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暴走三个小时,汗流尽,腿痉挛,手臂僵硬了才罢休。浑身交给水龙头,洗完澡,把身体朝床上一撂,且慢,换掉被单,再干脆来个大扫除,兴之所至,温度、气味、光线,完全彻底地匠心独运一番。折腾到半夜,暧昧度、舒适度,感觉所有的度达到最大化,好了,把身体交上去,啊呀那个舒服!闭上眼,腿脚似乎不再是肌肉组合,一条条纤维整齐地像跑道线一般,从小腿肚开始,在脚踝拐了个弯儿,连着脚掌,直达脚指头。这路径比标准跑道近多了,可极度酸痛、疲惫之后的快意却突破了跑道的距离,抵达神经末梢。运动,真的很迷人。运动之后的酣畅,紧张之后的放松,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休闲之道。床,此时像一张网,兜住了完全松弛的身体;又像一艘船,把一颗漫无目的心流放到神秘的夜晚。床的创意发现不在于为了睡觉吧。
想起前人有“三上”的说法,看来“床上”的自由驰骋古已有之,且古今同好。“厕上”之妙,相信受益之人更不在少数。顺便暴一猛料,常言道,人家的饭好吃自家的床好睡。人家的饭好吃是一定的,人家的床却不一定难睡(实在难睡找服务员啊),本人倒是很不耐烦人家的马桶。现如今,世道开放得越来越少有私密空间,如厕竟需要守护,实在有些叫古人跌了眼镜。另一“马上”则是古人的专属,今人只能望尘莫及,望马兴叹了。
无论如何今人的新奇享受还是很多,如果古人有知,也只能徒羡徒恨了。牛人咱不说吧,对生活别有一番发现的人俺也不去理会。就本人,简单生活,小小幸福足矣。
——趴在床头,完全放松,完全自由,该是第一等的享受。世界之大,都与我无关,只需锥地容纳一具并不过多占用空间的躯体。当然前提是安全,能叫人放心地交付。这里所谓安全,一是指地球的稳定,无任何突发事故、突然灾害威胁脚下这方土地,和身下这张床;二是环境的稳定。窗外健康的空气,窗内适宜的热度,有该有的,没多余的,比如猎奇的眼睛,无聊的唾沫,不安分的因素。这样的床头才是温馨的。
——黄昏渡头。浪迹江湖,漂泊无依,孤独寂寥。古人不知道咋了,撇下妻儿不顾,独自去闯荡世界。功成名就之后,大多做了陈世美,只是有的翻脸不认结发,有的胃口较大,结发不结发一律照单全收;若前途黯淡呢,就不免发一番辛酸慨叹,一壶浊酒伴两行清泪,归不得不归的家,无奈之至。于是,黄昏渡口,就成为游子洒泪抒怀的特定场所。抛妻儿,实属无奈;别友人,倍生伤感;离佳偶,浓情动天。昔日意气风发,此时老气横秋,岁月流转,人生如梦。旧船票已经过期作废,渡口却总在重复昨天的故事。漂泊既是痛苦之源,自然的,稳定方能压倒一切。但这是初级阶段,初级阶段的骨子里仍不安分地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来一次浪游,精神的,物质的,都无不可。而生活本身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旅行,从呱呱坠地那一刻,我们已经上路,只是有的先天装备精良,有的需要后天努力打造。当旅行结束,一无例外地携一缕青烟遁入空暝。过程中也遭遇无数渡头落日、寂寥无依。但既然是旅行,装备就只是手段,沿途风景才是目的。你能说王子和乞丐晒到的太阳味道不一样吗?安然享受每一个渡头落日,甚至孤独雨夜,而不作哀怨之叹,因为这样的每一个点,连成了生命线。
——爱人肩头。世界之大,我只一点。另外一点,找到了,画条直线,距离最短,天地最宽。不在于朝朝暮暮,相拥相守;不在于时时刻刻,记挂心间。用生命理解生命,以痛苦宽慰痛苦,以快乐交换快乐,以今生期许来生。时常感觉富有,宽厚良善,缤纷惬意,我之幸甚;时常心生快慰,够深够醇够从容,才能定定地注视,默默地瞻望;因了自己和对方的不完美而心生感动和包容。无需粉饰,赤诚以待,实在是这个过度包装的世界的另类。如果说还想要什么,那么,我想偶尔趴在你的肩头,像小儿女一样被你娇惯,被你胳肢,被你讥刺,然后大笑着牵手而去。
大汗的床头,黄昏的渡头,爱人的肩头,此为温馨“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