等等,还是下次再说罢。”
他笑着说好,我不晓得他怎么这样爱笑,不过……笑起来挺好看的。
没有过多久,这位叫千和的男神仙来同我告辞,言语十分客套,说什么这些日子承蒙我的照顾,安心修得佛法,十分感谢我。我想了半天也不觉得自己如何照顾到了他,反而我因他那几碗汤药,身体好了许多,上阵也能多杀几个,才应该谢他。
他离开之时我也没有什么想法,第二日回到木屋外面,瞧着这一片药园,又望着他时常坐着看书的那张石凳,还有他曾经用过的笔墨纸砚有些发愣,从前我一个人时哪里会有这些物什,千和走时怎么也不带走它们,想到这里也不知为何徒添了些许空虚,怪不习惯的。
千和未离开时,我曾与北寞又交过一回手,他修为长进十分快,已经同上一回不是一个层次,所以中间才又受了些伤回去,彼时我有些将他视作对手,因为照这个速度,他怕是很快就能够同我站在一个位置。
那回荒延之战时,他将凶兽放出,我才晓得原来他是炼鬼族王,作为王还需亲自出来打架,可见族内也确然无可用之人了,我同那大鲵头一回对峙,将它抽得再也站不起来,最终北寞趁机暗算我,将它救下,免于它元灵被尽数打散。
我一向不懂得怎么收手,既然出手便一定要分出个胜负,看不顺眼的得分出个生死,但是北寞那时携着他的大鲵兽逃回去时,我却有些自负的觉得,留着看他往后又能长进到什么模样,等到真的没用时再杀掉也不晚,而后这个决定让我体味到年少轻狂所种下的苦果。
彼时千和离开后不久,北寞的战书就过来了,他前两次倒没这么正式,我握着战书到了约定的岭川脚下,怕他又牵出个新凶兽,还是蹲在山洞里先做观察比较周全,瞧见他一人过来,才放心走了出来,刚打算同他打个招呼,他却性急的一步狠招直冲我发出,也不晓得是多恨我,我躲了几步,终于停下,瞅准时机,鞭子穿过他的肩胛骨,将他钉在峭壁之上,令他动弹不得,便在此时他竟然立起来,将穿过他躯体的鞭子没过身体,一步步靠近我,鞭子整个穿过他的后背,蓝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步子淌成了一道,透过光看像是夜晚天中的银河一般。直到我跟前,他瞬时发力,竟想用内力来震断它。
这样新鲜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式实在太过冷酷,能够做出毁了自己以退为进,着实令人有些佩服,我从前觉得自己对自己已经足够狠,如今却遇到一个鼻祖,令我感到自愧不如。
但我这九节鞭也决然不是一件俗物。那是上古的一块长铁,神母拿过来问我想要打一件什么兵器,我几乎没有犹豫的说想要一条九节鞭,这样武器自打跟我以后,也声名鹊起,成为了一样人人惧怕的器物,这同它本身没有什么关系,长铁这样一件神物,若是拿来锻造一把圣剑,握在哪位神君手中,想必也能引出一套称颂之辞。不过如今跟了我,只能沦为这样的待遇。不过我却觉得这是为数不多里算是好的缘分,因为器物终究是死物,只要我不丢弃,它便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心中默念几句诀,鞭子折成九节分开来,绕过他的背直刺进四肢,北寞望着我,竟忽而笑了,奇怪,我明明没有扎他脑子,他如何笑得像一个智障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