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如今在何处?”于是,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侍婢。
“郎主方才正在园子里宴客,眼下应该也往书房去了。”侍婢答道。
郑夫人脚步微顿,心里又一叹,便不停歇地走向了内院的月洞门边。她如今倒是有些好奇了,那王珂王七郎竟能让自家阿郎如此满意,以长辈之尊亲自宴客,又该是怎样出色的一个后辈?而他的妹妹王九娘,又是否真如洛阳传回的消息所说的那般软弱,完全无法辖制内宅,也不通什么人情世故?光是看着那些消息,也并不符合这回赏菊宴上王九娘留给她的印象。看来,她还须得让人再去打听打听才行。毕竟是未来的儿媳妇,熟悉一些也好相处。
月洞门边,一位贵妇携着卢十一娘慢步行近,浅笑着与郑夫人见了礼。她们轻声寒暄着,谁也不曾注意到,卢十一娘一双乌眸深处透出的些许无奈。长辈们只顾着家族、只顾着儿郎们的前程,又有谁曾注意过,被他们安排操纵婚姻的晚辈是否愿意呢?
酒足饭饱之后,崔渊得知自家阿爷仍然在招待范阳郡公,而郡公夫人带着卢十一娘来做客,自家阿娘也暂时不方便见王珂这位后辈。他索性也不往外院去了,领着王珂便回了点睛堂。崔简今天并不在家中,去了公主府找崔韧顽耍。据说李十三娘还遣了马车,专程去接了晗娘、昐娘与王旼。至于清净道长王玫,重阳节后便回了青光观继续修行,已经有些时日不曾在公主府出现了。他最近不断地在自家阿爷与未来舅兄之间周旋,也能忙中偷闲去看望她。
两人立在院子里,观赏着角落中的一丛细竹。因崔渊喜静,随身服侍的仆婢也少,偌大的院落里也并没有旁人,很是幽静。两人言谈举止也便更为自在了不少。
“听说,你的画风似是起了变化。”王珂道,“这一从细竹,可能入画?”他不似自家父亲那般迟钝,一见母亲与妹妹捂着几幅画不肯让人瞧,心里便疑窦丛生。当时见过这几幅画的,还有二郎王旼。他年纪虽小,但对色彩鲜艳的绘画却是一直不曾忘记。随便问几句便套出了实情。若不是变了画风,崔渊崔子竟什么时候又作过五彩斑斓的画?
崔渊勾了勾嘴角:“自然能入画。只是我如今想绘的实在太多,而它们暂时不能入我的眼罢了。”他绘画当然须得挑那些有眼缘之物。并不是所有眼中所见之物,皆能引起他绘画的兴致。
“可否让我瞧瞧你的新作?”王珂又问。他一向也很欣赏崔子竟的画作,对他转变画风也十分好奇。
崔渊略作沉吟,便引着他来到他的书房。书房里正好挂着他最近绘制的红枫银杏图,一半炙热如火,一半秾艳似金,绚丽的色泽仿佛能灼伤人的眼睛,而那澎湃的秋色之美又似乎能从画中涌出来,将所有观赏者都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