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晚了。
颓唐地走出派出所,下台阶的时候膝盖一软,险些滚下去,江晨西一把扶住我,说:“人已经出去了。大小姐,回去睡吧,别折腾了。”
我推开他的手,木木地笑起来:“是啊。不折腾了。我要回家。”说着说着我的眼皮就沉重地睁不开了,依稀听到江晨西在耳畔叹息,说发神经了才大半夜不睡跟着一个小丫头到处折腾。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我却很欣慰,翘起嘴角靠在他的肩膀上放心地闭紧了眼,我断断续续地说:“江晨西,你倒不是个坏人。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
“我没有半分胜算。我知道。”他低低的说,像是自言自语。他把我半扛半扶地拖到车里,吁了口气,在我额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说:“所以,我打算不再继续,我,退出战局。”
一路上,他把车开得很稳,我睡得也很沉。身体已经极度疲倦,而精神仍在不停地奔波、挣扎。我又开始做乱七八糟的梦,寻找、争吵、哭泣、抽搐。
直到车子停到林北风家的楼下,他把我摇醒,递过来一张纸巾:“把泪擦干,上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下车后我对他挥手说拜拜,江晨西握着方向盘,最后朝我一回眸,笑容灿烂,他说:“要是他们两个都不要你了,别嫌丢人,告哥一声,哥来救你。”
我把揉成团的纸巾扔到他脸上,笑骂道:“我呸你个乌鸦嘴!”
他哈哈一笑,白色的宝马活脱脱像一匹雪白骏马在雪夜里潇洒驰去。
我需要好好的休息,等攒足了精力,林北风,明天我一定把你抓回来。
楼道里的灯又灭了,使劲跺了几脚才又应声而亮。我爬上三楼,头抵在门上有气无力地摸索着包里的钥匙。突然门咔嗒一声,我身子一松,险些跌进去。
门自动开了。
借着楼道朦胧的光线,我看到一个人静静站在门口,过了好半天,那个身材高瘦,脸上带着倦意和微笑的男子轻声说:“你回来了?”
一股酸热的东西顷刻从心口涌上喉咙再窜至鼻中,眼底立刻一片酸痛,我惊喜地捂着嘴巴,任滚出眼眶的泪水将手指打湿。我以为,既然是她将他保出去,既然她和江晨西已经分手,既然她打算再回头,他一定会跟她走,我的下场只能是再次出局。
对林北风的爱,我如此没有安全感和信任感。
我捂着嘴巴虚弱地弯下腰,眼泪虽流下来却无力哭出声音,只能从喉中发出暗哑的嘶嘶声。
这时,站了很久的他张开双臂,无声却又紧紧地将我拢入怀中,他吻着我的耳畔低低的说:“傻瓜,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手中的包啪地掉在地上,他偏过头略一弯腰将它拾起,另一手环在我腰间,身体往后一推将我拉进门里,然后抬脚关住了防盗门。
我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心跳已经开始加速,呼吸也已不自觉地紊乱起来,他不做声,如黑玛瑙的眼珠紧紧盯着我,里面闪烁着欲望的影子。我的手缠在他的脖子上,两个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他把我推到墙壁上,盯了我几秒钟之后,低下头,用力地吻我。
一股热流从两人的身心间各自流淌开,然后慢慢汇聚,最后在两颗心化为一体的时候融在一起。他像流浪在外饥饿太久的孩童,贪婪地吮吸索要着,而我只能无声地承受,温柔的给予…
“北风…”我呢喃着,唤出他的名字。
他嗯了一声,稍稍放松我的唇舌,声音含混不清“怎么了?”
“北风,北风!”我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突然悸动起来,眼泪也不停地往下落,渴求中夹杂着命令的语气,“爱我,我要你爱我。”
他的吻轻巧滑至耳旁,林北风含住我的耳垂用力咬了一下,低低道:“我爱你,爱你。”
“可是我觉得你也爱叶未央,你还在爱着她…你甚至比爱我更爱她,对不对?”我一边呻吟着,一边低低的啜泣,说出这些话时,我虚弱和委屈的像一只雪夜被人抛弃的小狗。
“怎么会呢,你多想了。”他继续吻着,但力度已有所减轻。
“就是,就是的。我爱你八年,你爱他已经十几年了吧,你怎么可能忘得掉…”我呜呜地哭着,一股绝望和悲凉从心间慢慢地升起来。
起伏的气息骤然刹住,他停止亲吻,将我松开,双手扶着我的肩膀,犹带迷离的目光深深望着我:“不要这样。为什么不相信我?”
感觉到他语气里有失望,我有点惴惴,但还是赌气似的低泣道:“可你也不信我,你也根本不相信我!我爱你八年,你还是对我心存怀疑。”
“我那是在乎你,我怕你上当受骗…”他无力地辩驳着。
“你明明是自私。”我撅着嘴,眼泪汪汪地盯着他:“我对程飒南好是因为我亏欠他的…你根本不知道,当初他的眼睛是为了我才瞎…”絮絮叨叨责备了他好多不是,林北风不再分辩,静静地任我伏在他的怀里。直到最后,他把我拖起来,退却了所有欲望的目光移向别处,淡淡地道:“天快亮了,我们去睡会吧。”
窗外还悠悠扬扬地飘着雪,林北风弯腰帮我脱掉鞋子,将我抱到卧室的床上,去拉窗帘的时候他指着外面说:“你看,这雪下得多美。”
而当他回头看我时,我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中听到有人轻轻叹息,掖进被子的长发被他轻柔地拨到枕后,当感到那具温暖的身躯靠近时,我一翻身顺势钻进了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沉沉地跌进了梦乡。
不知睡到几点,突然感到脖子有些痒痒的,像是有人用唇轻轻地亲着一样,腰上也有一双手轻柔缓慢地游走着,那抚摸轻盈似叶尖的露珠,又如山间一抹清风,原本疲惫沉乏的身体在那双手的抚慰下,变得似乎想要飞起来。
渴望被渐渐唤醒,我听到乱了节奏的喘息声,自己的呼吸也开始乱掉。半睡半醒中我知道那个挑起我欲望的人是林北风,所以毫无顾忌地让身体跟着心,慢慢游走。
自然而然的,衣衫落尽,他的手点起了我身体里的火焰,我紧紧地抱着他,闭着眼却能强烈地感受到他的激情和火热。
“北风,林北风。”我只能叫出他的名字,喃喃地再次流出泪:“我不想失去你。”
“不会的。永远不会的。”滚烫的唇覆盖了我的双唇,当他无声地进入我的身体时,我抱紧他的后背,失声叫起来:“你不要负我林北风!”
那一刻,我睁开了眼睛,在依然一片黑暗的卧室里,我看到上方的林北风吻着我的锁骨低低回应:“不会负你。薄砂,我爱你。”
激情过后,我重新沉沉睡去,蜷缩在他怀里,唇角犹自挂着微笑。这一觉很长,做了很多奇怪的梦,一个个零碎的情节片段毫无逻辑,但每一个片段里,都有林北风。
醒来不知是第二天的几点,或者已经到了第三天?总之阳光很强,从拉开了一半窗帘的玻璃窗照进来,被子里也带了阳光的味道。伸手一摸,枕边是空的,林北风去哪了?
恍惚中记得家里的座机响过,林北风可能接过电话,谁打来的,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由又怀疑起来,跳下床在屋子里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却不见半分人影,再回卧室时发现床头柜上我俩头挨头傻笑的照片下压着一张纸条,他的字迹隽秀潇洒:“手机在杭州丢了,我去买部新的,顺便办卡。亲爱的,等我回来。”
我始终清楚地记着这一次的分别时,他最后亲口对我说的一句话是,薄砂,我爱你。纸条上最后的几个字是:亲爱的,等我回来。
我终于安心、放心、开心。我欣慰地躺在林北风的大床上,晒着他家的阳光,心安理得的眯着眼睛开始构想我们未来的新生活。我估摸着自己以后可能要彻底变成一个米虫或家庭主妇,因为我愿意把生活重心全部放在他一个人身上,我甚至打算毕业以后就和他结婚,然后他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
许是这几天太累了,在美妙幻想中沉浸了一会儿,我竟然又睡着了。
手机大概是林北风临走时候帮我插上充电开机的,他的本意是好的,可我却宁愿躲在被除他以外的人遗忘的世界里,谁也不理。
果然该死的手机铃声将我吵醒,我有些暴躁地爬起来抓起手机,接起来就吼:“谁呀?”
电话那头声音细细的,软软的,她说:“砂砂,我是未央啊。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被她吵醒我心里很不痛快,于是闷闷道:“有什么可聊的。”
她仿佛很真诚且略带些伤感地说:“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薄砂。我记得第一次见你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你,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可是你看,现在我们之间,成了这样。”
我也跟着有些难过起来,其实,若不是后来发生这么多事情,她的变化那么大,即便林北风依然选择的是她,我还是会把她当好朋友。
但是,时光无情地剥蚀了她身上我深深喜欢着的那些东西,现在的她,不管多么美丽和富有,我已失去感觉了。
“好了,我今天很累想要休息,有话改天再说吧。”我淡漠地说完,准备挂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