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渐渐止息,天心处的那轮明月,却在雪霁之后,愈发皎洁明亮,普照着这暮色下散发着雪光的大地。院子外边,一棵老梅遒劲的枝干上,凝冰披雪,分外清丽。
天寒地冻,四下里人声寂寂,只有缓和了许多的北风仍在呜呜地游荡。
月光下,雪地上,那名大夫正跪在黑衣人脚下,脸上的神色满是惊慌、恐惧,以及求生的渴望。
“谷主,我说的句句属实!求您饶了老朽一命啊!”
黑衣人悲愤已极,声音也嘶哑不堪:“我真想杀了你……”
大夫仍然在苦苦哀求:“谷主,您就念在老朽跟随您数十年的份上,饶了老朽一条贱命吧!况且老夫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黑衣人袖中本来已经闪烁起了三缕寒芒,就要让他血溅三尺。但他听了这几句苦苦哀求,心中的确也动了恻隐之心,便忍住了满腔愤怒,披风一甩,转过头去,昂首向天!
“你们夫妇二人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暴雪欲来风满城!
便是冷冷的月光,照在人的脸上,也如此惨白!
巍巍昆仑山,自古便横亘于西域之中,气候寒冷,常年积雪。
昆仑之行,风雪载途。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许多门派到达昆仑山玉皇峰附近。其中难免会有正魔两道人士狭路相逢,但他们却罕见地若无其事地从对方身边经过,顶多也就是互相嘲讽一句。虽然正魔两道自古隔阂,仇怨诸多,本来狭路相逢焉有不斗之理!但此时是非常时期,弑神剑尚未寻到,谁都不愿意生出事端,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长清子一行人便伫立在玉皇峰之下。玉皇峰陡峭险峻,倚天拔地,犹如刀劈斧削一般,矗立在眼前。并有幽幽的殷红血光,从山峰岩石上散发而出,时明时暗,仿佛凶魔有节奏的呼吸一般。
这自然也暗示了众人,至宝藏于山峰内部。
龙云松叹道:“玉皇峰险之又险,四面都是岩石峭壁,而弑神剑似乎又深藏于山体之中。眼下之际,我们要入其内部,尚且不易。”
长清子淡然道:“以我的估计,这玉皇峰必定内有洞天,而且也有机关出入口,只是时机未到……”
正在这时,一名中年男子冷冷的笑声从左方传来,打断了长清子:“各位正道道友别来无恙啊!”
声音传来处,正是一名身着黑色披风的中年人,引着近千弟子,缓缓走到了玉皇峰下。这伙人的衣着,赫然便是魔音谷的门徒了。
波若寺的虚空听了这句话,登时勃然变色,便要发作,却被身边的虚普方丈给拉住了。“虚空师弟,此时务必不可犯了嗔念。”
倒是长清子,冷然笑道:“魔音谷之名,却也是天下皆知,但是现任谷主,却似乎名气甚微,也怪我等避居深山,孤陋寡闻,是以连现任谷主都不知姓甚名谁了!”
这句话,着实带了莫大的嘲讽之意,魔音谷弟子们闻言无不惊颤连连,大有愤怒之态。三大派阀的弟子们眼见魔道之辈气焰甚嚣,也忍不住暗自摩拳擦掌。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魔音谷主杨天烈倒是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招呼众弟子随他一同往前行走。他们一行人,径直走到玉皇峰脚下,但却不像其他门派一样,围着玉皇峰四处搜索,而是明目张胆地安营扎寨。
无风,但有雪。
天地仍然一色,从远处观望,笔直如天的雪白的玉皇峰,便似乎融入了天地这白茫茫的颜色当中,毫不起眼。而起初的血光,竟也是越来越黯淡,到此时为止,已经看不出这殷红的光色了。
玉灵子真人欲开口:“掌门师兄……”
长清子摆了摆手,示意她容自己凝思片刻。其实除了长清子,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对魔音谷一伙人的行径疑惑不解。明明是异宝在即,却似乎漫不关心,不去主动寻找,却在守株待兔。
沉吟了半晌,长清子才朗声道:“此时仍然风大雪大,再寻找下去非但疲累不堪,多半也是一无所获。我们此时应该就地搭设营帐,等避过了这场风雪再说。”
气宗首座弟子张潜讶道:“师父,此时雪大却无风,不知您……”
长清子这番言语,也惊呆了波若寺、丹阳门的人。虚普神僧奇道:“长清子真人,这昆仑山本来就是常年风雪交加,难有天晴之日,不知道我们这一等,要等到何时才会如愿?”
长清子花白的眉毛微微耸动,道:“这就得看机缘了。”
尽管众人仍然狐疑不解,却也别无他选。只能按长清子所言,就地搭起了帐篷。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把玉皇峰劈为两半,生生抢出神剑了,还不如就地休整一番,到时候是得是失,也不由自己来承担。
远处不时有其他门派人士途经此地,看见他们搭建帐篷,似乎畏惧风雪,欲求安逸的样子,便忍不住发出阵阵冷笑,然后继续奔行于漫天雪花中,寻找所谓的玉皇峰入口。
雪坡之上,那是另一股势力。门徒的衣着多有绣着骷髅恶鬼,模样均是十分怪异。其中为首的更是用一团黑布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两只眼珠,煞气腾腾,腥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这伙人自然是当今魔道第一大派御鬼堂的门众了。为首的正是御鬼堂主鬼修罗。传言御鬼堂的人以尸鬼魂魄之术入修真,体性介于阴阳两界之间,门徒有活人、死人、僵尸、骷髅之类,相貌大都丑陋至极,令人毛骨悚然,是以门徒大多裹头罩、戴纱帽。他们常年浸淫于阴魂之术,能与尸鬼魂魄交流,奇邪无比。
此时,御鬼堂主鬼修罗对着魔音谷处冷笑道:“杨天青曾经也是一代枭雄,尚且可以和我平起平坐。怎么他的儿子杨天烈却如此窝囊?”
忽然一阵格格笑声从右方传来。御鬼堂一众人便看了过去。
笑声处,一群女子高髻长发,细腰****,体态婀娜地迎面走来。当先一人,白裙飘飘,左手执羊脂玉花瓶,右手执白云拂尘,作观世音打扮,笑意盈盈。
这群女子当是观音派无疑了。
鬼修罗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道:“赛观音霓裳,难道你们观音派有兴趣跟我们御鬼堂联手寻找弑神剑的下落么?”
观音派掌门霓裳一双媚眼中,笑意盈盈,道:“有何不可!”
鬼修罗冷笑道:“你们观音派弟子个个美若天仙,难道就不忌惮我们御鬼堂的弟子么?”
霓裳缓缓低下头,嘴中吹出了几口真气,她身前衣裳上的雪花便如烟尘一般散开。这姿态看似随意,实则十分妩媚,御鬼堂一群弟子尽管大抵都非常人,却也是按捺不住,暗中咽了咽口水。
“我们同属圣道中人,又有何不可?”
雪,竟是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四下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
尽管天寒地冻,大大小小的修真门派,仍然四处绕着这巍峨的玉皇峰奔波搜寻,渴望找到所谓的机关入口。只有凌霄派、波若寺、丹阳门三大正派,和魔音谷两股势力莫名其妙地在山麓下安营扎寨。
忽忽几日而逝,风雪时停时续,但天空却始终灰云密布,没有半分放晴的意思。
开始有一些小门小派放弃了,扬言弑神剑重现人间只是讹传,不可信之,于是沮丧地率众离开了。
搜寻仍在继续。
有人提出了一些奇思妙想,认为玉皇峰内部洞天必与其他山洞相通,遂以玉皇峰为中心,扩大了一里、二里……十里不等范围。但搜寻了半月有余,山洞的确发现了不少,却没有任何一个能通向玉皇峰内部。于是,又有一批门派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有人豪气冲天,声称要用自己的独门法宝把玉皇峰轰出一条隧道出来。于是一群人便聚在山峰之下,嘿吼嘿吼地驾驭着法宝,轰击坚硬的岩壁。他们也闹了好几日,不亦乐乎。由于山岩实在是过于坚厚,凹坑倒是轰了出来,但离通达内部却还远之又远,况且几日下来,他们的法宝也撞得伤痕累累,不堪入目。在一片哀声叹气当中,又是一批门派,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到了此时,仅仅只剩下正道三巨头和魔道四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