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屈原,大家都知道他是古代的爱国者、大诗人,因忠心为国而遭到谗害,投汨罗江而死。他的《离骚》、《天问》、《九章》等诗篇,至今脍炙人口。《史记》中说,屈原被流放江滨时,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夫见了,问他:“你不是三闾大夫吗?屈原故里归的屈原庙为什么到这里来?”读史至此,有人可能要问,什么是“三闾大夫”呢?
原来,当时楚国的王族有三姓,即昭、屈、景。屈原姓屈,故也属三姓之一的王族出身。古代户口编制以五家为比,五比(25家)为闾。闾,在古代也泛指里巷的大门。古代同姓血缘族居,三闾,应指昭、屈、景三大姓家族成员分别集中居住之地,也泛指三族人口。三闾大夫,就是负责王族三大家人口的登记、管理以及教化等事项的官职。由此可见,当时的王室贵族人口有专门的户籍,并有专人来管理。屈原曾任楚国屈原像的三闾大夫,本是深受楚王信赖的贵族官员。
其实,早在战国之前就有类似的情况。从殷商甲骨文中的商代贵族世系谱牒来看,那时贵族已有专门的登记。周朝的“国人”与“野人”之别,实际上也是一种贵贱有别的户口类别。但那时,由于实行严格的按血缘关系而定的宗法分封制和世卿世禄制,官与贵基本上是合一的,即贵族阶级同时也是官僚阶级。到春秋战国时期,礼崩乐坏,新的社会阶层出现,秦国商鞅变法时明确规定,宗室人口如果没有军功,就不能再入贵族名籍,表明当时官与贵开始分离。秦汉以后,新的封建官僚体制逐渐建立,旧的世卿世禄制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也就是说,此后皇族宗室子弟不一定能成为官僚,官僚也不必出自宗室。当然,在整个封建时代,官与贵是不可能真正彻底分离的。直到清末,爱新觉罗氏中的成员,当官的还是多一些。
无论是先秦还是秦汉以后的王族或皇族人口,历代都有专门的管理机构和专门的户口登记。先秦的“国人”,大都是王室贵族人口,“国”中的各级官员,主要职责之一就是负责所管范围内人口的登记、管理。从秦汉开始,历代在朝廷中都设有“宗正府”或“宗人府”,专门负责宗室人口的登记管理工作。
宗室人口的登记,有专门的簿册,通常叫“玉牒”。玉牒的本意,是古代帝王封禅郊祀时所用的文书,可能在举行这类仪式时,在玉牒中写有帝王家族主要成员的姓名,以求上天庇佑,后来就专门用来登记帝王家族人口,成为一种特殊的户籍。明史和清史的《职官志》中,对玉牒的登记内容和要求有比较详细的记载。如明代规定,宗人府负责皇室九族人口的登记,按时编修玉牒。凡属宗室人口,要将其姓名、子女、嫡庶、名封、嗣袭、生卒、婚嫁、谥葬等情况记录在案,并及时向皇上报告。清代还规定,凡努尔哈赤之父塔克世(后追尊为显祖)的直系子孙,称为“宗室”,系金黄色带子为标志,称“黄带子”;塔克世的叔伯兄弟等旁系子孙,称“觉罗”,系红色带子为标志,称“红带子”。所有宗室、觉罗,所生子女都要在三月之内书面报告宗人府,内容包括生日、嫡庶、次第、姓名、母姓等。凡宗室人口一律登入“黄册”,觉罗人口一律登入“红册”,同时用满文和汉文两种文字书写。生存者用红笔书写,死亡者用黑色字样标明。宗人府每隔10年将黄册和红册所载内容汇入玉牒。
凡入玉牒的皇族人口,可享有种种特殊待遇。政治上,可以无功受禄,封爵为官,从娘肚子一出来,就非同一般人。虽然有些朝代对宗室人口的政治待遇有过限制,但在整体上,他们毕竟是天生的统治者,这一点,在古代社会是通例。经济上,他们一般不从事直接的生产劳动,或者封有领地,坐享租贡;或者由国库直接供养,并可按等级、亲疏占地建府,役使奴仆。在受教育的权利方面,更是优于普通百姓子弟,有专门的学馆,专聘的老师,所需费用也由宫中或官府拨给。可以说,历代的宗室人口,是高踞于其他所有户口类别之上的一个特殊阶层。
由于这些特殊的待遇,宗室人口的迅速膨胀和管理成为一个难题。史称汉初宗室人口不满百人,到西汉平帝时,已增至十余万人。这些龙子龙孙,有的虽有王位之尊,但不学无术,互不买帐,又无人敢管,不时有人陷入法网。不得已,太皇太后下诏,在郡国设置“宗师”,专门负责宗室人口的教导。但实际上,宗师们根本管不了这些龙子龙孙,宗室人口的逐渐庞大和腐化,遂成为秦汉和以后历代王朝衰亡的因素之一。
当然,宗室人口中,也有不少出类拔萃者。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自不待言,像屈原这样的文学艺术或科技教育等方面的能人名士,也有不少出自天皇贵胄。除了血统、遗传因素外,也与他们所处的社会地位、所受的优良教育和所能获得的机会条件不无关系。但从总体趋势看,越到后来,宗室人口的蜕变越严重。以清代为例,宗室也好,觉罗也好,其近支及有功者均可封爵,无爵者虽为闲散宗室,但也有俸禄。当年努尔哈赤、皇太极统一女真部落创建清朝时,以宗室觉罗为主的八旗军是何等勇猛有谋,但到清朝中叶以后,在种种特权的锈蚀中,宗室和觉罗人口日渐蜕化。他们虽然都还保留着黄带子、红带子身份,但大多数人养尊处优,无所事事,谋生无术,坐吃山空,乃至穷困潦倒,了无廉耻。近代文学作品中反映的诸种“八旗”子弟的笑话和故事,便十分形象地说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