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地看了眼月九夜,不是说要带我去找圣夭吗?那他带我来四方城做什么?直觉告诉我,圣夭不会来这个地方。
停下了脚步问:“月九夜,你带我去哪里?”
他不看我,只道:“你去了便也知道了。”
我更加不解,却执意不肯上前半步:“圣儿不在这里,这也不是去银蛇宫的路,月九夜,你究竟想做什么?”
也许这一路,我都忽略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即使注意了,也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发现他的想法?
明显感觉他的手上使了劲,可是我也使了劲,他拉不动我,不得已,才开口:“悦,我只是带你回四方城。你是公主,这里是你的家。”他一字一句说得平和无比,在他看来不过是讲述了我的公主的事实。只是我,已经茫然得不知所措。
他先前不是一再强调我要嫁给苍泠殇吗?还三番五次阻止我逃婚,更有千方百计追中我将我抓回来就是为了和苍泠殇完婚。可是现在,他居然告诉我,我又变回贵族的公主,我需要回到四方城?
月九夜,你当我的玩偶吗?
高兴的时候拖出去遛一圈,完了再将我拉过来。再好意地告诉我,放松的时刻已经过去,现在,现在欢迎重新回到你的牢笼里?
我冷笑一声,讽刺地开口道:“月九夜,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啊?不是说要带我去见苍泠殇吗?”我只是诧异,那时候我问他是不是要将我带回银蛇宫,他为什么就回答是了呢?
月九夜一怔,侧了身,隔了好久,居然才道:“不去银蛇宫,只要你不喜,以后都……不必去了。”他的语气,说不出的怅然,说不出的懊悔。
“月九夜!”我惊退了半步,惊恐地睁着双眼看着他。他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我不喜欢就可以不去了?既然可以听我所想,当初又为什么要拼死拼活让我嫁过去?
哪里出了错,究竟哪里?
“走吧。”他修长的手指缠上我的,低低出声,“公主,走吧。”
心底狠狠一震,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除了那次,他昏迷的时候,早梦里叫过。公主,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突然很像知道。
开口欲问,突然听见媗予的声音传来:“夜!”
我与月九夜同时闻声看去,见媗予带着几人飞快地赶来。不,也许不是赶来。她是要出城,故而在四方城的出口恰巧遇上了我们。
她的的眸底从紧张突然变成错愕,目光在看向我的时候,变得更加惊讶不堪。诧异地开口:“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知道,她其实最想问的是,为什么我会和月九夜在一起吧?她是爱月九夜的,我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她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等着月九夜来回答。
月九夜没有回答,只看着她:“发生了何事?”
媗予终于敛起了惊诧的神色,正色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龙衣圣夭觉醒了!”
她说的很轻很轻,可是我还是听见了。关于圣夭的事情,对我来说,是敏感的。情急地挣脱了月九夜的手上前,抓着媗予问:“你说什么?圣儿怎么了?他在哪里?告诉我他在那里!”
“公主……”媗予看着我,一时间怔住了。
月九夜却只上前,依旧抓住我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了,吩咐下去,所有人都回城。”
“夜!可是——”
媗予满脸不解地看着他,又侧脸看了我一眼:“可是……”
“苍泠殇向贵族求援了么?还是其他?”月九夜居然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我的脸庞,开口,“可是我月九夜从今往后,不想再为他人而活!”
媗予吓得白了脸,我也是吓得不轻。月九夜,我从来不觉得他是纯净无害的,他的阴险与狡诈都很好地隐藏在人后。可是今天,他着实令我惊讶。他不愿帮忙,不愿帮苍泠殇,甚至是任何人。犹记得当初,他一遍一遍地在我面前提起那场空前的灾难的时候,我曾以为他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善良,亦或是心狠手辣,那都是为了贵族。而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样。
我只是不明白,突然之间,是什么改变了他。
他拉着我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却是开口:“派人告诉苍泠殇,说公主不会再回去!”
心下一惊,我看着男子毅然的背影,真想问,月九夜,你搞错了吧?
不过,从周围之人发出的惊叹之声,我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月九夜刚才,貌似真的说了我听到的话。我听到媗予在身后悲凉地说了句:“你居然唤她公主,你居然……”
我还来不及去想媗予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腰际一紧,人已经被他抱起,纵身跃起。
“月九夜!”我惊得勾住他的脖子,太反常了!从他说带我回银蛇宫,结果却来了四方城开始,我身边的月九夜,已经越来越可疑了。他所做的一切,都很可疑。
他想怎么样?囚禁于我么?不知道为什么,我脑中蹦出这样奇怪的想法来。
风的声音早已被隐去,我知道,它们擦着结界而过。全身防备的月九夜,似乎又还是原来的他……
“看。”他浅声说着,目光朝下面瞧去。
我低头,顿时想起来了,那是我初次看见他没有撑开结界的地方。亦是第一次,看见他脱去斗篷的样子。
“看什么?”不过此时,我有些恼怒。
他却不生气,淡淡地笑了。宛若浮云,很轻很轻,却又不容人忽视。那样好看的笑,我头一次见着。那是发自他内心的笑,没有顾虑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千年来,他从没有如现在这般笑过,从来没有。
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他忽然开口:“看见了么?这是你的,属于你的风夙神殿。”
狠狠一惊,我的嘴角抽-动:“月九夜,你没事吧?”不然为什么说这是属于我的风夙神殿,他明明知道我不是公主。
他不理会我,继续说着:“你可还记得,千年之前你曾说过,这里是属于你的,也……属于我。那时候,我没有应国你什么。我以为那是我的爱。我以为,那是对你的好。我以为,那是你想要的。呵——”他嗤笑一声,“只是我从未想过,一切,居然会那般荒唐!”
“如果,我不曾知道这个事实。那么,我是否会依旧无知地将你拱手相让?然后,再默默地承受着这个我一辈子都不想娶担当的角色!”
“公主……”
他又叫我“公主”,我惊慌地大叫起来,使劲甩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我怕了,我好怕,这样的月九夜……他的眸中闪着光,期待又彷徨。
“公主。”他低低地叫。
心里紧张得不行,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怕他这么叫我。我不是公主,从来都不是!
“月九夜,你放开!”挣扎着,我大叫道。
他仍然笑:“我不放,以后,都不会再放手。”
瞧见他倾身过来欲抱住我的时候,情急之下,用另一手卯足了力朝他的胸口打去。可是他居然不躲,他明知我有多用力,他依旧不躲。
迟疑着,在碰上他的胸膛之时,我终于还是撤去了掌上的力道,不解地看着他。
嘴角缓缓牵起,他抬手按住我抵在他胸前的手,沉着声问:“公主,你舍得么?”
一句话,令我刚才冷静下来的头脑又一下子发热,愤怒之色闪过,才撤下去的灵力随即又凝聚起来,严严实实地打在他的身上。
“噗——”殷红的血自唇间溢出,他却依旧染着笑,那种笑,染满幸福。在我的诧异里,他俯身将我拥住,声音轻轻的,“或许,我该这样……你也便,再舍不得伤我……”
他的话音刚落,我只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心头升起。我的体内,有一团灼热的东西,好似要在瞬间迸出来。好……难过。
我虽不知道月九夜对我做了什么,可是为何我隐隐感觉到他似乎在唤起我身体里某种沉睡的东西?
意识开始慢慢迷离起来,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
只有他在耳边的呢喃声依旧:“公主,原谅我做了那么多,却依旧保不住你想要的。不过,至少我们可以在一起,至少我不会再如以前那般愚蠢……”
“夜……”
脱口而出的一个字令我的迷糊惊去了大半,撑大了眼睛,我刚才叫了他什么?叫了什么?
“不——”
我惊呼着,才发现我与他的灵力,若一条缎带,缠绵缠绕在空中,亘古不断。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身上的灵力,正是来自于他!
“月九夜!”咬着牙叫他,在那一瞬间,我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情。关于他,关于他的反常。
“根本,就没有你所说的空前的灾难,是不是!”吼着问他。也许,我根本不必问他。
他终于动容,看着我的眸子闪了闪,继而又黯淡下去,低语:“原谅是悦……”他忽然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地道,“为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