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出生几个月就被查出患有先天性染色体变异,医生断定他的智商达不到常人的40%,且这种病在医学界至今还没治愈过一例。为了不让他的大脑和手脚萎缩,做老师的母亲想尽各种办法,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用做了开发他智力的工具,尽管他学会说一个字常常要几个月,但到了上学的年龄,母亲也没有把他放到特殊学校去,而是坚持把他放在自己的学校里,让他和正常的孩子在一起学习。
他的学习成绩明显不如别的同学,却也并非一无是处。尤其让母亲欣慰的是:只要他喜欢的事,他就会认真地做好,比如上课做笔记、做值日生等,他比谁都做得认真。还有就是,他从不厌烦同伴把他支使来支使去,反倒把他们的每一次吩咐都当作是对他的“宠幸”,乐此不疲地干这干那……同事们实在是看不惯这些同学这样对待他,对他母亲说:“学生欺负你儿子,你是学校老师,又是他母亲,干吗不去制止他们?”他母亲的回答让同事们大感意外:“我不觉得大家是在耍他,倒是觉得大家在锻炼他,在帮他。他能在学校遭遇到各种困难,需要满足各种要求,这对他将来有好处。”
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出奇地差,算术只会个位数的加减法。有一段时间,要强的他沮丧得要用头去撞墙。母亲拉住他,蹲下身来对他说:“你来到这世上,不只是来算数的。哪怕你算不好数,也还有你能做到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你身上有很多优点是别人没有的?比如背课文和书写,我们学校没几个人可以比得过你。”听了母亲的话,他用力点了点头,咧嘴笑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要经常面对健全人的挑战,他的语言表达和沟通能力大有长进。也因为经常被人支使,他在人前的表现欲越来越强烈,越“出头露面”的事情他越不怵。所以,当他家所在的虹口区组建智障人腰鼓队时,喜欢蹦蹦跳跳的他马上报了名。在那里,他享受着人们赞赏的眼光,享受着人们对他的喝彩,快乐浸润着他那颗纯粹而投入的心。
除了腰鼓队,他还参加了排球训练和英语学习。在上海市第6届特奥会排球比赛中,他所在的排球队甚至还获得了金牌。领奖时,他站在台上忘情地亲吻着奖牌,忘情地挥手,迟迟不肯下来。
有一天晚上,小区管委会的大爷晚上在小区里巡逻,他用手提着电喇叭给大伙儿喊话:“居民同志们,请大家睡觉之前检查一下,衣服收进去,门窗关好……”他听了,也跟着喊,且从此不再间断,每天一到晚上八九点钟就拿着电喇叭去“上班”喊话。
2007年6月,《我的哥哥安小天》导演谢家良在上海寻找剧中“弱智而不傻,智商低却天真可爱”的残障人安小天的扮演者。报名的人多得挤不动,但合意的人却没见着。这时,他拼尽全力挤到了导演身边,握住导演的手,自信满满地说:“谢导演,我是雷俊申,我拍过电影的。你让我演主角,我保证这部电影可以走向世界!”这可不是他瞎吹的,4年前由他扮演男一号的《西施眼》还真的获得了夏威夷国际电影节陪审团大奖。更让人吃惊的是,因为他拥有超强的记台词能力和“一次过”的表演神功,影片提早四分之一的时间杀青,导演直夸他是为剧组作出重大贡献的“人物”!
2007年10月,上海举办第12届世界特奥会,《我的哥哥安小天》成了特奥会的献礼影片。开幕式上,他站在舞台中央,指挥着上千人的腰鼓队,令全世界残障人都为之震撼和骄傲!
演过《我的哥哥安小天》后,他又回到了虹口区腰鼓队。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白天参加腰鼓队练习,晚上手提着电喇叭在小区里巡逻,对着电喇叭叫:“请居民同志们检查一下门窗关好没有……”
28岁的他走了一圈又一圈,一遍一遍地喊着提醒小区的人们注意安全,脸上写满了自得和快乐。因为,他一直记着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总还有你能做到的事。”到现在为止,他依然只能算清个位数加减法。但他所做的,许多会四则混合运算、复杂方程式和微积分的健全人都没有做到或者说都没有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