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邀月宫。朱绣软绒垫上,躺卧一绝艳美人。身边的宫女端着铜盆,恭立一旁。
“娘娘,有没有觉得好一些?”丛兰递上织锦云帕,关切问道。
归璟摆了摆手,意态慵懒:“无妨。只是觉得有些作呕罢了。”
丛兰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娘娘,要不要传陈太医来瞧瞧?”
“不用麻烦了,小毛病而已。”林归璟美目半闭,有些疲乏。
丛兰走近,附到林归璟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林归璟的脸色变了变,随即道:“传陈太医来。”
不一会儿,一位身著纹鹤官服的中年男子急急赶来:“微臣参见璟贵妃!”
“免了。”林归璟淡然开口。
陈太医低首敛眉:“下官为娘娘请脉,麻烦娘娘伸出手来。”
林归璟皓腕微露,陈太医搭上两指,神色专注。片刻后,陈太医面露喜色:“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内室的宫女除了丛兰一人,都被屏退出去。林归璟听得陈太医之言后,脸上并没有预期的笑容,而是一脸凝重。陈太医低首立于一旁,静候林归璟的吩咐。半晌,林归璟才缓缓开口:“陈太医,今日之事,就你知我知丛兰知,若是有第四个人知道,你应该明白后果。”
陈太医连忙跪了下来:“下官明白!”
“恩,那今日?”
“娘娘身有不适,传下官请脉,下官诊断,娘娘是初春寒气,微受凉侵,并无大碍,只需服下下官开的几服药就可恢复。”陈太医快速说着,脑袋上却是沁出了些密汗。
“恩,那以后的事宜,就有劳陈太医了。”林归璟淡淡吩咐,重又闭上双眼:“丛兰,帮本宫送送陈太医。”
丞相府。
绿草蔓如丝,万树红英发。大好春光,景致万千。
“大哥,居延这次弹得怎样?”一双玉葱般莹秀的手随意搭在琴弦上,而手的主人,正眨巴着眼睛望着对面的清俊男子。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居延此曲,欢乐极兮,忧心且伤。所谓‘白华’,盛年老去,正应此意。”居朗浅笑说着,扫了一眼有些得意的居延,又道:“不过居延年纪尚小,其中悲情,只能略领一二,与词曲本身相比,青涩显见。”
“大哥——”居延嘟了嘴,“还以为你夸我呢!”
居朗微笑,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居延的额头:“青涩也是种乐事,早生华发,不管是身是心,或许圆润,却是悲苦。”
“大哥真是夫子!”居延瞟了一眼居朗,转移了话题:“待会儿大哥是要去毓王府吧?”
居朗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巴巴的居延:“居延又有什么打算?”
听闻此言,居延一下子扯住居朗的衣袖,满脸讨好:“大哥,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的,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乖乖的。再说,我好久没看到晚哥哥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好不好。反正你一个人去也是去,两个人去路上还有个伴,大哥您说呢?”
居朗看着不断保证的居延,笑道:“大哥若是说‘不’,难道居延就不跟着了?”
居延微怔,随即笑开了:“就知道大哥最好了!”
进入毓王府,楼阁错落,群英绽放,珍木横疏。两道蜿蜒幽径,绿意盎然,直通内院。
居朗显然是熟门熟路,带着居延穿梭在华美长廊之中,最终在一间名为“式微轩”的房前驻足。
“三皇子!”居朗在门外轻喊一声。
“进来吧。”里面传出淡淡的回答。
室内焚着浅淡的熏香,洛靖晚临窗而坐,面前摆着一架古琴,意态闲适。听得居朗进来,抬起头来,脸上神情淡淡。却在见到缩在居朗身后的小尾巴时,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
居延知道洛靖晚已经看到自己了,便站出身来,清脆地喊了一声:“晚哥哥!”
“居延终于知道来看晚哥哥了么?”洛靖晚浅笑开口。
居延听得洛靖晚这样说道,有些尴尬:“我以为晚哥哥很忙,所以……”
“居延也会不好意思了。”居朗在一旁瞧着打趣。
居延低了头,来个充耳不闻,自动鸵鸟掉。
洛靖晚看着淡笑:“‘品芳斋’的新品——绝尘酥,居延尝尝,看看喜不喜欢?”洛靖晚修长莹白的右手上托着一碟精致糕点,对居延温雅笑着。
居延眨了眨眼,挪着小碎步走过去,接过那碟子,取出一块‘绝尘酥’放入口中。入口即化,香软滑腻,馥郁馨雅。居延点点头:“很好吃!”
“慢点,喝口茶,不要噎着了。”洛靖晚拿着手边的茶盏,放到居延面前。
居朗看着眼前的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三皇子对居延的好,众人皆知,早就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了。
待得居延吃饱喝足后,洛靖晚才道:“居延,我与你大哥有些事情要谈,你到府中随意玩赏,当作自己家中即可,不必拘谨。”
“恩,那居延就出去了。”居延放下手中的盘碟,想要到怀中掏帕子擦手,谁知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空手进去空手出来,居延有些讪讪。
正自郁闷中,一方淡蓝的织云锦帕已经递到眼前,居延感激一笑:“谢谢晚哥哥。”
房中随着居延的离开一下子沉寂下来,洛靖晚的脸上也恢复了清淡的神情。
“方才收到消息,陈太医从邀月宫出来,面有不妥。”洛靖晚淡淡开口。
居朗一怔:“大姐她……?”
“居朗,你说璟贵妃身抱微恙,传太医瞧瞧,这也乃常事,可是为何陈太医面有颤色呢?”洛靖晚清明的眼睛盯着居朗,等待居朗回答。
“三皇子,这……”因为涉及林归璟,居朗有些犹豫。
“明者处世,莫尚其中。居朗,就事论事,莫要自乱阵脚。”洛靖晚扫了居朗一眼,淡然说道。
“三皇子说得是。私以为,陈太医如此,怕是璟贵妃强制要求他答应了什么厉害的条件,陈太医为求自保,勉强应下,却又担心此事万一暴露,会牵连更甚。是以才会有些惊慌。”居朗冷静下来,仔细分析。
“恩。”洛靖晚点点头,“那居朗认为,有什么事情值得璟贵妃如此,并且还要牵扯进太医呢?”
居朗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宫中女子,万念其心,终其一生,莫不就两个字——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