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传来被褥的柔软,凌霄勾着蒙哥汗的手松开了。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冷?”凌霄的脸惨白,原本红嫩的粉唇也很苍白。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蒙哥汗不得不担忧起来。
刚想开口说没有,浑身却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主子,属下去让小二打热水来,让夫人泡泡热水澡。”也和在一边也心急,原本建健康康的霄后,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再这样下去,不仅霄后有危险,肚子里的小主子有危险,连蒙哥汗都会跟着出岔子。
“快去。”
蒙哥汗一声低喝,也和闪身出去。
看着凌霄瑟瑟发抖,蒙哥汗将凌霄抱起,紧紧搂在怀里。“解药很快就会拿到手。”
颤抖着,凌霄点点头。
周身的寒意,锥心蚀骨,让她生不如死,可是她不能放弃。现在,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她是一个妻子,也是一个母亲……
水气氤氲,整个房间里都热了起来,蒙哥汗的头上都热的渗出了汗珠。
缭绕水气中,凌霄若隐若现,脸色好了一些,唇也有了些许血色,只是,人还是很虚弱。
白净的胸口,殷红的凌霄花耀眼异常,也诡异异常,更加诡异的是,在那凌霄两侧稍微偏上一点的地方,又出现了红斑。猜的没错的话,过几天,凌霄的胸口,就会有三朵凌霄花……
一朵凌霄花,已经是这般,三朵会是怎样的情景?以后,还会不会再显出更多的来?
整个人依偎在蒙哥汗的怀里,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温热不断传来,可是胸口,还有其他触不到他的地方却仍然冰冷。
手不断地抚过凌霄冰冷的躯体,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手,将凌霄搓热一点,可是都是枉然。只要他的手一挪开,刚刚温热起来的地方就立刻冰冷下来。
紧紧圈住了凌霄,可是凌霄还是瑟瑟发抖,抖的牙齿都‘咯咯’作响起来。
不能再等了!
皇宫里,中秋晚宴已经开始,地点,同往常一样,御花园。
少了文物大臣的觥筹交错,今年的中秋晚宴倒是多了衣香鬓影。除了宫里各个宫的主子全都盛装出席之外,还有很多年轻的待嫁闺秀,莺莺燕燕,万紫千红。
没人挑明这次晚宴的目的,但是自家闺女的邀请函一到,再迷糊的大臣也多少知道了皇帝的目的。
眼看,奕已废,玳已禁,祁腿疾已愈,后来居上,朝中的大臣当然知道舵往那边转。收到邀请函的人家,自然是欣喜若狂。服饰,首饰,仪态全都悉心准备,不敢有丝毫懈怠,没有待嫁女儿的人家除了哀叹自己女儿嫁的早之外,也已经睁大眼睛开始关注到底端王妃的头衔会花落谁家,好尽快攀交情。
皇帝身后是那一群妃嫔,很多,多的连皇帝都分不清谁是谁。她们都看着坐在皇帝身边的薛茗兰,什么样的眼神都有。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不屑。还记得当初册封大典上,所有妃嫔都是一脸震惊。原以为皇帝又看上了哪个小姑娘,新来的人应该是那个活泼的莫伊,没想到,竟是莫伊的娘,半老徐娘,年龄比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要大。她们怎能不气愤!
背后的目光像是针扎一样,薛茗兰有些坐不住了,不过,祁的婚事,她这个做娘的,怎能不管?
祁已经到场,坐在奕的身边。
“祁,你的腿真的好了!太好了!”看着祁健步如飞,奕很开心,端起酒杯和祁的碰了碰。
“谢谢哥哥关心。”仰头,祁将杯中的美酒倒入喉中。
“哪里?我都没有去看过你。”有些尴尬,奕又给自己和祁满上。
虽然,没有了太子之位,奕却并不是很难受,可是,现在,母后却因此去了温泉宫,名为休养,实为软禁,他还是很不好受的。虽然母子情分不深,但毕竟血浓于水。现在,他虽有亲王之位,却也是虚衔,稍有差池,就会被人找到口实,也着实步步惊心,索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祁断骨敲髓都不去探望。
“哥哥何必介怀。以哥哥现在的情势,还是少走动为好……算了,不说这些了,今天中秋,难得相聚,我们哥俩好好喝几杯。”
“算了吧。今天,这里这么多未婚的闺秀,估计是给你准备的,好好挑,别喝醉了,到时候挑了一个没鼻子没眼的!”奕戏谑地笑了起来。“说起来,你的年龄也是不小了,是该成亲了……”
成亲?好像自己的婚礼也并不远……搬出东宫的时候,东宫窗子上贴着的喜字还没褪色……只是,新娘却已经不在……恨她,可是也有愧于她……
奕目光中的焦距渐渐散失……
“哥哥,十年前,我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去了佛光寺休养,那个时候,我就想皈依佛门,做个清静和尚去。成亲对于我……”
“那可不行,天家子息薄弱,到现在,父皇都没有孙子孙女承欢膝下,你可不能做和尚去。”转头,奕看着薛茗兰,“祁,听说,你过继给新来的兰贵妃了,她待你还好吗?”
朝薛茗兰看了看,祁淡淡地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语调却仍是温和如初。“好,母亲待我如亲生。”
本就是亲生,现在却非得靠过继来掩人耳目!可笑!
“看上去倒也是个慈眉善目的贤德女人,和争风吃醋的不一样。”
兄弟俩你敬我,我敬你的喝着。
那些待嫁闺秀使出浑身解数,想引祁的注意力,祁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
扫视着场上的莺莺燕燕,薛茗兰的眉微微皱了起来,视线向祁飘去,发现祁正和奕喝的欢,薛茗兰也猜到祁不中意这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皇帝摇摇地和大臣举着被子,头微微地靠了过来。
“我看,祁是不中意。”捻起手巾掩住嘴唇,薛茗兰低低地说了一句。
不再言语,皇帝的视线朝祁飘去,眉微微蹙了蹙。手放低,微微一摆,荣福便走了过去。
皇帝低语一阵,荣福点点头,便向祁小跑过去。
“哥哥,听说你的木雕雕的栩栩如生,什么时候送我一个。”
“那好说,有人欣赏,也是我的荣幸啊。哈哈哈……”
“宏王殿下,端王殿下,恕老奴无礼,打搅二位雅兴了。”
一见荣福,二人收起戏谑的神情,严肃了几分。这个老头子虽是个奴才,在宫中也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付他,马虎不得。
“荣公公有何事?”奕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那边的小姐仰慕端王殿下的才华,很想与端王殿下切磋一番,陛下请端王殿下过去一下。”
笑笑,奕拍了拍祁的肩膀:“祁,去和那帮小姐切磋切磋吧,没准儿比你在屋子里苦学半年进步大的多了。”
没好气地瞪了奕一眼,祁却已经起身:“哥哥的风凉话,祁先记在帐上,日后定向哥哥讨会来。”
祁刚过去,那帮小姐就立刻围了上去,让祁有些不知所措,淡淡地笑着,保持最佳的风度,心里却是厌恶之极。
看着祁,奕笑着,摇摇头,自斟自饮起来。
看着祁被那群管家小姐围的水泄不通,皇帝笑了笑。那么多的女子,娇娆的有,清丽的有,妩媚的有,活泼的也有,他就不信,祁没有一个看的上的。
他却忘了,自己当初在见了薛茗兰之后再也看不上其他女子的情形了。以至于,后来,后宫中的妃嫔与薛茗兰都有几分相似。
看着祁的虚以委蛇,薛茗兰的眉却皱了起来,头低了下去,不忍再看。一旁的莫伊,叫了祁十年哥哥,多少还是有点了解他的心思,也看出了他的不乐意,也没有了心情。
皓月当空,清风徐徐,暗香阵阵,真是良辰美景,却奈何几家欢乐几家愁。美丽的中秋夜景,只是当成了摆设,没有人注意。
清瘦的身影,迈着矫健的步伐,进了朱红色的宫门,身后的小李子一路小跑方才赶上。
这殿下腿脚还真是好使,自从殿下恢复以来,他小李子的腿脚就显得不顶用了。真是奇了怪了!
“殿下,您回来了。”
“殿下,您回来了。”
永德宫中的宫人见祁回来,纷纷行礼。现在,她们是扬眉吐气了,对祁也格外敬重起来。想来,当初让她们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愿意,毕竟伺候一个不得宠,没有势力的主子,她们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虽然,祁平日里待她们宽厚,可是毕竟,走出这永德宫,就显得没有面子。
“免礼。”淡淡地笑着,可是眼里却已经没有往日的温度。今天晚上,他的耐性已经到了极点。
那群女人,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让她们立刻滚。不过,看来,好像皇帝一定要让他在这帮女人中选一个,实在躲不过去,就选一个最老实,最好控制的。
“小李子,不用伺候了,回去吧。”
“是。”
手指微微一动,书房中的烛火熄灭了。
走到窗前,凭窗而立。身边的兰花,开的正盛,院里的奇花异草也竞相吐露芬芳。风吹过,暗香阵阵。可是现在,这种香味却让祁的心更加烦躁起来。
拂过乱发,祁抬头看着天空。除了一轮皓洁的明月外,就只有几颗孤星,天幕上,再也看不见其他。
就这么看着,祁的眉越皱越紧……却并不低头。
倏的,天幕划过璀璨的烟火,短暂而绚丽……
眉头,缓缓地舒展开,祁的嘴边也吟起一丝冷笑,焦躁的眸子瞬间阴骘起来……
捻过玉箫,立于嘴边,气息微动,妙音令人如痴如醉。风吹过,暗香阵阵,格外惬意……
蒙哥汗,凌霄,你们终于来了……
“茗兰,朕觉得杨家那闺女挺好。”皇帝张开双手,由薛茗兰替他宽衣解带,脸上挂着笑意。
皇帝的服饰繁冗,薛茗兰耐心地解着,脸上却不似皇帝那般高兴。“我看未必,那姑娘看着倒是挺可人,就是不知道祁怎么想,好像他并不中意。”
“是吗?”眉微微蹙了蹙,随即展开。“无妨,反正,慢慢来,在祁挑出来之前,所有十四至十八,尚未婚配的官家小姐都暂停婚嫁。祁可以慢慢挑。”
身子愣了一下。
“所有的官家小姐都暂停婚配?那要是人家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咱这么做不就是棒打鸳鸯吗?再说,祁的妻子,祁喜欢就好,也未必非得官家小姐啊?平民女子也行啊。”
“那哪儿行啊?祁是要做太子的人,太子妃能是平民女子吗?孩子的婚事吗,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婚姻怎么算是鸳鸯?能嫁于皇家,是天大的荣幸,会有哪个女子不乐意呢!”
皇帝径自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皇帝的话,却让薛茗兰心里很堵……一夜,辗转难眠,看着睡熟的枕边人,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繁华的街头,人来人往,叫卖声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来福客栈门口,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自然车如流水马如龙。来福客栈也是客似云来,小二忙不迭地招呼着。
“客观,里边请……”那小二请了客人进屋,却发现有一个小叫化子抠着鼻子,站在门口,顿时嫌恶起来。
“去去去,哪儿来的臭要饭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这来福客栈是你能来的!别拦在这里挡我们生意!臭哄哄的……”小二想推他,却又硬生生地将手伸了回来,捏起了鼻子,一脸嫌恶。因为那小叫花子的手身上实在太脏了。
那小叫花子也不恼,笑嘻嘻地。“小二哥,我可是来这里办事的。要是误了你们客人的事,看你怎么跟客人交代!”
“就你?你来找我们客人?”不屑地扫了一眼小叫花子,小二冷哼了一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来福客栈,住这里的人不是达官就是富商,谁会认识你啊……”
忽的,来了一个客人,小二赶紧换上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客官,里面请!”
回头,小二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滚!老子可没有功夫跟你磨!再不滚,放狗咬你!”
“小二哥,你也知道你的客人是惹不起的人物,要是耽误了他们的事,你担待的起吗!”被小二推到一边,小叫花子也不恼,还是笑嘻嘻地,向大堂里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就是他……”没等小二反应过来,小叫化子从小二的臂下钻过,箭步冲到了一个壮汉面前。
“唉,你个死兔崽子!给我出来……”生怕掌柜怪罪,小二赶紧冲了过去。
“大哥,这是刚才一个汉子让我给你的。嘿嘿……”谄笑着,叫花子伸出了脏兮兮的手。
小二见状,脸色煞白,拽过他领子就往外拖。“你个王八蛋,老子让你捣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住手!”高大汉子脸一沉,喝住了小二。小二愣愣地看着汉子,再愣愣地看了看小叫花子得意的神情,悻悻地退到了一边。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昨天掌柜说的那全店最贵的客人竟然和小叫化子有关系!你说稀奇不稀奇?
“谁让你送的?”看了看那伸出来的赃手,壮汉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碎银子来。
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叫花子很是开心。今天的人出手还真是大方,送个信就有两锭银子到手!
“是一个汉子,不过,我不认识,以前也从未见过,很是面生。”眼睛始终盯着一蹦一蹦的银子,小叫花子两眼放光。
“去吧。”
闻声,小叫化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高大汉子的脸深沉起来,一脸阴霾,转身上了楼梯。
喝了千年人参汤,凌霄又泡进了热水,头歪在浴桶上,氤氲白雾中若隐若现。
白净的胸口上,那新显出的两朵凌霄花也已经基本上成形,在白净的背景衬托下,显得妖艳,诡异……
门外,也和重重地咳了一声,惊醒了沉思中的蒙哥汗。
起身,蒙哥汗将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闪身出去,迅速带上。
背对着门站着,可是从门里汹涌而来的热浪,让也和后背一阵不舒服。像蒸馒头一样的热,霄后却还要冻的发抖,看来,霄后的情况真的很严重。也和心里不禁冷了一分。
转身,对上蒙哥汗,也和将手中的信交了给他,发现他额上都是汗珠。“主子,刚才一个小叫化子送来的。属下刚才问了一下,他只说是一个汉子让他送来的,汉子面生,他不认识。”
沉着脸,蒙哥汗接过信,差开封条,取出里面的白色信笺,展开,清秀字迹跃入眼帘:明日午时,京郊十里亭,恭候蒙哥汗大驾。
“主子?”看着蒙哥汗越来越阴沉的脸,也和有些担忧。
“明日午时,好好准备。”
看着蒙哥汗轻轻打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进去,再轻轻地合上门,也和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