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0月）
蔡元培（1868—1940），字鹤卿，号孑民，绍兴人。我国著名的民主革命家、教育家。清朝进士，翰林院编修。曾任绍郡中西学堂总理（校长）、中国教育会会长、爱国女校校长、光复会会长、同盟会上海分会会长。民国时期曾任南京临时政府教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国民政府大学院院长、中央研究院院长。“九· 一八”事变后，与宋庆龄等发起成立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任副主席。
学贯中西
1868年1月11日，蔡元培出生在绍兴城内笔飞弄。祖父延桢为当铺经理，“行事以公正著”；父亲宝煜是钱庄经理，为人宽厚，借款于人不忍索还；母亲周氏，贤惠俭朴，常以自立教育子女。
蔡元培6岁入学塾，渐习举业，17岁秀才中式。此后两年间，任塾师以补家计，教习6岁以上儿童。20岁受聘于本城徐友兰，为其子做伴读，并帮助徐氏铸学斋校勘藏书，如此几年，学识大进。23岁乡试中举。25岁（1892年）会试及第，充翰林院庶吉士。光绪帝师傅翁同龢称赞他是“年少通经，文极古藻，隽材也”。又两年，应散官试后，被授翰林院编修。此时，蔡元培满腹经纶，才思横溢，“声闻当代，朝野争相结纳”。而他面对甲午之战败于蕞尔小国，中国被割地赔款的现实，“痛哭流涕长太息”，一心想为国家求索新的出路。
在蔡元培忧煎时局之时，孙中山创立了以“振兴中华，挽救危局”为宗旨的兴中会，国内“维新图强”的呼声日高。在此形势下，蔡元培感到要救国图强必须学习新知识，于是先涉猎西学著作译本，继而刻苦学习外国语，进而留学欧美。他从31岁（1898年）起，通过各种途径和方式，先后学会了日语、德语、法语、英语、拉丁语、世界语。36岁游历日本。为了从西方探求革新济世之学，41岁留学德国，一去4年，入莱比锡大学学习哲学、文学、美学、伦理学、文明史、人类学、民族学、实验心理学等课程三十几门。他生活清苦，多素餐。为了筹措费用，按约为国内商务印书馆编译书籍，应聘做家庭教师，为在柏林的唐绍仪4个侄子授国文。此后，他又多次赴欧美游学考察，进行中西文化交流，在国外生活先后达12年之久，涉足德、法、意、英、美、比等十几国。其中1920年12月至次年8月间被派赴欧美专门考察高等教育，在欧洲各国访问考察了25所大学，在美国访问考察了12所大学。在此期间，法国政府授予荣光宝星、里昂大学授予文学博士荣誉学位、纽约大学授予法学博士荣誉学位。
蔡元培对中国传统文化博览深究，造诣极深，又对西方文化经过12年学习考察，深入研究，精心梳理，遂成为学贯中西的大学者，为他后来治学救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投身革命
1898年戊戌维新运动失败后，蔡元培萌生了“还是回家去办学堂”的念头。是年10月，他弃官南下，回到绍兴老家办学，应聘任绍郡中西学堂总理（校长）。蔡元培掌校后，聘用了马用锡、杜亚泉等一流的师资，实施新式教育。据当年在校学生蒋梦麟回忆，蔡先生在一次聚会上，高声批评康、梁主张保存皇室来领导维新，所以不彻底，说到激烈时，他高举右臂大喊道：“我蔡元培可不这样，除非你推翻清朝，任何改革都不可能。”此言堪称他投身革命的宣言书。1900年初，蔡元培与守旧的校董徐氏不合，毅然辞去校职。
蔡元培辞职府学堂后，即受聘任嵊县剡山书院院长，后又兼二戴书院院长。1900年初夏蔡元培离开嵊县，到达上海。不久，他被聘为南洋公学特班总教习。
1902年4月，蔡元培、蒋观云、章太炎等在上海发起创立了中国教育会，蔡元培被推为会长，蔡元培的革命活动由此开始。教育会成立不久，以蔡元培为校长（经理）的爱国女校、爱国学社先后创立。11月下旬，南洋公学因压制学生思想言论自由，发生了200余学生退学风潮。由于蔡元培日常提倡民权，学校当局把学潮归咎于他。蔡元培遂率特班生一同退出公学，另设学校称爱国学社。由于经费缺乏，蔡元培不顾长子阿根病危，去南京筹款应急。他刚到码头，家里人赶来报告儿子气绝，他含悲托教育会同人代理后事，挥泪登轮而去。三天后借得六千元回沪，学社得以即时开办。
1903年，南京江南陆师学堂、杭州求是学堂都发生学生因反抗受压而退学事件，中国教育会和蔡元培都给学生以支持。这是20世纪初的学运先声。在蔡元培领导下的女校、学社师生“高谈革命，放言无忌”，积极开展爱国反帝活动。教育会曾派会员去江苏常熟、吴江等地设支部、办学堂，与上海女校“此唱彼和，盛极一时”。为了反对帝俄侵占我东北三省，学社组建了抗俄义勇队，蔡元培剪了头发，穿着制服，每日和学生一起操练军事动作，与留日学生拒俄义勇队遥相呼应。
蔡元培为倡导革命，一边办学从教育入手，一边抓宣传工具，先后支持或主持创办了枟苏报枠、枟国民日报枠、枟俄事警闻枠报，揭露清政府腐败卖国政策和俄、日侵略我东三省的罪行。1903年4月，蔡元培针对不加分析的“仇满”言论，在枟苏报枠上发表了枟释“仇满”枠一文，力图给“仇满”、“反满”以正确的含义。他指出，满人这个名词，只是代表特权的记号，其特权有三：世袭君主，一也；驻防各省要员，二也；不治实业，坐食多数人之所生产，三也。所以反满就是反对满人的这些特权，反对少数人对多数人的专制和剥削，只是一种政略之争。蔡元培在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初兴之时，对革命的主要对象能作如是之说，实属远见卓识，很有重要意义。在同时，蔡元培在女校、学社大力倡言革命。他指出，在少数统治者的专制和剥削下，中国人现在有家无国，应该造就一个文明强大的新中国。为此，革命者必须“自命为破坏主义之迷信者”，对专制的国家“惟以破坏为目的”，不但要破一切政治制度，而且所有现存的宗教和经济、教育与社会制度都在破坏之列。他进而指出，革命的破坏只有两途，一是暴动，一是暗杀；暗杀是破坏政治的主要手段，要开列出“应杀恶徒之目录”，然后按其官职高低，一个一个伺机征杀。蔡元培此时倡导的革命主张、革命手段是否有当，该作别论，但其反封建决心之坚定是无可置疑的。
1903年夏，枟苏报枠主笔章太炎和爱国学社成员、枟革命军枠作者邹容被捕入狱后，蔡元培从鼓吹革命转而走上职业革命者的道路，把主要精力投入革命活动。是年秋，他参与组建了军国民教育会的暗杀团，参加“歃血为盟”的庄严仪式。他将爱国女校作为联络革命党人的据点，组织暗杀和暴动的机关。蔡元培认为女子实行暗杀活动更相宜，因此为女校高年级学生讲授法国革命史、俄国民粹党历史；又讲授机械学、物理、化学、药学等知识，以便将来制造炸弹，“预备下暗杀的种子”。次年，他与暗杀团成员杨笃生等秘密联络，亲自在密室学习制造炸药，章士钊、陈独秀也参与其中。他们购置器物，试制了毒药、炸药和弹壳，暗杀的目标是以西太后为首的卖国丧邦的顽固派头目。
1904年冬，蔡元培与尚在狱中的章太炎商议，决定将暗杀团改组扩大为光复会，以暗杀、暴动为革命手段。由于蔡元培在江浙沪一带声望素隆，被推为会长，他立即延揽了陶成章、徐锡麟两位同乡为光复会骨干，旋而会员迅速增加，对推动东南地区的革命形势起了很大的作用。1905年8月，孙中山为首的同盟会成立；10月，蔡元培被推为同盟会上海分会会长。他为光复会、同盟会的组织建设和革命活动竭尽心力，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
蔡元培从一名清室翰林转而为其“叛臣逆子”，积极投身推翻清王朝统治的革命斗争，这种转变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难能可贵的。对蔡元培这段经历及其贡献，吴玉章说：蔡先生“是中国初期知识分子学生革命运动的重要发起人”。柳亚子说：蔡先生当年的革命活动，“替辛亥革命建立了一个不拔的根基”。
主持北大校政
蔡元培曾三度担任北京大学校长，前后凡12年，其中1917至1922年亲主校务。这是他一生中对近代中国贡献最见辉煌的阶段。
北京大学的前身是创立于1898年的京师大学堂，其主体为培养官僚的仕学院，只有进士、举人出身的七品以上京官才能入学，学生官气十足，学校陈腐不堪。学校教员思想陈旧、不学无术而混饭度日者居多，多数学生于学术无兴味，入学为了获取升官发财的敲门砖。当时在校1700多名学生中，法科生占一半，工程科学生只80人。学校制度混乱，学术空气稀薄，校内无高尚娱乐，大多学生在校外吃喝嫖赌。面对这样的一个烂摊子北大，多数友人劝蔡元培不要就任，以免有碍名声；少数人认为既知其腐败，就得去整顿。孙中山认为“像蔡元培这样一位老同志，应当去那历代帝王和官僚气氛笼罩下的北京，主持全国性教育”。蔡元培在给一位友人信中写道：“在下观察，吾人切实从教育着手，未尝不可使吾国转危为安。”蔡元培正是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为实现教育救国的理想，去接掌北大的。
蔡元培一到北大，就依据他中西合璧的大学教育理念，以弘扬民主科学精神为宗旨，按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方针和既有为而又有所不为的原则，对旧北大进行大刀阔斧的整顿和改革。他在除旧布新中，大力倡导新文化、新思想，使民主科学意识充盈校园，成为生机勃勃的新北大，并形成时代大潮，奔腾冲击，影响全国。由此，北大遂成为当时中国新文化运动的中心、五四运动的策源地、马克思主义最早在中国传播的发祥地，又是中共创建时孕育党员最多的地方。史实证明，北大曾对中国历史的转折，产生过重大影响，作出过积极贡献。
蔡元培领导的北大，对时代所起的转折作用，约翰· 杜威有过一个评说。杜威，美国哲学家、社会学家、教育家，曾任美国大学教授联合会会长等职。1919—1921年间来中国讲学，考察教育，与蔡元培交往甚密。杜威后来说：“拿世界各国的大学校长来比较，牛津、巴黎、柏林、哈佛、哥伦比亚，等等，这些校长中，在某些学科上，有卓越成就的不乏其人；但是，以一个校长身份，而能领导那所大学对一个民族、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蔡元培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在研究蔡元培的历史功绩时，不能不重视杜威的这一评价。
点燃“五四”火种
1919年5月1日，在巴黎和会上中国外交失败的消息传到北京，蔡元培极为震惊和愤慨。5月2日，蔡元培先召集教员会议，商议挽救办法。随之又在饭厅召集学生班长和代表100余人开会，议定5月7日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爱国示威游行。5月3日，时任国务院外交委员会委员长的汪大燮突然赶到蔡宅，将政府内阁已发出密电，令出席巴黎和会的中国代表接受丧权辱国的和约并在其上签字的内情告知蔡元培。蔡元培立即把这一消息告诉学生骨干段锡朋、许德衍、罗家伦等人，他们立即在北大西斋集合学生代表商量办法，蔡元培到会并讲话。经蔡元培同意，决定当晚在北大三院召开全体学生大会，并约邀北京高等师范等13个中等以上学校的学生代表参加。蔡元培参加了大会，特请北大新闻学研究会讲师邵飘萍报告在巴黎和会上关于山东问题等交涉失败的经过及当前形势。邵氏最后呼吁大家说：“现在民族危亡系于一发，如果我们再缄默等待，民族就无从挽救而只有沦亡了。北大是最高学府，应当挺身而出，把各校同学发动起来，救亡图存，奋起抗争。”学生在会上争着发言，慷慨激昂，声泪俱下，北大法科学生谢绍敏当场咬破中指，撕下衣襟，血书“还我青岛”四个大字，气氛十分悲壮。会上决定：原定于5月7日举行的爱国大示威行动，提前于5月4日举行。还决议通电巴黎专使不准签字；通电各省5月7日一律举行爱国示威游行。5月4日，爱国学生集会游行，游行队伍在邓中夏、黄日葵、张国焘、刘仁静、许德衍、朱自清、孙伏园、罗家伦等带领下出发。他们高呼“拒绝和约签字”、“废除二十一条”、“收回山东权利”、“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等口号冲向天安门。这时教育总长傅增湘给蔡打电话说，政府刚召开紧急会议，商定阻止学生行动，请赶快召回学生。傅氏还请蔡即到教育部商定善后办法。蔡回答说“学生的爱国运动，我不忍制止。”5月4日这一天，蔡元培整日没有离开学校，也整日没有进食。最后消息传来，学生无伤亡，但32人被军警逮捕入狱。当晚，回校学生齐集法科大礼堂商讨营救办法，蔡元培亲临参加，还特地邀司法总长王宠惠出席。蔡元培说，我是全校之主，我自当尽营救学生之责，被捕同学我去保出来。为了营救学生，他煞费苦心，日夜奔走，争取各方声援，并以身作保要求释放。5月7日，被捕学生回校，全校师生列队欢迎，蔡元培亲自迎接他们，含着眼泪慰勉每一位同学。事后反动势力对蔡元培的攻击威胁却有增无减，称“五四”之事名为北大学生主持，实为蔡孑民唆使，“要烧北大的房子，杀北大的学生”，“要以三百万金收买凶手刺杀蔡元培”。5月9日，蔡元培提出辞职。他在辞职呈文中郑重声明，全校学生“五四”之举是出于“爱国热诚”，并痛斥军阀统治下的北京是个“臭虫窠”，必须淘尽这种臭气。
蔡元培为“五四”运动准备了条件，点燃了“五四”火种，这是蔡元培亲主北大期间所做的一件大事，对中国历史产生的转折作用意义深远。
支持传播马克思学说
1920年3月，李大钊、邓中夏等发起在北大成立“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参加这个研究会的都是北大人，蔡元培应邀出席成立大会，并在会上讲话。研究会成立以后，蔡元培同意给两间房子，一间当办公室，一间当图书室。1921年11月，为了公开研究会的活动，经蔡元培同意，在枟北京大学日刊枠上登出启事。公开声明“本会叫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以研究马克思派的著述为目的？？对于马克思派学说研究有兴味的和愿意研究马氏学说的人，都可以为本会会员”。该研究会成员罗章龙后来回忆说：“1921年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要是没有蔡先生的支持，这个组织是不能公开活动的。他对待进步事业，就是这样全心全意地支持。”
蔡元培在北大任校长时，还为北大学生专门开设了马克思主义课程，使马克思学说成为北大新文化、新思想的主流和方向。
1918年11月16日，为庆祝第一次世界大战协约国的胜利，北大在天安门前举行演讲大会，蔡元培邀李大钊同讲。蔡讲枟劳工神圣枠，李讲枟庶民的胜利枠，可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从1917年至1921年，在枟新青年枠杂志上，蔡元培发表了枟工学互助团的大希望枠、枟社会主义史· 序枠等10余篇文章，李大钊发表枟庶民的胜利枠、枟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枠等文章。1919年5月，枟新青年枠出版枟马克思研究专号枠，李大钊发表了枟我的马克思主义观枠，比较全面、系统和确切地介绍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蔡元培不仅让李大钊用明白的“布尔什维主义”、“马克思主义”等“过激言论”公开在枟新青年枠上发表文章，还从1920年秋起，请李大钊以教授身份在北大史学系、经济系、法律系、政治系讲授枟唯物史观枠、枟工人的国际运动与社会主义的将来枠、枟社会主义与社会运动枠等课程和讲座，直接给学生灌输马克思学说，介绍关于马克思学说的书籍。此举，开我国大学设马克思主义理论课程的最早纪录。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其先行者是李大钊，其阵地是北大。这是蔡元培对革命历史特殊的贡献。
经过五四运动的洗礼和新文化、新思想的熏陶，一批先进青年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进一步确立。当时的北大，堪称先进青年共产主义思想的养成所。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时，全国53名党员中，在北大工作、学习或曾在北大学习、工作过的有21人，“一大”13名代表中，“北大人”有毛泽东、刘仁静、张国焘、包惠僧、陈公博、王尽美等6人（陈独秀、李大钊原本也是一大代表，后因事未能出席）。
蔡元培还给中国共产党初创时期的主要领导人以信任和关爱。1922年12月，蔡元培聘李大钊任校长室秘书。此时李大钊已是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之一，北方党的总负责人，蔡元培委以校长室秘书之职，至少把他看作可信的朋友，或认为是改造中国可以大有作为的人。对于陈独秀，从蔡元培力排众议任其为文学院院长起，一直给予信任和关爱。1921年10月，离开北大年余且已被推为中共中央总书记的陈独秀，自广东到上海时被法租界巡捕房逮捕，蔡元培即邀胡适等人致电法国领事馆营救。1922年8月，陈独秀又在上海被法国巡捕房逮捕。蔡元培在北京为此特去面质法国驻华公使，并请其命令上海总领事立即释放；后又与李大钊等14人联名发表启事，为陈独秀筹集交纳诉讼费用。1932年10月，陈独秀又遭被捕之难，蔡元培仍悉力营救如前。次年，前往苏州监狱探望陈独秀，且不避陈氏仍被关押之嫌，为即将出版的枟陈独秀文存枠写序言。
共产党的好盟友
1927年“四· 一二”政变后，蔡元培逐渐认识国民党右派真面目：遂以“去意早决，义无反顾”的态度，与蒋介石集团决裂，加深了对中共方针政策的理解和同情。1928年8月，蔡元培坚辞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委员、国民政府委员及代理司法部长等职，专任中央研究院院长，致力于中国近现代科学事业建设，并在白色恐怖和国难日深的情势下，继续发扬民主革命家的斗争精神，积极开展救国救民工作。
在蒋介石发动清党之初，蔡元培就曾撰写枟追忆不嗜杀的总理枠一文，反对以清党为名，剥夺人权，未经法律手段进行滥杀。1927年4、5月间，他暗中通知已被列入清党对象的朱宜权、韦悫出走。8 月，进步青年史良等被捕入狱，他力为保释。1930年10月，杨开慧被长沙警备司令部逮捕，蔡元培即邀集几位社会知名人士联名致电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要求保释杨开慧（后何耍弄阴谋手段，立即枪杀了杨开慧，然后复电推说电报来迟了）。1931 年2月，革命作家胡也频被捕，蔡元培曾设法营救。
“九· 一八”事变后，蔡元培反对蒋介石“先安内、后攘外”的反动政策，认为“民权更应保障，更应尊重”。他和宋庆龄、杨杏佛等发起组织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于1932年底在上海成立，宋庆龄任主席，蔡元培任副主席，杨杏佛任总干事。同盟成立后，蔡元培不遗余力，不畏艰险，积极保护营救了一大批遭到拘捕的共产党员和爰国民主人士。其中有共产国际驻中国工作人员牛兰夫妇，有大学教授许德衍、侯外庐及进步青年学生数十人，有中共党员陈赓、廖承志、余文化、罗登贤（营救未成被害）、丁玲、潘梓年、罗章龙等。1933 年3月，蔡元培不顾国民党的禁令，与陶行知、李公朴、陈望道、黄炎培、章乃器等百余人，在上海发起马克思逝世50周年纪念会，蔡元培领衔发表的纪念会缘起称：“五十年中，马克思学说给予世界之影响至为重大？？马克思之为一伟大之思想家，为近代科学之社会主义始祖。”同日，蔡元培在上海青年会举办的科学社会主义讲座会上，主讲第一讲枟科学社会主义概论枠。1933年6月，杨杏佛遭特务暗杀，宋庆龄、蔡元培、邹韬奋、胡愈之、鲁迅等民权保障同盟领导成员均被列入暗杀黑名单，蔡元培不顾特务威胁，组织并率众出席公祭杨杏佛活动。1934年2月，何香凝、廖仲恺的女婿李少石被捕，蔡元培参与营救。同年8月，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院长范文澜以共产党嫌疑被捕，后被押往南京囚禁，蔡元培与北平大学20 余位教授联名具保，次年范氏获释。1935 年2月，瞿秋白被俘，蔡元培向当局力争，谓像瞿秋白这样的天才，在中国不可多得，不能杀害。未果。
1936年10月，鲁迅逝世，蔡元培不顾当局高压威胁，冒着生命危险，和宋庆龄等组成治丧委员会并任主席，主治丧事宜，并亲自执绋送葬，在葬礼上首先讲话，公开批评国民党统治者对鲁迅的迫害。最后说：“我们要踏着前驱的血迹，建造历史的塔尖。”
蔡元培弘扬民主科学的精神，奋起保障民权，力主抗日救国的正义之举，受到共产党人和一切爱国者的赞许。1936年9月22日，毛泽东致函蔡元培，热情称赞他的爱国进步立场，希望他“当民族危亡之顷，作狂澜逆挽之谋”，促进国共两党再度合作，为实现全民族“真正之抗日作战”作出更大贡献。
晚年旅居香港
1937年8月，日军大举进攻上海，11月，上海、南京、杭州相继沦陷。为安全与医疗计，蔡元培于当月27日乘法国邮轮离沪去香港。他人居香港，心系家国，忍受山河破碎之痛，想念前线流血牺牲、英勇作战的将士，期望抗战早日胜利。
蔡元培在家乡绍兴先后生活29个年头。他热爱故乡，逝世前三个月还写下枟咏红叶枠四绝句等诗篇，思念故乡景物和故乡先贤，有“亘古男儿陆渭南”之句。也许他此时已感到自己看不到抗战胜利之日了，于是缅怀陆游，想着他的枟示儿诗枠。1939年春，蔡夫人五十大寿，蔡元培在贺寿诗中有“一樽介寿山阴酒，万壑千岩在眼前”句。1939年7月，蔡元培被推为国际反侵略大会中国分会名誉主席，他亲作枟满江红枠一阕为会歌。
1940年3月5日，蔡元培溘然长逝，享年73岁。殡仪馆四壁悬满挽联，其中一联写道：“打开思想牢狱，解放千年知识囚徒，主将美育承宗教；推转时代巨轮，成功一世人民哲匠，却尊自由为学风。”3月10日出殡，北大旅港学生组成扶灵队，扶柩登灵车，先在南华体育场公祭，参祭者万余人，后送厝地，执绋送灵的达5000余众。
蔡元培逝世，海内外同声哀悼。国民政府发布褒扬令，蒋介石致家属唁电，全国各党派团体、重庆和各省（市）都举行了公祭悼念活动，许多社会名流或政要纷纷向家属致唁电。故乡绍兴各界人士隆重举行公祭，绍兴枟民国日报枠出特别专刊，深切悼念这位乡贤。中共中央致蔡氏家属电云：“先生为革命奋斗四十余年，为发展中国教育文化事业勋劳卓著，培植无数革命青年，促成国共两党合作。当此寇深国危之秋，正赖老成硕望，宏济时艰，遽闻溘逝，无任痛惜！”毛泽东主席由延安发出唁电称蔡元培为“学界泰斗，人世楷模”。在延安各界千余人举行的追悼会上，周恩来挽联云：“从排满到抗日战争，先生之志在民族革命；从五四到人权同盟，先生之行在民主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