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看着安平司祈无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落寞,忽地惊觉自己语气的激烈:“呃……对不起,我,我说得过分了。”
安平司祈的脸上恢复清明,淡淡道:“无妨,事实如此。”
居延看着这个出尘若仙的少年,心中忽觉,淡看红尘如他,一切皆为浮云,那般抓不住的感觉,也是很痛苦的吧。
“走吧,父亲应该到了。”安平司祈转身先行,居延跟上。
邀月宫中,一深蓝纹绣金边锦袍的中年男子正坐于中堂,见得安平司祈进来,面上闪过笑意:“司祈过来见过璟贵妃。”
林归璟宫装华丽,坐于上首,听得安平灵继这般说,笑道:“安平公子不必多礼。”
安平司祈淡淡地行了一礼,站至安平灵继身侧。
居延进门,便是见到这样一副众人肃然的图像,连忙跪身行礼:“见过璟妃娘娘!见过国师!”
“居延不必多礼,起来吧。”林归璟优雅笑道。
安平灵继上下打量了一眼进来的少年,这个传闻中让三皇子和七皇子都关怀备至的少年,竟是如此清丽卓绝。然而再一细看,眉头却不禁蹙起。这个少年的命运脉络,缠绕不清,跌宕多舛,牵至国是,而且还是南北两国!
心中略一思量,开口道:“林家三公子,果然清丽无双!”
居延恭敬回礼:“国师谬赞,居延惶恐。”
安平灵继只是淡淡一笑,也不继续多说。场面正自有些尴尬,就听得外面太监报道:“皇上驾到!”
片刻间,明黄的龙袍已在眼前,众人俯身行礼,静待皇令。
“国师已到,净礼便开始吧。”皇帝揽过林归璟的纤腰,笑道:“朕只盼爱妃身体安好,别无所求。”
林归璟似是娇羞,微垂眼帘:“臣妾多谢皇上怜爱。”
安平灵继似是未见两人缠绵,肃着面容着手净礼事宜。他对着安平司祈淡淡一笑:“司祈,这场净礼你来主持。”
“是,父亲。”安平司祈神色清寡,没有欣喜,也无不愿。
皇帝看着眼前一幕,嘴角勾起得体的淡笑:“素闻安平公子虽然年轻,灵力却是百年难遇,为安平家族新一辈中最为耀眼的新星。有安平公子为爱妃主持净礼,朕也安心了。”
安平司祈点头:“谢皇上信任,司祈必当全力。”
说罢,众人纷坐两侧,屏气凝神。场中少年面容莹玉至透明,神色专注,淡粉色的唇瓣轻念净语。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衬着雪色的锦袍,澄澈清朗,宛若碧波印月,皎皎无双。
邀月宫中,仿佛净瓶雨露穿透,众人神色虔诚,就连皇帝,脸上也不自觉流露出一种真诚的情绪。居延望着场中少年,直觉灵台轻盈,心境空灵,那一刻,周身的污秽好像真的尽数散去一般,前所未有的圣洁轻松。他那样的人,就像三千红尘中不败的雪莲,人生沉浮无常,唯有他,立于天地,无欲无染。
安平灵继立于一旁,静看安平司祈有序进行的净礼,嘴角浮上一抹欣慰的淡笑。但又似是想到什么,蓦地淡笑散去,眉心笼上一层薄纱阴云。
净礼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约莫半个时辰不到就结束了。宁谧中,安平司祈缓缓睁开蝶翼般轻颤的双眼,如琉璃剔透的双眸中一片清明,盈如秋水。步步生莲,慢步行至皇帝跟前,曲身行礼:“皇上,净礼已毕。”
皇帝温文笑道:“安平公子不必多礼,今晚朕在庆隆殿设宴,望国师与公子即时能来,算是朕感谢安平公子为爱妃净灵安神。”
“谢皇上。”安平司祈语调清淡。
安平灵继上前一步,行了一礼,笑答:“谢皇上恩典,臣必携犬子准时赴宴。”
林维域站出来,对着安平灵继深深一拜:“国师为璟妃行使净礼,老夫无语其他,唯有拜谢。”
安平灵继淡淡一笑,虚扶林维域一把:“丞相客气,为璟妃行使净礼,是在下恩荣。”说罢,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林维域身后的居延,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净礼完毕,国师携着安平司祈先行离去,邀月宫剩下皇帝与林府一家。
皇帝对着林归璟温柔一笑,柔声问道:“爱妃现在觉得怎样?”
林归璟娇柔浅笑:“谢陛下关心,臣妾现在觉得好些了,整个人都清朗了好多。”
“爱妃无恙,朕就放心了。”皇帝轻拍林归璟素手,脸上温情脉脉。
“陛下,臣妾家人在呢。”林归璟轻声娇嗔,引得皇帝勃然一笑。
“璟妃一人在宫中难免寂寞,丞相有空,便多来宫中走动走动吧。”皇帝语调平和,笑度悠然。
“谢皇上恩典。”林家一家皆跪下谢恩。
皇帝挥了挥手:“丞相不用多礼。”说完,目光却是落到了居延身上:“居延思过一月,身上的伤大好了吧?”
居延听到皇帝点到自己名字,连忙答道:“谢皇上关心,居延的伤已无大碍。”
“恩,宫中的‘玉露凝脂膏’对伤疤疗效颇好,稍后让小李子拿两瓶与你,莫要留下了疤痕。”
“皇上,男儿不同女子,身上几道疤,微不足道。”
皇帝望着低头的居延,淡然一笑:“能不留疤,何必自毁?”
居延微怔,只得磕头谢恩。
居端站在居延身后,脸上悠然,指节却握得发白。居朗立于一侧,脸上神情清雅,呼吸却也凝滞。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却听得一个稚嫩童声喊道:“皇外公!”
皇帝闻声灿然一笑:“是允恒啊!都长这么大了!过来让皇外公瞧瞧!”
洛雪昕启唇微笑:“父皇,允恒他可叨念您呢!”
糯米团子跑到皇帝跟前,甜甜地又唤了声“皇外公”,皇帝摸摸糯米团子头顶的软发,柔声道:“允恒乖!”脸上不自禁流露出慈爱的神色。
糯米团子仰着小脸:“皇外公,允恒真的很乖哦,爷爷奶奶,爹娘二叔小叔都这么说呢!”说罢突然凑着小嘴在皇帝侧脸“啵”了一下,大眼睛弯地如同两枚弯月,“皇外公,允恒亲亲您,您会高兴哦!”
皇帝微笑问道:“哦?”
糯米团子很是得意,笑眯眯道:“因为每次允恒亲小叔叔的时候,小叔叔都笑的特别开心,呃……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糯米团子似乎还为自己想到这么个恰当的比喻洋洋得意。
众人听得糯米团子孩子气的话,忍不住都笑了,这一笑,方才的微妙气氛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