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阁寺》
背景说明
三岛由纪夫(1925—1970),日本著名作家,原名平冈公威。6岁起在学习院受教育长达13年之久。在校期间,思想上受日本浪漫派的影响,同时开始用三岛由纪夫的笔名发表习作。1944年考入东京大学法学部,1946年经川端康成推荐,发表短篇小说《烟草》,从此正式进入文坛。1947年大学毕业后考取高等文官,后辞职,成为专业作家。1949年发表《虚伪的告白》,奠定了作家地位。在他进入文坛的20年中,总共写了不同体裁的文学作品三百多篇,仅新潮社一家就出版了他的全集36卷。戏曲集《近代能乐集》曾在一些国家公演,受到欢迎。他在日本文坛拥有高度声誉,曾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艺术上崇尚唯美主义,作品力求词藻华丽,工于古典笔法。代表作有《虚假的告白》、《潮骚》、《志贺寺上人之恋》、《金阁寺》等。1970年11月,三岛由纪夫煽动军队组织武装政变失败,剖腹自杀。
推荐版本:《金阁寺·潮骚》,唐月梅,译,译林出版社,1998.
名著概要
沟口出生在舞鹤东北一个伸向日本海的荒凉的海角,是一个寺主的儿子。他身体单薄,生来口吃,严重自卑,常常遭到同伴们的耻笑,不愿接近人群,自幼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喜欢观察、思考,没有朋友,没有情人。他听父亲说:“世上没有什么比金阁寺更美的了。”于是他常常幻想着金阁寺的美,将金阁寺作为自己的寄托,聊以自慰,来对抗面前的现实。
当他病重的父亲带他前去拜访金阁寺时,他失望了。现实中的金阁寺远不及父亲所说的和他所想象的那样美丽。但是返回家之后,金阁寺的美仿佛一天天在他心中复苏。后来父亲亡故,沟口遵照父亲遗愿到金阁寺当了僧徒。他充满了幻想和希望,希望金阁寺向自己展现比想象中更美的本来面目。当时,正值战局恶化,他幻想着金阁寺遭空袭燃烧的模样,觉得金阁寺面临彻底毁灭的命运,自己心中绝对化了的金阁寺的美可能会由此而消失。由于这种虚幻性和悲剧性,金阁寺的美在他心中更加辉煌灿烂。
然而,战争最终没有毁灭金阁寺。金阁寺不仅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落得悲惨的结局,而且还像夸耀似的以其美的永恒性展现在他的面前。只是在他的内心里,金阁寺在继续崩溃着。他承蒙住持的好意推荐,上了大谷大学,认识了残疾的柏木。柏木诱惑他,教给他恶作剧。他企图玷污一个女子,却被金阁寺的幻影所阻挠,他突然认识到他对人生的渴望是徒然的。因为,在人生中,化做永恒的瞬间可以使人们陶醉,然而比起这时的金阁寺这种化做瞬间的永恒的姿态来,它是微不足道的。此时,他的好友鹤川死了,鹤川有着一颗在这个世界上难以实现的光明磊落的心,沟口流下了父亲死时都没有流过的泪。他觉得他同白昼的光明世界联系的一缕细丝,由于鹤川的死而完全断掉了。
有一天,他目睹住持嫖妓的事,彷徨于不能解决的绝对的美与丑的对立的现实,苦恼于肉体的劣等意识,还有与僧师关系的破裂。于是他从金阁寺出走,面对黑沉沉的海面,突然觉得“不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定要把金阁寺烧掉,到了那个时候,他特别制造的、前所未闻的生命就将开始。6月25日,朝鲜爆发了动乱。世界确实在没落,在毁灭,他感觉自己的预感应验了,必须赶紧行动。在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后,终于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夜晚,他放了火。本来他想同金阁寺一起毁灭,但通往寺顶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被拒绝了,于是飞奔下楼。望着熊熊的大火,他取出短刀和安眠药瓶,向谷底扔去。心想:我要活下去!
知识链接
1.毁灭之美
“毁灭”是植根于日本传统文化中的一种独特的审美心理,在日本的文艺作品中表现得十分突出。这与其岛国特殊的地理环境有很大关系。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像日本一样,被如此之多的自然灾害频频袭击——火山、地震、雪灾、飓风……美稍纵即逝,顷刻化为乌有,因此,日本人自古以来就有一种无常的观念。佛教的输入更为其提供了理论依据。禅宗认为人世无常,人生苦短,生与死只不过是一种状态之下的两种形式,只有死亡才能达到永生的境界。这成为日本人根深蒂固的一种审美意识,即,将死亡当作生命的延续。这种美学与死亡、毁灭紧密相连。因此,在日本文学中,“三日即亡”的樱花、飘零无寄的红叶、转瞬即逝的晨露等物成为反复吟咏和赞美的对象,而武士道精神也与此有关。这种生存变化之美和毁灭之美寄托了他们对人生和世界的体悟和感受。三岛由纪夫深受日本古典文学和传统文化的影响,这为读者理解其作品提供了一扇窗口。
2.金阁寺
金阁寺是世界文化遗产,正式名为鹿苑寺。它建于1397年,原为足利义满将军的山庄,后改为禅寺,因为建筑物外面包有金箔,故名金阁寺。它是3层的楼阁,第一层为法水院;第二层为潮音洞,供奉着观音;第三层是正方形的佛堂,供奉着三尊弥陀佛。寺前是以镜湖池为中心的庭园,身影华丽的金阁寺倒映在镜湖池中的景观是京都的代表性景观。
名家评述
《金阁寺》中,“我”最后烧毁了金阁寺,从表面看,这似乎是对文明的背弃,对黑暗的回复,但何尝不可以从更高一层对它做出认识。这里真正烧毁的不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那个金阁寺,而是异己存在着的金阁寺。金阁寺只有在面临毁灭时才与“我”亲近,向“我”呈报自身的价值和意义,这是因为此时“我”对金阁寺的崇拜心理消除了,金阁寺不再是偶像了。烧毁金阁寺是对压抑人性、遮蔽存在的异化了的文明的象征性的当头棒喝,是对人的愚妄的断然否定和扬弃,这一极端举动可促使我们破除对文化的盲目态度,回复一个更为切实、更为广大的世界,也回复金阁寺在人们心中的真面目。
——张文举《〈金阁寺〉本事、结构及意义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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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节选文字描写了金阁寺之美以及对于金阁寺的深刻意义。
金阁寺犹如夜空中的明月,也是作为黑暗时代的象征而建造的。因此我梦幻的金阁寺以涌现在其四周的暗黑为背景。在黑暗中,美丽而细长的柱子结构,从里面发出了微光,稳固而寂静地坐落在那里。不管人们对这幢建筑物做什么评语,美丽的金阁寺都是默默无言地裸露出它的纤细的结构,必须忍受着四周的黑暗。
我还想起那只挺立在屋顶顶端上长年经受风风雨雨的镀金铜凤凰。这只神秘的金鸟,不报时,也不振翅,无疑完全忘记自己是鸟儿了。但是,看似不会飞,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别的鸟儿在空间飞翔,而这只金凤凰则展开光灿灿的双翅,永远在时间中翱翔。时间拍打着它的双翼,拍打了双翼之后,向后方流逝了。因为是飞翔,凤凰只要采取不动的姿势,怒目而视,高举双翅,翻卷着鸟尾的羽毛,使劲地岔开金色的双脚牢牢地站稳,这样就够了……
即使说我人生最初遇到的难题是美,也并非言过其实。父亲是乡间纯朴的僧侣,语汇贫乏,他只告诉我:“人世间再没有比金阁寺更美的东西了。”我想:在我不知的地方已经存在着美。这种思考不由得使我感到不满和焦躁。因为如果美的确存在那里,那么我的存在就被美疏远了。
对我来说,金阁寺绝不是一种观念,而是一种物体。是一种尽管群山阻隔着我的眺望,但只要想看还是可以到那里去看的物体。美就是这样一种手可以触摸、眼可以清晰地映现的物体。我知道并且相信:在纷繁变化的世界里,不变的金阁寺是千真万确的存在。
有时我觉得金阁寺宛如我掌心攥着的小巧玲珑的手工艺品,有时我又觉得它是高耸云端的庞然大物般的庙宇。少年时代的我并没有认为所谓美就是不大不小的适当的东西。因此,看到夏天的小花像是被晨露濡湿散发出朦胧的光的时候,我就觉得它像金阁寺一般的美。还有,看到山那边云层翻卷、雷声阵阵、唯有暗淡的云烟边缘金光灿灿的景象的时候,这种壮观就使我联想起金阁寺来。最后,甚至看到美人的脸蛋,我心中也会用“像金阁寺一般的美”来形容了……
我望了望窗外阴沉沉的春天的天空,看了看父亲罩在国民服胸前的袈裟,还看了看红光满面的年轻下士们挺起的胸膛,好像把金扣子顶得都快蹦起来了。我觉得自己仿佛就在他们中间。不久,我成年后也会被征入伍的。但即使我当了兵,是不是能像眼前的下士那样忠实地为完成任务而生活呢?好歹我脚跨两个世界。我感到,我还这样年轻,在丑陋的顽固的凸额之下,父亲掌管的死的世界,同年轻人的生的世界是以战争作为媒介而联结在一起的。我大概会成为它们的联结点吧。假如我战死了,不论眼前这条岔道的哪一边都很清楚,结局是一样的。
我少年时期就像混浊在黎明的色调之中。黑暗的影子世界是可怕的,但白昼似的轮廓分明的生,也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