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税率仍按旧制,不必增加数额。税越轻,甘愿冒走私危险的人就越少。
六、弛禁一旦实现,鸦片的价格当然会下跌,没有必要预先确定鸦片的价格。
七、用船运鸦片到国内各省,应交付广东海关的“印照”,没有印照的,就视为走私运输。走私运输是白银外流的根源,应该严加禁止。
八、对民间种植罂粟的地点加以规定,限在山头角地、丘陵之地栽种,良田不得改为罂粟地。
九、严禁官员士子兵丁吸食鸦片。
从以上九条意见可以看出,邓廷桢等人赞同许乃济的弛禁主张。
与此相对,朝廷中的一些官员也表示了不同的看法。兵科给事中许球、内阁学士朱樽、江南道监察御史袁玉麟等人以整个民族的自尊为长矛,以全社会赖以维系的道德意识为盾牌,立即对弛禁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他们敏锐地抓住许乃济奏文的要害,将他的论点驳得体无完肤。
对于鸦片泛滥、白银外流的原因,许球认为,守边官吏玩忽职守是导致鸦片泛滥,白银大量外流的主要原因。以货易货禁止白银外流的做法是否行得通呢?朱樽认为,这种想法是不现实的。如果能以这种方法阻止白银外流,那么,防止鸦片输入也是可能的。袁玉麟也认为,解决白银外流问题的关键在于能不能认真监督,如能认真监督,严禁鸦片的做法行得通,禁止白银流入外洋也就不成问题;如不能认真监督,虽然放松鸦片之禁,禁止白银出洋也是不可行的。
对于准许内地民众栽种罂粟,让非公职民众吸食鸦片的主张,严禁派亦严加反驳。如果用种粮食的土地裁种罂粟,无异于将外症驱入人体。严禁鸦片在贸易上的意义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防止民众的堕落与衰弱。说什么愚民自缩寿数不足为惜,这完全是“痛心疾首之言”!难道皇恩不应沐浴所有的人民吗?如果只禁官与兵,可是官和兵都来自于士与民,叫人怎样预防呢?况且,明知鸦片是毒人的物品,却让它任意泛滥,还要从中抽税,堂堂天朝怎会有这样的政体!
弛禁派所说的禁烟导致贿赂盛行也是没有道理的。贿赂的现象是否存在,完全取决于执法者。执法者奉公执法,禁鸦片也不会有贿赂,否则,即使放松禁例,贿赂也会横行。
在袁玉麟等人对弛禁论进行激烈批判后,再也没有人向皇帝建议弛禁了,各地的禁烟工作也逐步认真起来,比起以前有较大的进展。将近两年的实践表明,严禁鸦片不仅在理论上是必要的,而且在实践上也是可行的。
1838年6月2日,鸿胪寺卿黄爵滋向道光帝上了一本名为《严塞漏卮以培国本疏》的奏折,这似乎彻底地埋葬了弛禁论。
黄爵滋认为,导致白银流到国外的原因是鸦片走私。严查海口,禁止通商,惩办鸦片商贩,弛禁罂粟栽种等措施都不能起到遏制鸦片走私、防止白银外流的作用。白银外流起因于购进了鸦片,贩卖鸦片之所以盛行,是由于吸食鸦片的人众多,如果没有人吸食,就不会有人贩卖,外夷的鸦片自然就不会来。总之,如果没有人吸食鸦片,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因此,要将吸食鸦片的人处以死罪,以惩戒其他的人。
黄爵滋在奏文中提出了一个确定刑罚的设想:从今年某月某日起,到明年某月某日止,给予一年的期限戒烟。不管烟瘾有多大,都必须在这期间将烟瘾戒掉。如果一年之后仍然吸食,那就是不守法的乱民,应处以重刑。
黄爵滋还用人们对处罚避重就轻的心理及其他国家的实例,证明对吸食者严加处罚是可行的。按过去的法律,对吸食鸦片的人的处罚只是带枷挨杖,这些都是“活罪”。戒烟的痛苦甚于枷杖,所以人们甘愿受刑罚而不肯戒烟。如果以死罪论处,那么,临刑的“惨急”更甚于断瘾,所以宁愿断瘾而死在家里,必定不愿受刑而死于大庭广众之下。由于可以立即辨清吸食者是不是有烟瘾,所以,重刑不会累及无辜的百姓。
爪哇人本来是轻捷善斗的种族,红毛人(即欧洲人)制造鸦片,诱使他们吸食,因此,爪哇人精神大衰,最终被红毛人征服。红毛人自己对于吸食鸦片的人予以严厉惩罚:在众人环视之下,将吸食者绑在杆子上,用炮击入海中,所以,红毛人都不敢吸食鸦片。各国只有制造鸦片,而没有人吸食。以外夷的力量能令行禁止,何况天朝皇上雷霆之威,赫然震怒,那么,任何愚顽的人也会戒掉鸦片。
总之,黄爵滋认为,如果严禁吸食鸦片,就可以防止白银外流,银价也不会上涨。然后,研究理财的方法,就会给天下万世臣民造福。
道光帝深知,白银是统治者的命根子,白银大量流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因而对黄爵滋的奏本颇为重视,便把它抄送给各地的总督、巡抚以及盛京、吉林、黑龙江的将军,征求他们的意见。其结果是:赞成者8人,反对者20人,另有众所周知的弛禁派幕后巨头穆彰阿因位高而不参与投票。28票中,反对票占了多数,说明官家人吸毒者众多,也反映鸦片走私这张巨网已张得很大很深了。
道光帝难下决心,犹豫不决。在黄爵滋上奏一个多月后,湖广总督林则徐跟着也奏上一本,遥相呼应。在听到表决结果后,林则徐再追上一本《钱票无甚关碍宜重禁吃烟以杜弊源片》。奏本中的“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深深地触动了道光帝的神经,促使他下定了禁烟的决心。于是,道光帝立刻召林则徐进京,并委任他为钦差大臣,赴广东省禁烟。
林则徐虎门销烟
林则徐是清王朝中最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之一,虎门销烟则是使他名垂青史的一大壮举。
林则徐在走上仕途之后,既能秉公执法,不畏权势,又能体恤民众,减轻他们的疾苦,被誉为“林青天”。在鸦片烟害在中国蔓延开来时,林则徐就对烟害深恶痛绝,一贯坚决主张禁烟。
早在1832年任江苏巡抚时,林则徐就与两江总督陶澍一道上奏皇上,请求搜查英国人胡夏米等人乘坐的闯入长江口的“阿美士德”号,将鸦片等物当着英人的面焚毁,不留一丁半点。
在调任湖广总督以后,林则徐更加奋力禁烟。他的认真用心和效果都是全国第一流的。仅在武汉一地,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拿获并查缴烟土12000多两,烟枪2000多支,并将这些东西全部用桐油焚烧之后抛到长江之中。林则徐还自己出钱创制了4种戒烟药方,由于效果良好,使很多瘾君子解除了烟害,以至于每逢林则徐出门就有老人、妇女在路边叩头称谢。
在弛禁派与禁烟派的论争中,林则徐站在严禁的立场上。在对黄爵滋奏折所作复奏中,林则徐不仅全面赞同黄爵滋的严禁论,而且还提出了一些禁烟措施:将烟具收缴干净,以禁绝馋根;各省都要出示劝令自新,以免因循观望;必须加重对开烟馆、贩鸦片及制造烟具者的处分,等等。
在大多数高官要员都反对严禁吸食鸦片、道光帝正处于犹豫不决的状况时,林则徐又上了一个奏本,十分严厉地向道光帝指出,如果还不重视烟害,那么,几十年以后,中国就不仅几乎没有可以抵御外敌的军队,而且也没有可以作军饷的白银,从而提出了鸦片可以亡国的警告。
林则徐的禁烟理论与实践使道光下决心禁烟,在接到林则徐的奏折后,道光立即要吏部将林则徐从武昌接到北京。
1838年10月11日,林则徐从武昌启程进京。11月10日到达北京的长辛店。第二天,他就赶到乾清宫入朝参见道光帝。
君臣相见的时候,道光帝准许林则徐坐在毡垫上,垂问达一个半小时之久。从12月26日到1839年1月8日,道光19次召见林则徐,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不仅如此,道光还准许林则徐在紫禁城内骑马,看到不善骑马的林则徐在马上战战兢兢的样子,道光对林则徐说:“你不惯骑马,可坐椅子轿。”
皇帝之所以给林则徐这么多破例的待遇,无非是想给朝臣们这样一种印象:林则徐是拥有特别权限的人物,要向一般的人们显示林则徐的权威,从而为林则徐赴广东禁烟大造舆论。
1838年12月31日,林则徐接到敕令,道光任命他为钦差大臣,要他前往广东查办海口事件,厉行禁烟。道光为了使林则徐能在广东顺利地禁烟,要求两广总督邓廷桢、广东巡抚怡良等人密切配合林则徐的工作,以解除中国大患的根源。
道光帝的信任更加坚定了林则徐查禁鸦片的信心。1839年1月8日,林则徐从北京启程,冒着严寒向广东进发。途经直隶、山东、安徽、江西等省,沿途考察民情,调查烟害,了解鸦片走私的情况,听取各界人士对禁烟的看法和建议,为查禁鸦片做好充分的准备。
2月25日,林则徐还在江西境内时就给广东布政使和按察使发出机密公文,要他们按照所开列的名单把61名与鸦片走私有关的人犯(大多数是下级官吏和士兵)逮捕起来,等他到广州后处理。邓廷桢、怡良等人积极配合,逮捕内奸、处决烟犯。这样,在林则徐到达之前,广东就已经刮起了逮捕烟犯的大风暴。
禁烟的声势使广州的洋烟犯们胆战心惊。绰号为“铁头老鼠”的英国大鸦片走私贩子查顿奸诈妄为,在广州走私鸦片10多年,竟被广州的禁烟声势吓得慌忙地逃回英国。停泊在零丁洋面的20只鸦片走私趸船,看见禁烟风声越来越紧,也准备转移到其他地方,以避风头。
3月10日,林则徐到达广州天字码头,受到鸣9响礼炮的欢迎。第二天,钦差大臣就贴出布告,公开申明他这次来广州查禁鸦片走私的纪律,命令同外商接触最多的行商集中寄住在公馆附近,以便随时问话。
在以后的8天中,林则徐秘密地会见有关官员,拜访当地知名人士,传讯商馆翻译,努力获取有关广州政治和鸦片走私形势的第一手资料。
经过调查分析,林则徐进一步认识到,鸦片走私是导致鸦片烟害泛滥的主要原因。于是,他一面下令整治海防,加强防务,一面限令外国烟贩缴烟,并保证今后不再夹带鸦片来华,否则愿受处罚。
3月18日,林则徐发出了两道谕帖。一道是颁给公行的,命令公行在三天之内要夷人出具汉文、夷文的保证书各一份。在谕帖结尾严厉警告公行说,如果这件事也不能办,就表明公行的商人平日与夷商串通,私心向外,他将立即请示皇上批准,将少数不法商人予以正法,并抄没家产。
在给《谕各国夷人》帖中,林则徐指出,数十年来,夷人以鸦片毒害中国人民,获得了不可胜计的不义之财,为人心共愤,为天理不容。因而正告夷商:大清皇帝已决心根除鸦片,对贩卖鸦片的人、开设烟馆的人以及吸食鸦片的人都要处以死刑;夷商必须遵照谕帖,将趸船上的鸦片全部上缴清朝官府,不得藏匿丝毫半点。并限令夷商在三天内作出答复。
夷商们在接到由公行转交来的谕帖后,表示拒绝交烟。因此,尽管三天期限已过,鸦片贩子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使得公行首领伍绍荣拼命地四处劝说,但他们都抱定这样一种想法:“这个国家的官吏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们只不过是装腔作势吓唬人,目的是索取大批贿赂。不要上当!”只是在伍绍荣说明“钦差大臣”只在国家处于非常时期才任命之后,烟贩们才觉得这次也许光靠一点钱是不能蒙混过关,便答复说愿缴出储存的1037箱鸦片,但避而不谈有关保证书的事。
林则徐对鸦片贩子的态度大为恼怒,决定惩治首恶,命令“速将颠地一犯交出,听候审办”。尽管公行向夷馆传达成“招颠地氏进城”,但夷馆方面认为颠地有生命危险,拒绝执行这一命令。
英国驻中国商务监督义律海军大校,更是依仗大英帝国的权威,仍然轻视中国。他认为,“强烈的言词和行动无疑地可以刹住当地政府轻率的气势”。他在澳门得知广州十三行街的气势险恶,急忙于3月24日奔赴广州在夷馆高高地挂起英国国旗,并准备护送大鸦片贩子颠地逃回英国。
义律从澳门赶到广州的英商馆,正中了林则徐的心愿。林则徐之所以一再忍耐,没有对夷馆采取行动,主要是他们的主将没有在馆内。既然义律自投罗网,林则徐就断然采取措施。3月24日,他下谕帖给伍绍荣:前已命令将鸦片全部缴官,并在三天内立下保证书,但至今仍然没有答复。因此,对停泊在黄埔的外国船只实行封舱,停止买卖、禁止装卸货物,各种工匠、船只、房屋等,不准给夷人雇用租借。违反者将以私通外国罪惩处。夷馆的买办及雇用人等全部撤出!
林则徐还命令1000多官兵包围夷馆,通宵吹着喇叭、敲着铜鼓。
义律趾高气扬地进入夷馆,却遇到被包围的局势,仍不肯轻易就范。他希望凭借停在口外的一艘军舰进行顽抗,并断定美国的军舰会帮助他们。他在直接呈交总督的申请发牌放行的信中宣称:“如果不发给牌照,本监督将认为自己已被扣留,将以本国国王名义宣布对于可能发生的后果不负责任。”
25日晚,义律还亲自将颠地送上江边的小船,企图将他送走,但还没有到岸,就被成群手持大刀的清兵轰了回去。江中外国人的小船也全被拖上岸来,近旁房屋上架起了突出来几米的“天桥”,以监视夷馆中的一举一动。
26日,林则徐在夷馆内贴出《示谕夷人速缴鸦片烟土四条》,从天理、国法、人情和事势四个方面告诫夷人,必须立即停止鸦片走私活动,否则咎由自取。一些夷商对义律的做法也提出异议,准备缴出鸦片并立下保证。
在饮水、食品缺乏,与外界联系断绝,内部有人对他公开表示不满的情况下,义律意识到如果再对抗下去,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包括鸦片富翁在内的商人们会自动地屈服。3月27日,义律通过公行禀报钦差大臣:“同意严格地负责,忠诚而迅速地呈缴英商所有的鸦片20283箱”。
为了保证缴烟工作的顺利进行,林则徐奏准给予缴烟的外国商贩以一定补偿和奖励:凡交出一箱鸦片,赏给茶叶5斤。为了迫使英国烟贩缴烟,林则徐规定:在英国烟贩缴烟四分之一以后,可以恢复中国雇员;缴烟一半以后,可酌量允许水上往来;缴烟四分之三以后,可允许开舱贸易,缴烟结束,一切正常。
缴烟工作从4月12日正式开始,直到5月18日才全部收缴完毕。在这一段时间里,林则徐总是和邓廷桢等人在虎门亲自监督验收。没收的鸦片共有19187箱和2119袋,除去包装,净重2376254斤。
在将鸦片烟收缴到虎门以后,林则徐遇到了怎样处置这些鸦片的问题。为了向朝廷中反对禁烟的人表明禁烟的功绩,林则徐考虑将鸦片解送北京。
5月25日,林则徐召集关天培等人开会,研究将烟箱全部解送北京的技术问题。5月28日,他再次上奏道光帝,请求将烟土由海路解送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