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强驾车的功夫是没得挑的,车赶得又平又稳,坐在车里丝毫也感觉不到颠簸。
昨天晚上做了大半夜的“燕子李三”,却只是昏睡了个把时辰,现在回过劲儿来,只感觉浑身无力,疲倦异常,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灰蒙蒙的仍未亮透的天色,不禁放宽了心:血玲珑这回应该是再也追不上了吧。我躺在宽大、干净的马车里,很快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姐姐,姐姐,快醒来啊,我们到地方了。姐姐,姐姐……”是谁啊,是做梦么?怎么这么吵?真是让人生厌,不让人好好睡觉!我皱皱眉头,表示不满,换个姿势,希望听不到那乌鸦般难听的声音。可是那个讨厌的声音还在继续:“姐姐,该起了,姐姐,姐姐……”好像我不起,他就会一直这样固执的叫下去……
什么人,这样惹人生厌?我微愠的睁开眼,季强放大的焦急的面孔就出现在眼前。
“姐姐,我们已经到了李镇的悦来客栈,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今天只能在这家客栈歇息了,所以只好叫醒姐姐……”季强见我醒来,脸色由焦急转为羞赧。
我淡淡一笑:“不怪你,是我太贪睡了。”
勉强坐起身,头依然还感觉发沉,我知道定是那日在冷水中洗浴着凉了,多休息两日就应该无碍了。
我扶着车驾,摇摇晃晃的下了马车,也许是睡的时间太长,腿脚有些麻木。车厢离地面很高,我这一脚踩下去,却感觉腿像落在了空中,脚仿佛踩在棉花上般的使不上力,膝盖一弯,腿一软,身子就向前倾去。季强顾不得男女之嫌,赶紧扶住了我。
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我感觉到了熟悉的猎鹰般的犀利的目光,我全身的汗毛孔都在兴奋紧张的回应——会是他么?
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我疑惑的回过头:朦胧的黄昏中,身后停着我的马车,马车后,就是客栈高高的围墙,客栈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一定是我看错了,我的后背怎么可能长着眼睛?我苦笑着摇摇头,自我否定着:也许是离开的时间太短,还没有习惯分别吧。
本想只歇息一晚就启程赶路的,毕竟这里离季镇太近,血玲珑应该很容易就追上的。可是,俗话说,病来如山倒,这一病就病的很沉重,直昏睡了两天两夜,中间也有几次清醒过来,看着我焦急的神色,还没等我开口,季强就黑着脸出门准备吃食去了。无论我如何巧言令色,他以不变应万变,回答只有一句话:“病没养好,就不能上路!”固执而坚持,全然不给我这个雇主面子。
在季强的刻意不配合下,我虽心急如焚,也只好被迫的安心养病。
两天没起床,感觉浑身很虚弱,我支撑着爬下了床。看看窗外,天色已经不早,隐约可见星星点点闪烁的繁星,四处朦胧一片,看不清周遭景物,节俭的古人此时却还尚未点灯,我知道,这是傍晚刚刚日落的黄昏时分。
这个季强,人虽憨厚稳重,却又固执的过了头,我只有自己证明身体已经大好,他才可能带我启程。
想到此,我打起精神,仔细的洗漱了一番,整理好衣裙,照照镜子,试着弯嘴,妩媚的笑一笑:还好,看起来虽然还有些憔悴,但至少不会吓到人。
我摇摇晃晃的下了楼梯,总是赖在床上,身体感觉有点发飘,脚底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的使不出力,我看了看楼下,楼梯很高,很陡,看着有些头晕,而楼下吃客嘈杂的讲话声,亦让我感觉头震的嗡嗡直响。
我吸了口气,要振作,对,一定要振作。右手紧紧扶着楼梯,后背渗着冷汗,嘴角却挂着微笑,缓缓的走了下来。
找到一处边角的干净的桌子上,虚弱的冲小二笑笑:“给我来碗清粥,小菜,还有一大壶热水。”我知道,排汗可以排毒,多多排汗,才有助于康复,而努力的吃饭,才能更有力气。
饭菜还没有端上来,我慢慢的喝着茶水,喝的很斯文,但绝不停口,茶水很烫,也很香。
“小……姐姐……,你怎么下来了?想吃什么,说一声,我就给你端上去了。”季强皱着眉头大步走了过来。
“还让我躺着啊?我都快躺出痱子了!再说,我已经好了,明天,我们就启程。”我故作轻松的提议,虽是商量的口气,却不容更改。
“哦,好吧。”季强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不情愿的点头应了。
我不停的喝着茶水,很快,一壶茶水就见了底。我让小二再续上一壶,继续喝。两壶茶水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很快,身上就已经热汗涔涔,发根都已经湿透了,就仿佛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一般。
饭菜终于端了上来,可我已经喝了个水饱,勉强也勾不起食欲。拿着筷子点缀般的品尝了几口,算是陪季强吃饭。
天色渐黑,客栈里的吃客也渐渐多了起来。酒肆茶楼往往是流言蜚语,也是小道消息最多,最快的地方。
“我刚从季镇回来,你知不知道季镇出了件奇事?”一个吃客神秘的道。
季镇?会不会和血玲珑有关?我竖起了耳朵倾听。
“季镇出现了一对神秘男女,专门劫富济贫,有钱又做过恶事的人家,个个惶惶不可终日。凡是穷人,家家户户都受过他的恩惠。谁家若是出现了为难之事,多拜拜菩萨,他们查明那人确实是清白受苦之人,那一准儿就会得到他们的帮助……”
“有人说见过这对神秘男女,他们带着斗笠,蒙着黑纱,男的英俊不群,玉树临风,女的貌美如花,仿若天仙……”
下面的话我就懒得听了,我用茶杯挡着半边脸,极力的掩饰着面目表情。我现在可算知道什么是小道消息了,三分假,七分真,不可全信的。只是不知再过几天,这故事又会演变成如何模样。
什么叫“专门劫富济贫”?我只不过是当了两天的偷儿而已,还只是挑一家偷的!而且做善事,也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本就不是觉悟那么高的人,却被人这样高高捧着,惭愧,惭愧!
至于这什么玉树临风,貌美如花,估计杜撰的成分居多,过几天也许就会变成神仙下凡,解救苍生了!
也许那些善良无知的老百姓又要多多烧香还愿了,感谢佛祖的在天有灵,我苦笑,我这不等于助长了封建迷信么?
饭菜已凉,而那吃客再往下的内容就有些少儿不宜了,我皱了皱眉头,瞪了那吃客一眼:这有女眷,说话竟然还如此不知避讳。
谁知那吃客竟丝毫不理我的愠怒,说话声也越来越大,仿佛有女人听了,他的话语讲起来才更有趣味。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阴沉着脸起身,欲上楼回我的房间。
我不和他一般见识,他却不肯饶过我,走到我面前,大着舌头,喷着满嘴的酒气:“我……我又没说你,你……你走个什么劲儿?还别说,老子还真没见过这样标志的美人儿……”说完,一只大熊掌就要抓过来。
“你敢!”我同时下意识举起手臂挡脸。
“咯吱,咯吱……”骨头碎裂声,大汉哀号声……
“他当然不敢!”一个熟悉的好听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