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北京大学的一位新生入校时带了不少行李。他看见旁边有一位淳朴得像农民一样的老者,便以为是学校的工友,于是他让这位老者替自己看半个小时的行李。这位老人欣然同意,等到这个同学办完手续回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过了几天,在新生入学典礼上,这位同学惊讶地发现,那位替他照看行李的老者竟然就坐在主席台中央。
那位老者,是北京大学副校长季羡林先生。
许多人都以为大学者、大人物是不愿做小事,不愿与小人物为伍的。当人们这么认为的时候,恰恰说明他不是大学者、大人物,或者说根本不配做大学者、大人物。做大学者、大人物,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当然不同一般,而人生要成“大器”,更不能少的却是海纳百川的胸怀。
“我觉得社会就是分工不同的人群的总和。如果每个人都是教授,我们的社会就垮台了,我们就没饭吃了……”季先生曾经在《东方之子》中这样对记者说。其时,渊博的学识使他的顾问头衔达100多个。
后来才知道,季先生在北大住处的门口有一水塘,夏天开满荷花。有一年,季先生把一把莲子,随手扬入池中,一年、两年、三年,无声息地,竟然渐渐荷叶连连,红花映日,人们称它“季荷”。
亭亭一“季荷”,艳丽在凡间——这应是人生一大境界吧?站在高处,却仍能平视自己和别人,对于这样的人,人们不会只用一双眼睛远远地仰望他,他们会让他坐在心灵的板凳上,每天和自己的灵魂促膝对话。
人生一步步,路会为你带路
田庆华是为了挣钱养家而从乡下来到山城重庆做“棒棒”的。
田庆华的“码头”在四川美术学院这一带。做棒棒要有耐心等活干,田庆华有时运气好,一天会忙个不停,但运气差时,他一天也揽不到一件活。揽不到活时,他总是特别着急,要知道,一家人还在家里等米下锅呢。他特别想找一份旱涝保收的活干。
有了想法,就会有机会。不久,四川美术学院招人体模特,他便去报了名。一周后,学院居然真的通知他去“上课”。第一次上课,他被要求在几十个年轻男女面前脱光衣服,他面红耳赤畏畏缩缩,花了十多分钟都露不出自己的肉身。站完一节课后,他觉得比做了一回贼还丢人!因为这个,他把自己“兼职”的事对妻子和儿女隐瞒了整整三年。
在做模特的同时,他还要做绘画教室的清洁。在打扫完卫生后,他要把学生的绘画器材放回仓库,然后再把学生用剩扔掉的画笔、颜料和画纸等一一收拾好带回自己的住处。没课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等活干的“棒棒军”里。
没活干的晚上,他闲得无聊,便用捡来的画笔和纸尝试着涂抹了起来。在他租来的十几平米的潮湿阴暗的小屋里,他画扁担画绳子画同伴,画的都是自己很熟悉的人和物。大概是听老师给学生讲课时耳濡目染多了,他居然画什么像什么。画得像了,他心头得意了,便渐渐变得不知疲累起来:他不断地画啊画,最早的时候十一二点就休息,最晚的时候,凌晨一两点也没停下来。但天一亮,他准会出现在棒棒军里,从不耽误挣钱养家。
老师和学生并没有轻看他,田庆华渐渐不再觉得做人体写生模特是件丢人的事。反而因为自己暗地里在偷着画画,对每一次上课都满心期待。当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学生作品展现在眼前时,他总是羡慕无比,而对老师的点评和讲解,他也总是听得格外入耳入心,其用心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对着他比划的学生。
他一画就是十几年。有一次,妻子看到他画的一幅画,说:“你怎么把老师画的画也带回家了?”他说:“这是我自己画的。”妻子骂他:“你骗鬼啊,你能画出这么好的画来?”他不再说什么,心里头的得意却是说不完。从此,自信的他在做棒棒等活时,也要抓紧时间画上几笔……
有一次,他混在棒棒中写生时,被美术学院的一位老师撞见。老师非常惊讶一个卖苦力谋生的棒棒能有这么执著的闲情和爱好,就鼓励他说:“画得不错,以后画好了,我给你办个画展。”
二十年磨一剑。2007年7月,田庆华第一次参加了四川美术学院的“草根话语”大型画展;11月,他又带上新创作的4幅油画——《我的棒棒兄弟》系列,上北京参加了“底层人文——当代艺术的21个案例”艺术展。两次展出中,绝大多数的作品都来自全国美术界的“大手笔”,只有田庆华身份特殊——他只是重庆市的一个“棒棒”!
田庆华名声大噪。有媒体问他:“由一位卖苦力的棒棒成为画家,这太不简单了。你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田庆华这样回答:“你这个问题就像是问我没去过雇主的家,怎么能把东西送到那儿一样。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知道了方位,只要记得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就是了。因为,路会为我带路。除此之外,我们最不可缺少的就是足够的面对生活的热情、体力和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