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郎君抬起首,目光略有些诡异地看了看她手里的食盒:“有这么好的胃口,居然还生得如此瘦弱……”说着,他便毫不客气地打开最后那个食盒:“竟然有几杯浆水?正好吃得渴了,你要喝什么浆水?”
等一等,这些吃食浆水什么的,似乎都是她带来的?怎么此人却是反客为主了?王玫眨了眨眼睛,但对方这般自然的举止,她却奇异地并不觉得厌恶。许是他洒脱的风度让人实在生不出负面的情绪罢。“我要乌梅饮。”
“那我便喝酪浆罢。啧,若是有些酒水便更好了。”
两人趺坐在香案前的茵褥上,慢慢地饮起了浆水解渴。
许是因为有过一面之缘,许是因为对方见过她狼狈不堪的样子,许是他的态度太过自然而然,王玫竟然觉得和这个称得上陌生人的男子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内心的焦虑和躁动便渐渐地消解了不少。两人这样坐着,既不觉得尴尬亦不觉得暧昧,仿佛认识多年的邻居或者同学一般,让她觉得格外放松。
“阿实呢?怎么不见他?”
“方才出去买吃食了。”
“他才四五岁,你便如此放心么?”
“有几个小道童会陪着他一同去。”崔郎君瞥了瞥对面的年轻女子,“王娘子怎么会跑到这大通坊来了?此处没什么好景致,也没什么出名的寺观,又是平民百姓聚居之处,寻常世家贵女都不会过来。”
“原来这里是大通坊?”王玫勾起嘴唇。其实她完全不知道这大通坊究竟是哪里,但若是平民百姓聚居地,想必便是城南罢。“我只是让马车在这长安城里随意走一走,没想到便走到此处来了。不过,崔郎君方才所言,我并不认同。每一座里坊都是与众不同,又何必非要有什么好景致才能令人驻足观赏呢?”
“啧,没想到王娘子的见解倒也与常人不似。”崔郎君摸着胡须笑了起来,“这话听着确实很有意思。”这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论是名川大山还是路旁的野花蓬草,不管是繁盛都城还是乡间炊烟,都自有一番风致。这偌大的天下,是怎么走、怎么看,也看不尽的。
“崔郎君是为了这里的壁画来的?离开大兴善寺,也是因为看够了那幅礼佛图?后来我阿兄阿嫂特地去了一趟,想向阿实致谢,没想到你们却已经走了。”
“你不是已经谢过了么?又何必特地再谢一回?唔,那我便自作主张,将这食盒留下罢,算作给阿实的谢礼。往后你便不必提起那回事了——那又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事,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来?反而凭生不快。”
“也是。”王玫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