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我对八特村是很熟悉的。
八特位于邯郸市西南峰峰矿区和村镇,是北方很常见的一座极为不起眼的村庄。我的孩童时代就在距离八特不远的一所中学度过,那时我的父母在那所学校任教,我们便居住在学校的向阳院,说是院,其实只是两排房子而已。父亲和母亲有很多学生都是八特村人,而且,学校还有两个老师也是八特人,一个姓韩,另一个也姓韩。在那个使用布票和粮票的年代,多数人穿着补丁衣服,而韩老师的衣着不仅没有补丁,还总是干净利索,发型也总是梳理得油光整洁,我们暗地里都叫他韩老阔,对他总是另眼相看。韩老师有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女儿,也很少和我们这帮野孩子在一起混耍,听大人们说,他们的祖上是八特最有钱的人家……我们深信不疑敬而远之,在内心中距离他们也越来越远了。距离产生美也产生神秘,对我们这些孩子们来讲,韩家和八特的神秘几乎伴随着我们度过了短暂的童年。另一个韩老师也是一个整洁利索的人,而且,身上透着一股有别于那个年代的文气,后来这个韩老师成为我的语文老师,他的文采直接影响到我后来的写作。
再后来我们举家迁往那个著名的北方陶瓷之都彭城,童年的记忆也渐渐疏远。但多年之后儿时的伙伴偶尔遇到一起,还总会絮叨起那个阔绰老师和他的女儿。末了,酒至酣时,还会“感叹”一番:八特村出人才呀之类的话,这才怏怏而散。八特在我和伙伴们的记忆深处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庄概念。
八特再次引起我的兴趣,是在2000年。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我独自在书房阅读吴先宁先生著的《北朝文化特质与文学进程》一书,书中引用了很多原始文献资料,一些生僻字我不得不查字典,但有些字新华字典里都没有。我心疼地拿出了我爷爷留下来的唯一的一套书——已经发黄发脆的清版《康熙字典》,每一次翻阅总要掉落一些纸屑,所以很少翻动。当我打开书卷,居然在书中翻出了同样发黄的一张爷爷的照片和一张纸片。打开纸片,上面用毛笔写着“武安八特村公益坡煤窑股票”,落款是“民国三十八年元月”,上面还密密麻麻地盖着些红印章。那个生僻的文字没有找出来,这张纸片却把我给弄蒙了。
爷爷当时生活在磁县南涧城,距八特至少还有几十里脚程,而且,我们家在八特也没有亲戚,爷爷怎么会在那样一个小村庄购买股票呢?后来我问爹,爹也说不清楚。八特又多披了一层疑问和神秘色彩装在我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