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还是愣愣地跪在地上,听到皇后和容蕴颦的哭声,木木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一脸厌恶。伸了个懒腰,奕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要朝自己的卧房走去。皇后看到了,也顾不得擦自己脸上的泪水,起身冲过来就用尽全力挥了奕一掌:“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奕本就步态不稳,被这么一挥,转了个圈重重地跌到地上去了。容蕴颦赶紧爬过来,扶住他。“母后!”
皇后气得脸色发白,五官全都扭曲了,毫无姿态:“我为了你的太子之位苦心经营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难道储君的位置还比不上一个凌霄吗?”
奕放下捂在脸上的手,躺在地上也不急着起来:“母后,从小到大除了让我做了太子,你还给过我什么?什么都没有。我做的好,你只是一味地让我做的更好。我做的不好,你就一味地责罚我。在你眼中,我不是你儿子,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巩固你皇后之位的工具。”
“奕……”知道奕这样说只会更加惹恼皇后,容蕴颦焦急地小声提醒。
神色凄惨,皇后仰天大笑了几声,然后低下头来对着奕,满脸泪痕交错:“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生在帝王家!”
皇后还想说什么,可是奕却不想听了,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卧房。皇后气极痛极,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容蕴颦和张德广赶紧将皇后扶起,然后在张德广的安排下,皇后被抬了回去。
看了一眼奕灯火漆黑的卧房,容蕴颦的心,痛的揪在一起。本来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本来的奕温和礼让,丰神俊朗,谈吐高雅,本来的奕也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帝。可那是很久以前的奕了,现在的奕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太子妃回来了?”屋里早有一个黑影等着,看到容蕴颦回来就满眼揶揄地迎了上去,“今晚在宴会上太子殿下表现的很勇敢,完全不像平时的他。不知太子妃是不是这样觉得?”
容蕴颦不去理他,径自冷着脸坐下。
“不过太子妃也不用这么伤心难过,皇位吗,有能者居之。像太子这样的人就算做了皇帝也做不安稳。”
愤然地转向蒙面人,容蕴颦恨恨地问:“你是玳的人?你让我去偷兵符,结果就遇见了玳,哪儿有这么巧的事!从凌家血案到现在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发展吧。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用力地按住容蕴颦的眉,蒙面人重重地滑过容蕴颦的眉,强迫容蕴颦将紧紧皱着的眉舒缓开:“女人老是皱着眉会长皱纹的。”
想掸开脸上的手,可是容蕴颦的手却被死死按住了。
“太子妃,我是什么人,我有什么目的都不是你能了解的。”声音冰冷而阴狠,“放心,按照我说的做,你和奕都不会死。但是,如果你敢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的话,我可就不敢保证了。到时候,杀了你们的也许是其他人,也许我会亲自动手。”
容蕴颦冷笑两声:“你能保证?等玳做了皇帝,奕的命你能保的了!你当我是三岁孩童!我真是不该相信你的话。我好蠢!”
冰冷的笑意从蒙面男子的眸底缓缓升起:“既然我这么说了,自然有我的理由,太子妃记住就好。太子妃也不蠢,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按照我说的做了,容家就不会死在奕的手上。照现在的清形看,难道不是这样吗?”说完,男子得意地笑了笑。
笑完,男子的眼底恢复了冰冷和阴沉:“我让你拿的东西呢?我知道你拿到了!”容蕴颦却不回答,只是恨恨地瞪着他。蒙面男子也不恼,冰冷而阴沉地说道:“不给的话,我就杀了奕,现在就去!”
容蕴颦的双眸中尽是痛苦,别过头去,指着一个箱子,泪水划过白皙的脸庞:“在那个箱子里,自己去拿。”男子轻蔑地笑了一声,径自走了过去,打开了那个箱子,拿起箱子里的灵位看了看,回头轻蔑地看了一眼容蕴颦,就闪身不见了。
容蕴颦却深深陷在后悔与痛苦的泥潭里,趴在桌上痛哭不已。
“玳儿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啊?”屋子里灯火通明,香炉里青烟袅袅,满屋异香。瑨妃看到玳一个劲哈哈笑着,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可是也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玳又笑了好久,才勉强停了下来:“母亲,你是没有参加今晚的宴会。要是去了,你也会笑的和我一样的。”
“到底怎么了?瞧把你给乐的。”瑨妃假装生气,嘴角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
瑨妃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争宠也争不过那些年轻漂亮的妃嫔,所有也就没有心思在皇帝面前晃,大型宴会能推就推,晚上的寿宴就以旧病复发为由推了过去。
“今晚,太子,那个孬种,居然也硬气了一回。”还没说完,玳又笑上了,捂着肚子,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
瑨妃一听玳这么说却着急起来:“懦弱本就是太子最大的缺点,现在他能硬气起来,对咱们可不是好事啊!”说着不断地替玳顺气。
立在一旁的小安子看了,就赶紧替玳回话“回瑨妃娘娘,是这样的。蒙哥汗的王后不是凌绝顶的女儿凌霄吗,她本是太子的未婚妻。”
小安子还未说完,瑨妃就沉思一会,皱着眉说道:“太子的未婚妻原是凌绝顶的女儿,这点本宫倒是知道。只是那凌霄怎么就成了北番王后了呢?”
终于忍住了,玳轻轻地拍了拍瑨妃的手笑着说:“母亲,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巧的事!那个凌霄远嫁郁关守将,后来郁关失守,她被俘,结果被蒙哥汗看上了。那蒙哥汗也真是好胃口,这样一个嫁过人的女人也要,还封了她做王后。”
瑨妃恍然大悟:“是这样。”
“今晚,蒙哥汗和凌霄不是出席了宴会吗,皇后非要为难凌霄,要凌霄喝酒。结果蒙哥汗当众嘴对嘴地喂凌霄喝了。”
听了玳的话,瑨妃一脸尴尬:“这,这也太伤风化了。”
“风不风化的我才不在意。关键是奕看不下去了,拿起一个酒壶就砸了过去,还冲到蒙哥汗的前面指着鼻子骂!”说完,玳又悟着肚子趴在桌上,笑的停不下来。
瑨妃的脸上也绽放了笑容:“这样太子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仪失德?为一个女人和蒙哥汗争风吃醋,这次倒也真是有种了。看来他这太子之位是坐不了多久了。”
说着,瑨妃赶紧摇了摇趴在桌上狂笑不已的玳:“玳儿,这可是咱们的好时机,你可千万别错过了。赶紧和大臣们联系一下,让他们明天赶紧上书弹劾太子。其他人都好办,就是那几个老臣,死脑筋不好对付。”说着,瑨妃的眉宇间又有了些许愁绪。
“没事,母亲。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武士胤那几个老头不足为虑。武士胤几天前已经上书请辞了,今晚寿宴也没有出席。既然武士胤都弃太子而去,现在太子又出了这样的丑事,还会有什么人支持太子呢?”玳说得志得意满,得意洋洋。
瑨妃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舒心地笑了:“这样最好。玳儿很快就是太子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心愿也总算是达成了。”
玳的脸冷了下来,眼底尽是冰冷:“我会让奕和皇后都尝尽苦头,替母亲报仇。”
用手绢印了印眼角的泪,瑨妃很是开心:“要是你能做皇帝,姐姐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我这么多年的苦也算没有白吃。”
昏黄的灯光下,一双微微起了些皱纹但是仍旧白皙漂亮的手焦急而慌乱地摸索着一块灵位。许久,那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灵位,不再动。
“怎么了娘?有什么不对吗?”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不安地问一声。
女子转过头来。头发随意地用一根玉簪绾着,身上的衣着也是再简单不过的素色长衫,宽大而破旧。只是这再简单不过的装扮却掩饰不住女子那淡雅如白莲的光华。白皙光洁的皮肤,清澈的眼眸,精致的五官,都让人想起她当年的绝代风华。
早二十年,京城谁不知道她呢?绮红楼的头牌,薛茗兰。想当初,只因为薛茗兰的一只绿腰舞,京城里万人空巷。京城里的王孙公子都以能和薛茗兰说上几句为荣。只是,虽身处青楼,薛茗兰也十分洁身自爱,可以说出淤泥而不然染,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生性也清高,从来不会曲意逢迎权贵。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二十年前,在薛茗兰最最为鼎盛的时候,绮红楼突然莫名起火,里面的人尽皆烧成焦炭。从此,京城中传言,一代名妓薛茗兰已经葬身火海。
消息一出,惹得多少痴情男子肝肠寸断。当时南朝四杰之首的刘孟尝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咯血数升,强撑病体作《茗兰赋》,从此封笔,后来,刘孟尝相思成疾,神智不清,喊着薛茗兰的名字跳了河,一代才子英年早逝。
双眸中闪烁着失望,女子哽咽道:“这是假的。”
男子二话没说,拿起灵位就冲了出去,消失在夜幕里。
“我知道你会回来。”容蕴颦背对着男子,直直地坐着。
“你故意的!”大步走了过去,男子将灵位摔在容蕴颦面前,顿时那灵位碎裂成无数碎片,“真的在哪里?”
长长地吐了口气,容蕴颦苦笑地看着男子:“从一开始,我就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你设计让我害凌霄,我做了。你设计让我偷兵符,我还是做了。可是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为什么我现在活的这么痛苦?这都是你造成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像玩偶一样地被你耍!”
母亲殷切的目光已经让蒙面男子没有心情再和容蕴颦再纠缠下去。一把扼住容蕴颦的咽喉男子的目光中尽是凶残:“真的在哪里?说!”
呼吸十分困难,喉间也弥漫着腥咸的味道,容蕴颦却丝毫没有畏惧,冲着男子挤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然后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男子。
男子见状猛的松开了手,可是眼中的凶光却更加强烈:“想死?没那么容易!我现在就去杀了奕!”容蕴颦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你想要的不是灵位吧?”
男子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然后狠狠地看着容蕴颦:“你知道什么!”
倒了杯茶,容蕴颦慢慢地喝了下去,可是喉中的腥咸却丝毫没有消退。
“快把东西交出来!”男子步步逼近。容蕴颦却并不怕。情形已经这样了,她根本没有想过能活过今晚。活过今晚又怎样?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死。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是在找你面的玉扳指吧。”容蕴颦继续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淡淡地说着,“玉扳指上面有个‘烈’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玉扳指是陛下的吧。”
男子一听,神色紧张起来。
“这个玉扳指应该是陛下送给一个女子的,只是女子后来进了女祠,为了避免被凶神恶煞一样的监守宫人抢去,那女子就将玉扳指藏入了灵位里面。我说的对不对?”
“少废话,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还有奕都活不过今晚!”男子一把揪住容蕴颦,将她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容蕴颦冷笑一声:“你以为死能威胁我吗?反正现在太子失势,就算我们委曲求全也活不了多久了。”
男子的双眸更加阴冷,冷的容蕴颦心中一沉。
“那我就让你生不如死!”说完,男子在容蕴颦的胸前狠狠点了两下。那是痛穴和哑穴。立刻容蕴颦瘫在地上不断挣扎,想喊却喊不出声来,脸色苍白,额头的上汗珠不不断地滴下来,打湿了地面一片。
剧烈的疼痛让容蕴颦觉得像是万虫嗜咬一般,只能不断挣扎想要甩脱身上的虫子,可是无论怎样挣扎,身上的疼痛只是越来越剧烈,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看着容蕴颦被痛苦折磨的死去活来,蒙面男子只是静静地站着,眼中尽是阴冷。
眼前一黑,容蕴颦晕了过去。
男子摇摇头,在容蕴颦的胸口点了两下,再倒了杯茶泼在容蕴颦脸上。容蕴颦虚弱地醒了过来,浑身湿透,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刺骨冰冷。
“滋味怎样?不知道给奕点两下,奕会有什么反应。”男子蹲了下来,玩味地将容蕴颦因剧烈地挣扎而散落的发别到脑后。
刚才的剧痛已经让容蕴颦没有力气说出声来,但是男子根据容蕴颦的口型知道容蕴颦在骂他王八蛋。
“太子妃是不能说脏话的,这可有失仪态。”说着,男子的语气又冷了下来,“快把东西交出来!”
容蕴颦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床,蒙面男子也跟了过去。在枕头下慢慢摸索了半天,容蕴颦的手定在枕头下不再动。
“磨蹭什么!”男子一把用力将容蕴颦的手抽了出来。
顿时漫天的红色粉末弥漫开来,气味辛辣刺鼻,是辣椒粉。容蕴颦想他肯定会防着自己用毒,但是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会用辣椒粉,就选了辣椒粉。
顿时,辛辣的粉末落入眼睛中,一阵令人生不如死的灼痛让男子本能地双手用力地擦着双眼。
眼疾手快,容蕴颦一把扯下了蒙面男子的面巾。
在那一瞬间,震惊,心痛,不甘,悔恨都和着泪水涌向了容蕴颦的眼睛:“是你!”
男子立刻一把扼住容蕴颦的咽喉,让她不能再出声。
“是我。我本想留你一命的,可是你知道的太多了。”男子的眼中也流着泪,却不是心痛,而是因为辣椒粉的刺激。对于眼前的人,他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她死了,对他来说就像是死了一只蚂蚁。
容蕴颦的眼中尽是深不见底的震惊与痛苦,伸出双手想要抓烂眼前的脸,抓烂这个她不能接受的事实,可是男子一用力,容蕴颦的脖子就像是干枯的树枝一样咔嚓一声断了。
嘴角里不断低下血迹,容蕴颦至死都没有瞑目,眼睛像是要吃人。
一把扯下容蕴颦的飘带,男子将容蕴颦挂上了房梁。然后在容蕴颦的房间中翻了个遍,终于在一个装满锦帕的盒子中找到了那个玉扳指。
拿起一条锦帕,男子轻轻念着上面的诗句:“林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看了一眼满盒的锦帕,再看了一眼挂着的容蕴颦,男子轻蔑地摇摇头:“你会死,就是因为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奕。”
翻东西的声音已经惊动了侍卫。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男子蒙上面巾,将玉扳指往怀里一塞,闪身飞到了屋外一棵大樟树上,静静地看着下面的情景。
“锦妞,你先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侍卫队长不敢贸然进太子妃的房间,只能先让锦妞进去看。
锦妞犹豫着不敢进去,因为容蕴颦说过没有吩咐不能进去。“没有吩咐,我也不敢进去。”最近的太子妃总是神神秘秘的,脾气也没有以前好了,她可不敢进去。
侍卫队长脸色一凛:“要是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还不快去!”
被侍卫队长这么一恐吓,锦妞跌跌撞撞地进了容蕴颦的房间。
“啊……”锦妞一声惊恐的高叫,侍卫都冲了进去。
看到这里,男子笑了笑,闪身消失在夜幕中。
紧紧攥着玉扳指,放在胸口,薛茗兰的眼角不断滑下清澈而晶莹的泪水,泪水划过白皙的脸庞,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凄美。
“娘……”男子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哭泣想要劝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他离开我十八年了,现在终于回来了。”薛茗兰紧紧捂着玉扳指就是不肯松开,泪如雨下。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娘,好好休息。我会让伤害过我们的人加倍偿还的。”
“儿啊,不要做傻事。”听了男子的话,薛茗兰惊地半起身,近乎哀求地盯着男子看。
扶薛茗兰坐下,男子的语气重新有了些温度:“放心,娘,我怎么会做傻事呢?娘你好好休息吧,儿先走了。”说完,转过头去,男子不再去看薛茗兰惊恐不安的眼神,大步出了那个陋室。
太子妃薨逝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死因不是侍卫看到的悬梁,而是病故。
东宫里,到处都是白色。所有鲜艳的东西都被撤了下去。所有的宫人也都穿着丧服。容蕴颦的灵堂也设在东宫里。
本来,太子妃薨逝大大小小的命妇都得过来祭拜,凭吊,只是太子虽还未被废却已失势,大家都忙着和他撇清关系,因此除了容蕴颦的嫂子和姐妹以外没有什么命妇过来上香。
“奕儿,现在蕴颦殁了,你应该好好表现一下,表现的越哀痛越好,这样才能在世人面前展示你的仁爱,这样才能博得同情,才能东山再起!”皇后不断催促着呆坐在容蕴颦床上的奕,让他去灵堂痛哭。
呆呆地看着那一盒锦帕,奕的眼角滑下两行泪水:“我是恨她,我是说过要杀她。可是我从来没有真的这样想过。我只是在气头上。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这样死去。我不爱她,可是我们也曾经是朋友……”
见奕哭了,皇后心里一喜,赶紧催促到:“奕儿,哭的好,不过上灵堂哭去,在灵堂上哭别人才看的见。”
机械地转过头,满是痛苦的双眸直直地盯着满脸喜色的皇后,奕的脸上写满厌恶:“母后,你是不是人?她是你的儿媳!”
皇后尴尬地楞了一下,随即沉下脸来:“儿媳怎么了?死了可以再娶,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太子之位!”
苦笑一声,奕合上盒子。“蕴颦,你不该嫁进帝王家。”夹起盒子,奕推开了皇后,跌跌撞撞地朝灵堂走去。
一个清瘦的身影跪在灵柩面前,不断地烧着纸钱。红红的眼眶在青白的脸上分外明显。
“哥哥,你来了。”祁起身扶助有些步态不稳的奕。奕也没有说什么,给容蕴颦上了柱香。然后到火盆边慢慢蹲下,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锦帕一条一条地丢进去。
祁也跟着蹲了下来:“哥哥,节哀顺变。”祁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不似往日的清亮。
一条锦帕烧完了,奕又丢了一条进去。“我们四人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说完,奕的泪水又滑了下来。
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祁拍了拍奕的背:“哥哥,世事无常。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我想蕴颦泉下有知不会希望你这副样子。她是那么爱你。”
听了祁的话,奕的泪水更加汹涌地从眼眶里滚落:“她是爱我。可是我从来没有对她好过。其实就算她揭发了凌绝顶又怎样呢?是我自己懦弱,不敢帮凌绝顶。说到底,凌霄是我自己害的……”
起身,奕的手抚过棺盖,对着里面的容蕴颦悲痛地说道:“蕴颦,下辈子不要再喜欢不应该喜欢的人。更不要嫁入帝王家。”
“蒙哥汗,宫里传来讣告,太子妃殁了。”
凌霄手里的茶杯抖了抖,滚烫的茶水都洒了出来。手上,茶水过处,殷红一片。
“知道了,下去吧。”看到了凌霄的反应,蒙哥汗让也和下去,然后接过凌霄的茶杯。凌霄也任由他接过茶杯,双手微微甩了甩,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那满园花草。
“要进宫去凭吊吗?”
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凌霄再仰头忍住那即将滚落的滚烫泪水:“不去了。省得又出什么事端。”
“那也好,我让多伦去。多伦是个郡主,去了也不算失仪。”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凌霄清冷的背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起身开门出去了。
滚烫的泪水毕竟没有忍住,还是流了下来,沉沉地打在地上。
凌霄的母亲来自容家,容蕴颦是堂舅的女儿,排起来也是表姐。因为这层关系,两人从小就很要好。
整个凌府,那块地砖没有容蕴颦的脚印?
看着门口的那棵桂花树,凌霄的心更是痛的揪在一起。
十岁那年的中秋,容蕴颦站在桂花树下,指着月亮说,以后我们就是姐妹,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是身子你就是影子,你是身子我就是影子。然后,两个人都笑的像春花一样灿烂。
这么多年过去,桂花树长高了,人也长大了,桂花香年年依旧,只是人已不再,欢声笑语不再。
凌容双姝的名号还在,人却已经不在。
凌霄恨过她,可是那又怎样?当听到容蕴颦的死讯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痛,她的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过往的快乐。
明黄色的身影不断地来回徘徊。荣福也弓着身子静静地立在一旁。
停下脚步,看着桌上高高的奏折,皇帝的脚步更加焦灼地迈了开来。
“陛下,您先歇会儿。”段了杯茶过来,荣福恭敬地递给皇帝。
摆摆手,皇帝并没有接过那杯茶,满脸疲态:“这些人就这么急!太子妃的死讯都不能让他们缓缓废太子的奏折!”
“太子呢?”又徘徊了一阵,皇帝更加焦灼,额上也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在灵堂里守着。二殿下也在。”
皇帝焦灼的脚步缓了下来,最后定住不再动,眼睛望着门外绵延出去的一片金黄屋顶,充满忧思。“蒙哥汗夫妇可有得到消息?有什么反应?”要是他们再来,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端来。
“讣告一大早就送了。说是霄后的风寒又犯了,就没有来,派了个多伦郡主过来吊唁。”
皇帝的心放了下来,长长的吐了口气。转身回到龙椅上坐下:“荣福,你说蒙哥汗对凌霄怎样?”
“陛下。奴才觉得蒙哥汗对凌霄很好。在那边伺候的宫女都说蒙哥汗没有单独的卧房,夜夜与凌霄同宿。蒙哥汗的贴身侍卫也说,蒙哥汗并无其他妻妾。可以说凌霄是专宠。从上次进宫和寿宴上的情形也可以看出来,蒙哥汗对凌霄是宠爱有加。”
皇帝捻着胡子,面上看不出是喜还是忧:“那你觉得凌霄对于凌家血案怎么看?”
荣福抬头看了一眼天子,然后又恭敬地低下头去:“回陛下,奴才觉得凌霄对于凌家血案耿耿于怀。”
皇帝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你觉得凌霄会不会影响两国关系?”
“很难说。只是,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唯一的证人,太子妃娘娘已经薨逝,就算陛下想再彻查此案也是死无对证了。”
“嗯,你说的也是。”皇帝望着前方,目光却是没有焦距。
蒙哥汗是个强敌。祁和玳到底谁能抵抗蒙哥汗呢?玳尚武,由他做皇帝应该能强大军事力量。可是到底能不能强过蒙哥汗呢?祁和凌霄是至交,看在凌霄的面上蒙哥汗或许能与南朝和平相处,可是蒙哥汗对凌霄的宠爱能维持多久?
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