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谋,是我们最为古老的人类发祥之地,是人类历史上一个永远不可忽略的契结,是我们最早出发的地方,也是我们人类永远的故乡。
一提起元谋,人们必然会联想到古老的元谋猿人部落,联想到人类漫长的繁衍和进化历程。早在170万年以前,我们的老祖宗元谋猿人便已经在元谋这块平凡的红土地上垒洞而居,掘土而食,渔猎歌舞,繁衍生息。经过碳14科学测定,元谋猿人出现的年代比北京周口店猿人和陕西蓝田猿人更为久远,是古老的中国大地上目前所发现的最为古老的原始人类。
年,当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在元谋一座荒凉的红土岗上意外地发现了两枚古元谋人的牙齿化石之后,元谋便不再仅仅属于自我,属于云南,或者只是单纯地属于滇西。它便以一种永不磨灭的辉煌,彪炳于人类发展史辉煌的扉页。
当我在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冬天,满怀着一种虔诚而又肃穆的心情走进元谋,走进人类发祥的“原乡”时,这块在我想象中神秘得令人敬畏的红土地,所给予我的第一印象却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城镇,或者一个稍具规模的小山村。不过,我依然坚信我能以自己有限的心智,将它的本真面目,从厚厚的历史尘埃中剥离出来。事实上,一走进元谋,我就感觉到了一种灵魂的挤压,一种生命的拷问,一种凝重的分量。因为有了元谋人的发现,这块土地便拥有了一种极不寻常的灵气,有了一种重量,一种质量。在发现元谋人牙齿化石的那个红色的小土岗上,我细心地寻找着先人们的遗迹,感受着先人们那遥远得不可捉摸的呼吸。在这片深厚的红土地上,到处都承载着历史的负荷,到处都弥漫着牺牲的仪典和浓郁的血肉之香。随手抓起一把元谋的泥土,我都能够感觉到那种历史的久远和生命的漫长。
元谋,更多地趋近于一种根系发达的神话,一种不可触摸的深度,一种难以言说的苍茫和久远。
我无法想象在170万年前,我们的老祖宗是如何由猿猴最终“活”出个人样来的。但我能够想象,在这块古老的红土地上,在那无比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他们那仰天而歌俯地而舞的豪迈与剽悍。他们蒙受着日月星辰的启迪,他们泽沐着大地河川的厚赐,渔猎在野,共生共荣。从树上到地下,从匍匐到站立,从蹒跚学步到奔走如流星赶月,从茹毛饮血到熟食火炙,他们完成了由猿到人的艰难而漫长的进化历程。当他们那日益庞大的子孙,高举着生生不息的火种,向着远方进发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想到,元谋作为人类最初出发的地方,将从此积淀为一种灿烂的文化,一种恢弘的背景,一种历史的参照,一种生命的图腾。
每年都会有许多的游人走进元谋,走进这块充满了神秘和悲怆意味的红土地。但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是来瞻仰和凭吊这古老人祖的遗迹,来感受那博大而精深的历史文化的凝重和深远。没有多少人肯在元谋人的博物馆中驻足,没有多少人能如我般大发思古之幽。
有更多的人是来看稀奇的土林景观的,是来看那种由于生态的急剧恶化而蜕变出的那种充满着悲怆意味的自然景观的。当然,这怪不得他们。因为元谋实在是一本厚实凝重的史书,发黄的封皮上,堆积着厚厚的,岁月的尘埃和历史的碎片。要读懂其中的精要,如果没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信心,足够的历史文化修为,是没有勇气也没有功力把它打开来的。
我也没有足够的能耐去揭示这块土地所积淀了170多万年的那种凝重和久远。我只是在努力捕捉一种感觉,一种稍纵即逝的感觉。我坚信我是元谋人真正的子孙,元谋就是我的祖先最早出发的地方。当我在二十世纪末重新回到这块土地上来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总感觉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一切都是那样的默契。我感觉我的血液中奔流着的,是元谋人鲜活的血液。我强劲的脉搏,正在与元谋人那生生不息的生命旋律,悄然契合,并最终融为一体。那是一种无法逃避的传承,一种生命永不磨灭的信息和基因。
我曾有一个非常大胆的假想:所有的滇西人都是元谋人的子孙。在这块三江并流,群山高耸的滇西高原,是元谋人使我们的血脉得以绵延,使我们的人种得以繁衍。因而,在元谋这块平凡的红土地上,即使我把脚步放得很轻,很轻,我依然能够感觉得到,我每踏出的一步,都会引发出一串久远的,生命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