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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卷三 爱和婚姻的寓言

当爱情像气息一样,从眼神、指尖、唇齿,再渐渐渗透到每一滴血液,直至重新弥散在空气中的时候,谁说花开的时候没有声音。

其实,爱情的神话,都是人创造的。有的人创造神话,大多数人则作为听众受神话的感染。爱情既让你享受了年轻、美丽、浪漫、激情,也一定要让你面对年老、色衰、平淡、冷漠。

死心塌地爱到底

尤莱思

她喊着少女的名字,那少女便匆匆走下扶梯……

这个故事要从1950年初讲起,那时泰勒夫妇二人居住在马萨诸塞州瓦尔珊城的一所小寓所。伊迪丝·泰勒确信自己是“当地最幸运的妇女”,她和卡尔已经结婚23年了,但每当卡尔走进房间时,她的心仍然怦怦地跳。而卡尔呢?也处处都表现出一个男子对妻子的爱抚。卡尔在政府仓库工作,碰到派往外地出差,便每晚给她写信,每到一处,总买些小礼物寄给她。

1950年2月,卡尔被派到冲绳去,要在那里新设置的政府仓库工作数月。这次分别的时间较长,而且相距又很遥远。这次卡尔没寄礼物来,但伊迪丝心里明白,他是在储蓄,以便有一天买一幢自己的房子——这个梦想他们憧憬已久。

伊迪丝在孤单寂寞的日子中苦度时光。每次她预料他该回来时,他总是来信说他必须在那里“再待3个星期”,“再待1个月”,“就只再过2个月就可以了”。

现在他离家已一年之久,信却越来越少了。不寄礼物来,她能理解,可不写信,难道就为省那几分邮票钱吗?

经过数周的杳无音信后,来了一封信:“亲爱的伊迪丝,但愿我能用更体恤的方式告诉你,我们今后不再是夫妻了……”

伊迪丝走到沙发前坐下。他已经写信到墨西哥办理通信离婚。他已和派到他住所服务的日本姑娘爱子结了婚。爱子今年19岁,伊迪丝是48岁。

讲到这里,如果我是在杜撰这个故事的话,下文就会是这样:弃妇不承认书面离婚,痛恨丈夫和那个女人,要为自己惨遭打击而报复。但我要讲的是实际发生的事情,伊迪丝没有恨卡尔,也许因为她对卡尔的爱历时太久,有欲罢不能之势。

她可以想象出那个情景。一个孤单寂寞的男子和那个女子经常接近。即便是这样,卡尔也没有轻易地做那放荡的事。他宁愿离婚,也不肯戏弄那年轻的女人。

伊迪丝惟一不能相信的,就是他怎么会不再爱她了。总有一天,总有个原因,卡尔会回来的。

于是伊迪丝的生活目的便完全寄托在这个希望上。她写信给卡尔,要求和他继续保持联系。后来他来信说,爱子快要有一个孩子了。玛丽亚在1951年出世,接着在1953年又生了海伦。伊迪丝给那两个孩子寄去了礼物。她继续写信给卡尔,卡尔也有回信:海伦长一颗牙了,爱子的英语很有进步,他自己的体重减轻了。

后来,她收到一封可怕的信,获悉卡尔得了肺癌将不久于人世。他最后的几封信充满了忧虑,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两个孩子和爱子,他一直在储蓄,准备把两个孩子送到美国去上学,但医院的费用把所有的钱都耗光了。她们将来怎么办呢?

伊迪丝知道,此时她可以送给卡尔的最后礼物只能是心灵的安慰。她写信告诉他,如果爱子愿意,她可以收养玛丽亚和海伦,在瓦尔珊市把她们抚养成人。爱子在世间惟一所有就是这两个孩子。可是她们跟着她,除了过贫困、奴役和绝望的生活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呢?1956年11月,她让她们投靠她。不久,玛丽亚和海伦来到了伊迪丝身边。

伊迪丝知道自己已经是54岁的人了,做一个3岁和5岁的孩子的母亲该是多么难啊!但她不曾想到,卡尔死后不久,两个孩子把曾学过的一点点英语都忘了,不过玛丽亚和海伦都学得很快。她们眼神中的恐惧之情消失了,脸也胖起来。伊迪丝下班后,马上赶回家来,这是6年以来所未有的情形,甚至做饭也再度成为乐事了!

接到爱子的来信时,更是令人神伤的。“阿姨,请您告诉我她们的情形怎么样,玛丽亚、海伦哭了没有。”伊迪丝从爱子那词不达意的英文中看出了爱子心境的寂寞,而她自己是深知寂寞的滋味的。她觉得必须把孩子们的母亲也接到美国来。

她已下了决心,但爱子还是日本公民,移民的配额有限,等的人又很多,要很多年后才能轮到爱子。那时,伊迪丝就给我写了一封信,问我是否可以帮忙。我把她的情况在报纸专栏里登了出来,有些人更积极地协助,于是各方面提出请求。1957年8月,爱子获准来美。

飞机到达纽约国际机场的时候,伊迪丝感觉到一种恐惧。如果看见那个把卡尔夺走的女人,恨起她来该怎么办呢?最后,走下飞机的是一个非常弱小的少女,伊迪丝最初还以为她是个孩子呢。她站在那里,手握着栏杆。伊迪丝觉得,要是自己有些害怕的话,那么爱子一定惊恐得近于不能自持了。

她喊着少女的名字,那少女便匆匆走下扶梯,投入她的怀抱。当她们两人互相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伊迪丝的心中忽发奇想:“我从前祈祷卡尔回来,现在他真的回来了——藏在他的两个小女儿和他所钟爱的这个温柔少女的形体里回来了。上帝啊,求你帮助我,教我也爱她。”

幸福的黄手帕

彼德·汉密尔

几年前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是在纽约格林尼治碰到的一个女孩子说的。她说当时那些人里有她。此后别人听我提起这件事,便说他们记不起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大致相同的故事,或说听熟人讲过,是那位熟人的朋友的亲身经历。这故事很可能就是那种深藏在人们心底的神秘民间传说,每隔几年,就以不同的说法流传一次。尽管故事中的人物不同,寓意却始终如一。我倒愿意相信某时某地真有其人其事。

他们到佛罗里达去,3个男孩,3个女孩。他们用纸袋带着夹肉面包和葡萄酒,上了长途公共汽车,梦想着金黄色的海滩和海潮,灰暗寒冷的纽约在他们后面消失了。

长途汽车隆隆南驶,一个名叫温哥的男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坐在他们的前面,身穿一套不合身的褴褛衣服,动也不动,灰尘蒙面,使人看不出年纪。他不断地咬嘴唇内部,寡合得仿佛身处愁茧,默无一言。

长途汽车深夜驶抵华盛顿郊外,停在路旁一家餐馆门外。大家都下了车。只有温哥没下,像在座位上生了根似的。这批青年觉得奇怪,就猜想他究竟是何等人物:也许是船长,是抛妻别家的人,是解甲归田的老兵。他们回到车上,有个女孩就在他旁边坐下,向他自我介绍。

“我们是到佛罗里达去的,”她爽朗地说,“听说那儿风景很美。”

“不错。”他淡然回答,仿佛勾起了想忘却的事。

“要喝点酒吗?”女孩问。他露出笑容,喝了一大口。然后谢谢女孩,又闷声不响了。过了一会儿,女孩回到自己一伙人那里,温哥在低头打盹。

早上,大家醒来,车已开到另一家餐厅外面,这一次温哥进去了。女孩一定要他一道吃。他好像很难为情,叫了杯不加牛奶的咖啡,那群年轻人闲谈着露宿沙滩的事,他却紧张地抽烟。再上车,女孩又和温哥同坐,不久,他不胜辛酸地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沧桑:他在纽约坐了4年牢,现在获释回家。

“你有太太吗?”

“不知道。”

“你不知道?”女孩问。

“说来话长,我在牢里写信给妻子,”他说,“告诉她我要很久才能回家,要是她受不了,要是孩子老在问这问那,要是觉得太丢脸,就忘掉我吧。我会理解她的。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很好的女子,我说另找个男人,忘掉我吧。我告诉她不必给我写信,她没来信。3年半没有消息。”

“你现在回家,还不知道情形怎么样吗?”

“不知道,”他很腼腆地回答,“是这样的,上周我确知可以获释了,又写了封信给她。镇口有棵大橡树。我告诉她,假如还要我的话,就在树上挂条黄手帕,我就下车回家。假如不要我,就不必了——没有手帕,我就不下车,一直走下去。”

“喔唷,”女孩叫了起来,“喔唷。”

她告诉了别人,不久大家全知道了,快到温哥故乡时都紧张起来,看温哥拿出的几张照片,照片中是他的妻子和3个孩子,他妻子有一种朴实的美,孩子还很小,照片抚弄得太多,满是裂痕。

离城镇只有20里了,年轻人都在车右边靠窗而坐,等着看那棵大橡树出现。车厢里气氛沉郁,寂静无声,想到生离之苦,青春虚掷,大家都默然无语。温哥不再眺望,沉着脸,重又流露着出狱犯的神情,像是怕再遭挫折,先在心理上加强准备似的。

还有10里,还有5里。接着,突然之间,所有的年轻人都离座起立,狂喊狂嚷狂叫,雀跃不已,只有温哥例外。

温哥坐在那里惊呆了,望着橡树,树上挂满了黄手帕——20条,30条,也许好几百条,就像旗帜迎风招展欢迎他。在年轻人欢呼声中,这个刚出狱的人离座起身,走到前面,下车回家了。

来自天堂的玫瑰

吉米·韦乃尔

罗丝最喜欢红玫瑰,她的名字也是玫瑰的意思。每年的情人节,丈夫都会送给她一些玫瑰花,花上系着漂亮的丝带。这一年,她丈夫去世了,玫瑰花依然送到了她面前,卡片上仍然像从前一样写着:“做我的妻子吧!”

岁岁送花,他都写下这样的话:“对你的爱今朝更胜往年,时光流转,爱你越来越深。”她想,这年的玫瑰一定是丈夫提前预订的,以后再也不会有玫瑰花了。一想到这些,罗丝禁不住泪如泉涌。

她心爱的丈夫并不知道自己会如此逝去。他总是喜欢把事情提前安排妥当,以往即使再忙的时候,凡事仍能从容办好。

罗丝修剪了玫瑰,把花插进一只很特别的花瓶里,花瓶旁摆放着丈夫满面笑容的遗像。她在丈夫心爱的椅子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伴着玫瑰花,痴望着他的相片,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一年过去了,失去了丈夫的日子十分难熬,孤独和寂寞占据了她的生命。情人节前夕,门铃响了,有人送来了玫瑰花。

她把花拿进来,心中非常惊讶,是谁在恶作剧,为什么要惹她痛苦?于是她打电话给花店。

店主解释说:“我知道您的丈夫一年前去世了,也知道您会打电话来询问究竟。您今天收到的花,是您丈夫提前预购的。您丈夫总是提前做好计划,万无一失。他预付了花款,委托我们每年送花给您。去年他还写了一张特别的小卡片,嘱咐说如果他不在了,卡片就在第二年送给您。”

她谢过店主,挂上了电话,泪水涌流而下,手指不住地颤抖,慢慢地打开了附在玫瑰花上的卡片。

卡片里是一张他写给她的便条,她静静地看:

“你好吗,我的妻子?知道我已经去世一年了,我希望挺过这一年你没有受太多的苦。我知道你一定很孤单,很痛苦。”

“我们的爱曾使生活里的一切如此美好,我爱你千言万语道不尽,你是完美的妻子,是我的朋友和情人,让我心满意足。时光只过去了一年,请不要悲伤,我要你即使是流泪的时候也是幸福的,这就是为什么玫瑰花将会年年送来给你。当你收到玫瑰的时候,想想所有的快乐吧,我们曾经是多么幸福啊。”

“我的妻子,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啊。请珍惜生命,追寻幸福吧。我知道那不容易,但是你一定要努力去做。玫瑰花每年都会如期而至。除非你不再应门,花店才会停止送花。那一天,花店的伙计会上门来访5次,以防你只是出门去了。但是,访问过5次之后,他就可以确认这些花该送到另一处我指示给他的地方——我们重逢相聚的地方。”

爱的示意

韦蒂尼

为给女儿黛娜找件衣裳好让她参加化装舞会,我在阁楼的旧衣箱里翻来倒去,目光突然触到一只用绸带系着的小盒。我早已忘了里面的东西,不过既是用绸带系着,我想一定装着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吧。

坐在阁楼里,我听见丈夫汤姆在托德的屋里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星期六汤姆尽做这些木工活儿,上星期为我做了一只花架,今天又在给托德做采石标本箱。

我提起小盒,解开绸带,就在揭开盒子的一刹那,我想起了里面的物品——我怎么忘得了呢!这里是我年轻时光的乐园,后来又盛下多少少女的梦幻!里面装有我第一件情人节的礼物,是汤姆送给我的;还有一条坠有金足球的链带,那是汤姆上大学时参加校运动队得的纪念品。

我一层层揭开我们相处的岁月:一朵枯萎的玫瑰;我18岁的生日项链;缠绵的情诗和略带伤感的书信……

往事如潮,我又回到初恋的时光,那金子般的岁月。有多少酸苦而又甜蜜的争吵和泪眼蒙蒙的和解;有多少青春的狂热和缱绻的相思。汤姆曾是那样专注,那么痴情。

一颗泪珠滴到绸带上,我烦躁地揉了揉眼,提醒自己:“兰·纳茜,34岁的人了,还有什么浪漫可言?”

一种近似悲凉的情绪袭上心头:好久了,汤姆再不送我华而不实的礼品。我从不怀疑他仍然爱我,当我俩躺在床上悄谈,当他的双臂有力地拥抱着我时,一切仍是那样充实甜美。可我仍然怀念以往溢于言表的恋情,盒里装着的爱的表白。

晚饭时我有些抑郁,托德和黛娜谈得正火热,丝毫没有留意我的情绪,可我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关切地注视着我。汤姆端了一盘碟子随我走进厨房:“兰,有什么心事,能不能告诉我?”我似乎很为难,话说不出口。我揩干手,从罩衫里掏出那条足球链:“还记得不?”

“嗨!”他容光焕发,高兴地咧嘴笑了:“从哪儿找到的?”“阁楼的旧衣箱,一只小盒里。”

“盒里还有好多东西,”我说,“有礼品,有诗,还有我俩来往的书信。那时候我们多浪漫,多亲密!像是生活在梦里。”

“兰……”他看得出我要哭了,伸手把我搂在怀里。

“那时你爱我爱得——爱得那么深,”我贴着他的格子呢衬衫喃喃地说,“我们现在怎么了,汤姆?当初的柔情哪儿去了?”

“是生活改变了我们,兰,我们从梦中挣脱出来,开始了现实生活。”

“可它多美好!不该变的,我们不该失去那一切!”

他搂着我的手轻轻松开了。

“是的,那一切确实美好,可谁又能永远保持那种激情呢?总要变的。你觉得我们失去了什么,真叫我难过。”他从椅子上拾起报纸,离开了厨房。

我开始刷洗精致的餐具,抚慰自己心灵的创痛,没有考虑他是否也受到刺激。

我记起艾米莉姨妈生前送我餐具时说的话:“记住,孩子,这餐具每天都要用。”看我不解的神情,她又说:“只有不断使用的东西才有其永恒的价值,用的时间越长,它就越珍贵,而它自身也在不断的使用中增色。”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银匙,它的光泽柔弱,却富丽深沉。这些年来我们的银餐具越来越漂亮,我知道,这些银餐具丰富了我生活的岁月,它们本身也更富有价值。

我凝视着窗外,花木丛生的庭院,溶入淡淡的暮霭之中。艳丽的玫瑰,丛丛的花木都经过汤姆精心栽种和修剪。他搭的储藏室,此时多像一座童话世界的小木屋!

那时汤姆热切地拉着我的手,来看他安在储藏室的蓝色白边的门。

“我自知比不上莫戈帝的灵庙,”他得意地扬扬手,“不过还有点风格,对不对?”

“挺有风格哩!”我又是高兴又是羡慕地赞同。

哦,还有,还有他给我的非洲紫罗兰设计的花架,还有托德的采石标本箱——“水晶宫,妈妈,这简直是水晶宫!”——又是一幅爱的杰作。

这些不过是汤姆最近赠送给家庭的几件礼物,他送了我们多少礼物,这些礼物又倾注了一个真正理解了爱和关怀的男子多少心血!

我怎能因为他不再有爱的示意,就认为这是自己生活的缺憾呢?一只纸盒可能容纳我们婚前深深的爱恋,而这个家却包含了我们日益丰富的人生。

我在围裙上揩干手,听见电视机声,我想,汤姆一定在看晚间新闻,我去找他。

走到门前,我停住了脚步——屋里空无一人。我知道伤了汤姆的心,不过他总有解脱的办法:把每件事在脑中过滤,想法一一解决。

我正要走开,差点撞到他的怀里,他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

“啊!”我的声音颤抖了,“我正找你哪!”

“我不是在这儿吗?”

“汤姆……”

他从背后伸出手,啊!一朵用信纸包着的玫瑰花——最心爱的花。

“小心点,”他说,“当心刺。”

我扑过去,紧紧拥抱着他。

“是真的,兰,我们不可能回到18岁,但爱的示意无论哪个年纪都是美妙的。”他吻了吻我的前额。

“本想再附首诗,可是……”他的双唇摩挲着我的脸颊,“有些东西远远不是语言能概括的。”

一次爱的考验

S。L。基履

纽约中央火车站询问亭上的时钟告诉人们,现在是5点54分,高个儿的青年中尉仰起他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眯缝眼睛注视着这个确切时间。他的心剧烈地跳动,再过6分钟,他就会看到13个月以来一直在他的生活中占有特殊地位的那个女子了。虽说他从未见过她一面,但她写给他的文字却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勃兰福特中尉尤其记得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天,他的飞机被一群敌机团团围住了。

他在信里向她坦白承认他时常感到害怕。就在这次战斗的头几天,他收到了她的复信:“你当然会害怕……勇敢的人都害怕的。下一次你怀疑自己的时候,我要你听着我向你朗诵的声音:对,纵使我走过死亡笼罩的幽谷,我也一点不害怕灾难,因为你同我在一起。”

他记住了,这些话给了他新的力量。

现在他可要听到她本人的说话声了。再过4分钟就6点了。

一个年轻姑娘擦身而过,勃兰福特中尉心头一跳。她带着一朵花儿,不过那不是他们约定的红玫瑰。而且,她说过,她已经不年轻了。

他想起他在训练营里念过的那本书:《人类的束缚》,整本书写满了女人的笔迹。他一直不相信,女人能这样温柔体贴地看透男人的心。她的名字就刻在藏书印记上:贺丽丝·梅妮尔。他弄到一册纽约市电话号码本,找到了她的住址。他写信给她,她复了信,翌日他就上船出国了,但是他们继续书信来往。

13个月里她都忠实地给他回信,没有接到他来信的时候,她还是写了来。现在呢,他相信了:他是爱她的,她也爱他。

但是她拒绝了请她寄赠照片的要求,她说明:“要是你对我的感情是真实的,我的相貌就无关紧要。要是你想象我长得漂亮,我就会总是摆脱不了你心存侥幸的感觉。我憎恶这种爱情。要是你想象我长得不好看(你得承认这是更有可能的),那么我会老是害怕,害怕你之所以不断给我写信,不过是因为你孤零零的,没有别的选择罢了。不,别要求我给你照片。你到纽约来的时候,就会看到我,那时你再作决定吧。”

再过一分钟就是6点了……猛吸一口香烟,勃兰福特中尉的心情更紧张了。

一个年轻女子正朝他走来。她高高的个儿,亭亭玉立,淡黄色头发一卷卷地披在她纤柔的耳朵后边,眼睛像天空一样蓝,她的嘴唇和脸颊显得温文沉静。她身穿淡绿色衣服,像春天活泼轻盈地来到人间。

他迎上前去,没注意到她并没戴什么玫瑰。看到他走来的时候,她唇上露出一丝挑逗的微笑。

“大兵,跟我争路走吗?”她喃喃地说。

他朝她再走近一步,就看到贺丽丝·梅妮尔。

她几乎正是站在这位姑娘后边,是一个早已年过40的妇女。她就快变白的头发卷在一顶残旧的帽子下面。她身体长得过于丰满,一双肥厚的脚塞在低跟鞋里。

但是,她带着一朵红玫瑰。

绿衣姑娘快步走开了。

勃兰福特中尉觉得好像被劈开了两半似的,他追随那位姑娘的欲望有多么强烈啊!然而,对这个在精神上曾经真挚地陪伴过和激励过他的妇女,他的向往又是何等的深沉。她就站在那儿。他看得出来,她苍白、丰腴的脸是温柔贤惠的,她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勃兰福特中尉当机立断,他手指抓紧那本用来让她辨认的《人类的束缚》。这不会是爱情,然而是可贵的东西,是他曾经感激过,而且必定永远感激的友谊……

他挺直肩膀,行了个礼,把书本伸到这个妇女面前,然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感到了失望的苦涩。

“我是约翰·勃兰福特中尉,你呢——你是贺丽丝·梅妮尔小姐吧。见到你,我很高兴,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她咧开嘴宽厚地微笑了。“我不明白这都是搞的什么,孩子。”她回答说:“穿绿衣裳的那位年轻小姐,她要求我把这朵玫瑰别在衣服上。她还说,要是你请我同你到什么地方去,我该告诉你,她在街那边的饭店里等你,她说这多少是个考验。”

给自己装上“暂停按钮”

豪特

多年前,我在随意翻开的一本书上看到了一段给我的生活带来深远影响的话:刺激和回应之间,仍然有空间存在,在这片空间里,我们有自由、有力量去选择如何回应。

在我们的回应当中,蕴藏着成长和自由。我无法描述这段话对我有多大的影响,我一次次反复思索,沉浸在它提出的自由观念里,把它用在自己身上。

一天晚上,我在外面拍录像,导演坚持要以日落西山为背景,我很不耐烦地等着。这时我接到妻子的电话:“你在做什么?”她不耐烦地问,“知道我们今天晚上请客,为什么还不赶回来?”她生气了。

听到她的问话,我硬邦邦地答道:“珊德拉,是你请了这些人来吃饭,别怪到我头上。这边进度落后,我又有什么办法?你得自己去想办法,我现在走不开,而且我们讲得越久,我将越晚回来。我还有工作要做,做完了自然会回来。”

挂上电话,走回拍摄现场时,我突然明白,刚才我对珊德拉的回应完全是消极被动的,她的问题合情合理,她的处境十分困难:客人期望我出现,我却不在场。我不但不体谅她,反而作出鲁莽的回答,而这个答复无疑将使问题更加严重。

我反省了自己,认识到自己犯了错。我不想这样对待妻子,不愿我们之间出现这种不愉快的感觉。如果我有不同的表现;如果我更有耐心、更了解、更体谅她;如果我的出发点是爱她,而不是在压力下发脾气,结果会大不相同。问题在于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我的反应只是出于那一刻的感受,我深陷在当时情况所导致的情绪里。这些情绪是如此强烈,使我看不到内心真正想做的事。

幸运的是,我们迅速地完成了工作。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心里想的全是珊德拉,而不是录像。我的气消了,心中充满对她的爱与理解。回家后我向她道歉,她也向我道歉,就这样,问题解决了。

我们很容易作出直接的反应,你是否也一样?有时你跳不出当时的情绪,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你想“只要我当时停下来想一想,我就不会有那种反应”。

人们若能依据内心深处的价值观作出回应,而非刹那的情绪或情境,家庭生活必会更加美满。我们都需要一个“暂停按钮”,让我们在事发与回应之间暂时定格,选择自己的回应方式。

我们可以发展“暂停”的能力,也能让家人学会“暂停”。

落基山的雪

桑德丝

那是很多年以前一个冬天的早晨,太阳很灿烂地照耀着雪后的风景。在落基山脉普利斯特里山谷附近,年轻英俊的橄榄球运动员卡罗吻着他心爱的未婚妻贝蒂,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让我们享受圣母玛丽亚带给我们的快乐,明天我们就要踏上教堂的红地毯,你将是我永远的新娘了!”

贝蒂含羞地依偎在卡罗的胸前,什么也没说,她早已沉醉在诗一般甜蜜浪漫的幻想中了。

卡罗和贝蒂情意绵绵了一会,然后开始滑雪。在那枚巨大的红色水晶下面,他们用各种美妙的姿态来宣泄憋闷心中许久的抑郁。现在,他们终于拥有一片自由而绚丽的天空了,他们因过度的激动而变得有些战栗,以至于当太阳已悄悄地在厚重的乌云后面藏起它的脸时,他们仍然乐而忘返。但是很快两个人就迷了路,闯入一块也许从来就没有人到过的雪域。

这已是迷路的第二天。

一阵凛冽的寒风推搡着贝蒂单薄的身躯,卡罗赶忙扶住她。贝蒂无力地说:“亲爱的,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也许,也许我就要撇下你,一个人先去见上帝。”卡罗阻止她再这么说,他把贝蒂抱到附近一个积雪半掩的山洞里,用从雪野上拾来的为数不多的树枝为贝蒂燃起了一堆生命之火。然后卡罗转身去外面弄吃的,但他回来时两手空空。在这样一个寒冷荒芜的季节里,在这样一个鸟兽罕至的山谷中,哪儿来的食物呢?

落基山的雪呀,只是一个劲儿地落!它似乎要把这对年轻的恋人埋葬在嫉妒的深渊里!

就这样,两人又在饥寒交迫的痛苦中熬过了一日,贝蒂已变得极度虚弱。第四天上午,仍不肯放弃希望的卡罗又回到了山洞,他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左臂已不见踪影,只剩着血淋淋的残缺的袖管。贝蒂搂着心爱的恋人哭着询问,原来卡罗遇见一只觅食的棕熊,在与那头凶恶的野兽搏斗时,卡罗的一条胳膊被残忍地咬掉了。贝蒂再也不奢望着能够走出雪谷,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带着泪水也带着战栗的微笑,尽情享受着临别这个世界时的最后的温存。夜幕降临了,贝蒂沉沉入睡,然而当她在次日早晨醒来时,却发现火堆上置放着一块烤肉。“我夜里逮到了一只冻僵的野兔。”卡罗神情疲惫地说。贝蒂于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卡罗却没有吃,贝蒂于是留了将近一半烧得漆黑的烤肉,准备在两人最需要的时候吃。有了食物,上帝总算给两人的生存带来了一线生机。然而,卡罗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这几天体力消耗太大,他终于倒在了落基山的雪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贝蒂是在卡罗永远逝去后的第五天下午被搜索小组救出的。那时,她已两眼呆滞,形容枯槁。在萨斯卡通红十字医院的病房里,当一个教授想了解贝蒂何以在满地冰雪的绝境里坚持了这么久时,贝蒂说:“是爱,还有这个!”她出示了她保存下来的小半截烤肉。

“这是人的肉啊!”教授在凝视和检查了一会儿那截烤肉后大叫:“这是人的左臂!尽管已烧得模糊不清,但骨头的构造我还是辨别得出来!”

贝蒂的脸色霎时苍白无比,她又想起了落基山上晶莹的雪,又想起了男友卡罗痛苦的微笑和血淋淋的臂膀。她似乎看见了卡罗在锋锐的岩石上自戕的惨烈场面,她明白了,一切她都明白了!

贝蒂把卡罗送给她的那枚订婚的蓝宝石戒指,紧紧地贴在胸口,然后失声痛哭起

来……

每个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当约翰的叔叔在春日花开的下午告诉我这个人间旷古未闻的奇情绝爱时,我的泪水顿时像小河一样汹涌而出。约翰的叔叔还告诉我,贝蒂后来嫁给了辛普森堡一个很富有的商人,不过两年后就离了婚。那富商不喜欢贝蒂,原因是她半夜老做噩梦,并且喃喃地呼唤着卡罗的名字。

相互了解

帕里·塞勒

我坐在起居室里,伸展了一下书桌下的双腿,伸手拿起一封信把它拆开,原来是蒙特尔百货商店寄来的账单。看见我们欠的175美元的账单,我大吃一惊。

我认定这是弄错了!因为我和妻子珍妮特都没用过这么些钱,而且为了买下这幢房子,我们正在准备第一次付款,一直在节省每一分钱。我又瞧了瞧账单,更加肯定他们是打算写17.50,可多画了个零,又点错了小数点,变成了175.00.我用手擦了擦脸,已经不再感到吃惊了。我的目光越过起居室望到卧室,看见珍妮特正蜷着身子,裹在被子里看杂志。

“珍妮特,”我大声对她说,“我想蒙特尔百货商店是弄错了,给我们寄了张175美元的账单。我敢肯定是17.50美元。明天你能不能打个电话问一下,我好把支票寄给他们。”

“珍妮特,”我又重复一遍,“你听见没有?蒙特尔百货商店把账单给弄错了!”

她慢慢地放下杂志,把它搁在胸前。看得出来她是在尽力保持平静。

当意识到她真的用了这么多的钱时,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烧。心想:她用这些钱时,为何问也不问我一声?于是我走进卧室坐在床沿上,觉得最好还是把一切都挑明的好。

“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花了175美元?”

“那又怎么样?”珍妮特勉强笑了笑说,“我也工作。我来付好了。”

“付什么?”这就是我想知道的。我没看见屋里添置了什么新东西。

她有点稚气地说:“我……我不想告诉你,勃尼,这不过是我自己想买的一些东西。”

我两眼盯着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用了这些钱,还不肯告诉我钱都花在哪儿。我们付账只好动用存款,这意味着买下这幢房子要推迟一个月。这太不公平了,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也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协定。最糟的是我无法再信任她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我的火气更大了,决心问个水落石出。

“听着,”我气冲冲地说,“别兜圈子了。我要知道这张账单到底买的是什么,我有权知道!”

珍妮特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说:“别惹我生气,你最近几个星期太劳累了,过于紧张和敏感了。”

她这是想摆脱困境,这叫我更加生气。我粗暴地甩开了她,心里非常不高兴。

“听着,”我又说了一遍,“我提的问题你想拒绝回答吗?”

珍妮特仰起头来望着我,脸上显出非常困惑的神情,仿佛是在拼命对付一个棘手的问题。

“嫁给你,并不意味着我不能有几件自己的私事。”珍妮特讷讷地说。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无法克制自己沸腾的怒火。忽然,我停住脚步站在那儿,我全都明白了。我恍然大悟,找到了答案——她肯定花钱买了条见鬼的貂皮围巾。

一个月前,蒙特尔商店进货时,她跟我嚷过要买那条围巾。对她来说,穿戴最要紧。我甚至还能记得那个星期六下午我们去逛商店时,她打量貂皮围巾的贪婪目光。无怪乎她今天不愿告诉我买了什么。真可恶!我上前几步站到她身边。

“你这个撒谎的小人!”我眼盯着她,一字一顿狠狠地说,“我知道你买的是什么。你只想自己的穿戴,根本就不考虑我们的婚姻,竟视我们的共同利益为儿戏!”

她仍不做声。“但愿那件鬼玩意闷得你透不过气来!”我什么也不在乎地继续怒吼道,“我原以为你是我理想的妻子,如今才知道你和那些乱花钱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珍妮特脸上显出惊恐愕然的表情,可我却似获得了一种快感。这就是我所希望看见的——让她也难过难过。

珍妮特从床上跳下来,站在我面前的地毯上,瞪着大眼问道:“你是这样看我的吗?”

“是的,一点不错!”珍妮特的火气使我更加恼怒,我勃然大怒地骂道,“我真后悔没有能早知道这点。”

此刻她和我一样来气,我们两人互不相让。“你这可怜的笨蛋!”她说,“你连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连结婚意味着什么也不懂。你有时间去好好想想。我要回家去和妈妈一起住,别来找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我知道现在事情的确是很严重了,可我一点也不准备妥协。一切都怪珍妮特,她知道我们有多少存款,她晓得自己偷偷摸摸地干了件不光彩的事。她把我当什么了?我难道是让她任意摆弄的玩物吗?

我转过身去说:“假如你对我坦诚相见都做不到的话,随你去哪儿好了。”

她终于气呼呼地走了。我心想:让她去吧,很快她就会知道我是对的,会跑回来请我原谅。女人们都是这样!

第二天我在办公室里独自埋头工作,没有人注意到我沉默寡言,与往常不同。

午饭后回到办公室里,我看见比尔·汉莫正在向同事们夸耀他才买的一套高尔夫球棒。“是在市中心买的。”他笑着对我说,“啊,勃尼,你从前常打高尔夫球,是吗?”我强作笑颜,伸手拿了根球棍。“是这样,一点也不错。”我站在那儿,挥舞着球棍说。我忽然有了个主意——重操旧业,再打高尔夫球。因为这样,或许能减少我的懊恼和烦闷。

当天下午我去买了球和球杆,一拿到手里便觉得非常称心。把球拿回家我就在地板上玩起来。有一只球打重了一点,从起居室滚进了卧室,说来也巧,最后滚进了珍妮特的壁橱。壁橱又大又暗,珍妮特的许多衣服还挂在里面。

我跪在地上,伸手在里面寻找,忽然碰到了一只沉重的箱子。我拉出来打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高尔夫球杆,比我刚才买的还要漂亮,还有一打高尔夫球和一副手套,箱子上是蒙特尔的标记。我这时才记起来,下个星期二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珍妮特喜欢让人出乎意料,她对我充满了无限的爱。我真混,珍妮特说的一点不错,我真是个可怜的笨蛋。我寻思现在只有一条路——去找珍妮特,求她回来。我是个男子汉,有勇气这样做。

还有,明天,我一定要在珍妮特的壁橱里,挂上一条貂皮围巾。

玫瑰色的眼镜

葛瑞斯

相爱的夫妻彼此心里有默契,以宽厚的眼光看对方。

“喂,”我说,“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妻说。

“新眼镜。”

她抬起头来,露出了诧异神情,随即说了一句怪话:“我不知道原来你戴眼镜。”

“也许,”我打趣说,“你也该戴副眼镜了。”

她顿了大约一秒钟,然后说道:“我现在就戴着眼镜。”

这个我一直爱着的女人,这个我当年不用戴眼镜时令我一见钟情的女人,以前是不戴眼镜的。在那第一个永不能忘的时刻,她有一头褐色的头发,腰围只有46厘米,皮肤洁白无瑕。而在那次令我神魂颠倒的初瞥中,她以近似浑然着迷的眼神望了我一眼。所有这一切,都在我永恒的初恋记忆中永世不忘。

现在,我发现她的头发已掺杂了灰丝,她的腰小心地藏在没塞进裤筒里的衬衫下面。

但是相爱的夫妻之间是有默契的。我们同意彼此修正对爱情的看法,以一种宽厚的眼光互相看对方。

“在我心目中,”她说,“你是没有戴眼镜的。我不能想象一个戴眼镜的你。”

的确,我也不能想象一个戴眼镜的她,我看不出时光流逝的影响,也看不出肉体上的变化。她仍然是个24岁的小精灵,站在我们办公室鸽笼一般的信箱前面踌躇了很久,然后以绝对诚恳的态度转过身来问道:“我的姓名是什么?”这些印象都历久而弥新。

“你认为怎样?”我问。

“什么认为怎样?”

“我说的是,我们彼此都不能想象对方是戴眼镜的。”我说。她永远不会错过取笑的机会。

“我们已经不再彼此对看了。”她说。

这也是我心里想说的话。

人在情感激动的时候,由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便会发生这种情形。我们常互相把一些事情硬加诸于对方;我们疯狂地互相保护对方的形象。我用她的名义送礼物给人,我代她找借口,没有人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

尽管有发生混乱麻烦的可能性,但是,却没有办法。两个人一起生活——密切地一起生活——彼此推心置腹,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融为一体。

所谓融为一体,一部分就是带她观光,而自己再度发现一切。我第一次带她去巴黎时,我就好像自己也从未到过那里似的。我和她在一起,觉得自己再度尝到新鲜滋味。一部我已看过20次的电影,如果我单独再去看,我绝难忍受,但是我陪她去看了也感到新鲜。我知道,如果她喜欢什么,我会特别再去尝试喜欢它,因为我信任她的判断力。如果有一本书我已经看过,而她觉得很好看,我会再看一遍。

在我们的婚姻生活的初期,她不大高兴我这样做。她会把书藏起来,指责我侵犯了她在知识方面的隐私,但是渐渐地,她容忍了我在她心房的密室中出现。

有些人——可怜的家伙——认为这是非常沉闷无趣的事——妻子的一句话刚开始,丈夫就接下去把它说完。夫妻隔桌相对,对于对方的心意不言而喻。关于电影明星和歌星的看法,彼此都不必说出来。

简而言之,这便是意义最深远的婚姻,双方都戴着玫瑰色的眼镜,以宽厚的眼光看对方。

回家

安妮·玛丽·格温

德里克站在卫生间门口,望着妻子菲尔纳迅速而又整齐地收拾着行装。想到她要出差,感到挺有意思。妻子踮起脚吻了吻他的脸颊。看到她脸上淡淡的红晕,他知道妻子很兴奋。她要开始新的工作,也是她第一次离开家。德里克感到很紧张、很陌生,甚至感到像是被遗弃了似的。“高兴点,”妻子对他说,“只有两个星期,我就回来了。”可他面临的这两个星期,却像一辈子那么漫长。

“牙刷带了吗?”他问妻子,口气中尽量揉进一丝轻松。

“带了,亲爱的。”

“你看上去真漂亮。”他对妻子说。菲尔纳确实很漂亮:灰色套装,灰色皮鞋,头发盘起,梳成一个光滑的发髻,显得很庄重。德里克感到妻子几乎像个陌生人。一向是妻子守在家里,为自己整理行装,对诸如住旅馆、买车票等事唠叨个没完。自己出差时,心里总是踏实的:因为有妻子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德里克了解自己的妻子——她毫不费劲就能把家收拾得整齐、舒适。回到家总有可口的饭菜等着。可眼前这个菲尔纳,他真吃不准。妻子开了门,探出头去,不停地张望,等着出租车。车来了,妻子向他招手道别。尽管德里克还在作最后交代,什么找旅馆、开房间啦,有空要打电话回来啦等等,妻子却并不在意。对此,德里克几乎有些吃惊。

“真有意思,我从来没想过我不在家时她是什么心情。”德里克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他想到的只是自己要去那儿,要办什么事儿,有时,他也渴望待在家里,可一般他总能顺其自然。那来来去去的差使,对他来说,完全是日常惯例,是工作的一部分,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屋子显得空荡荡的,德里克打开电视机:又是高尔夫球赛。随即又把它关了。

走进厨房——妻子不在那儿,这对他几乎是个打击。楼上还可闻到菲尔纳的香水味,好像她还在家里。“见鬼!我两周的假期刚开始,她就出差去了。”该怎么办呢?这一天刚到晚上,德里克就开始想她了。他坐在椅子里打瞌睡,他多希望妻子待在家里啊。

第二天过得真慢,大半的时间里,德里克在房间里到处晃悠。“妻子整天在家里,都有些什么事可干呢?”他觉得孤孤单单的。到傍晚还未接到妻子的电话,他有些伤心了。他猜度着:也许妻子正和别人谈话,也许已谈妥了生意,正喝上一两杯呢。“要有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多了。”德里克带上家里那只猫,来到附近的酒吧。

一到那儿,他就明显地感到大家都在盯着他。他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少了一部分,好像自己忘了穿裤子似的令人难堪。“菲尔纳呢?”大家不停地询问。

这使得德里克很恼火。他没好气地说:“我的天,她又不粘在我身上,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回到家中,他吃了个三明治,就闷头睡了。他两次转身想和妻子讲话,可她不在身边。德里克几乎要疯了。最后,他好不容易才睡着。过了半周,他惊奇地发现了独处的妙处。妻子打电话回来,交代他干这干那,一长串的话。如果不去理会那些话呢?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德里克开始吹起口哨:可以随心所欲了,不用管那些日常惯例,不用准时吃饭,不必每日8点55分赶去上班了!

光洁的餐桌面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灰。随它去吧,看它会变多厚,这多有趣。平日里,家里总是窗明几净,还真记不起啥时见过有灰尘。那当然是妻子的功劳。

德里克停住了口哨:也许我不在家,妻子也不常擦桌子。也许她还喜欢我不在家,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想我。于是,他搁下了对妻子的思念:接下去的整整一周里,我可是自由自在,不受人管了!

他在花园里浇了水,把屋旁裂了的排水管修好了。这些事他早就打算做了,可就是没有劲头去干。

日子一天天过得挺快。星期三,菲尔纳又打电话回来。她显得很疲惫,说她总算马上就能回家了。

一想到妻子即将回来,德里克全身涌起一股热流。他刷了卫生间,又清理了厨房地板。他不时地想象着妻子回到这熟悉的环境,看到这一切都光彩照人地欢迎她归来,脸上该出现多少愉快、欣慰的表情。

星期天,他处在焦虑的骚动中。房间整洁、漂亮、温暖,桌子都摆好了,可菲尔纳还没回来。德里克开始不停地看钟,她会在哪儿呢?是不是该给旅馆或车站打个电话问问。也许她误火车了?不会吧,如果真误了车,她肯定会来电话的。

那她会在哪儿呢?德里克急躁起来,不时地冲到窗前,撩起窗帘,注意外边的动静。如果她不准时回来,这饭菜就算完了。他又走进厨房,检查了一遍:“真该去车站接她的,可菲尔纳坚持不必如此麻烦。”德里克沮丧极了,他一屁股坐进椅子,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妻子,谁都不想看。“情人眼里出西施”,真对极了。他认真地对猫儿说:“我最渴望见的是我的妻子,而不是什么漂亮明星,也不是什么世界名胜。”可那猫只是伸了伸懒腰,朝门口看去——门口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德里克猛地跳了起来。他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没有冲过去开门。门廊响起了菲尔纳的脚步声。当门锁响起一阵钥匙转动的嗒啦声时,德里克急不可耐地冲向门去。

“你好!”妻子欢欣地笑着。

“你好!旅途顺利吗?”

“挺好,你在家好吗?”妻子环顾四周,一切如旧,很是满意。

“真的,”德里克尽量显得轻松随便地说,“我感到很孤独。”

妻子静静地等着他往下说,突然,德里克笑了。“过来!”他命令着,把妻子抱进怀里。“噢,你回来了,我多高兴!”他紧贴着妻子的脖子,喃喃地说,“我真想你!”

此刻,德里克理解了:自己每次出差,妻子是怎么耐心地等待他的回归,他感受到妻子回家时那种势不可挡的激动和欣喜。这样说来,短暂的离别几乎是值得的了。看着妻子满意地环顾他们整洁、舒适的家,他高兴极了。一切都那么熟悉、可爱。菲尔纳感激地闻着饭菜诱人的香味。

“瞧,”当他们重逢的激动平息下来,德里克说,“我现在知道我不在家里,你心里是啥滋味了。”菲尔纳抬起头,笑了。“我也感受到你离家在外的心情了。”

双方都无需解释。回家,回到对方身边的欣喜——这些短暂的分别是值得的。

深深的爱

埃德温·帕尔默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草率成婚的人当中,有一对性情热烈、引人注目的年轻夫妇克拉拉和弗莱德。他们住在芝加哥北边的密执安湖畔,我是他们的邻居。

克拉拉和弗莱德婚后,除了有几次短暂而炽热的共同生活之外,大部分时间是天各一方,长达几个月叫人烦恼压抑的分离。接着,他们像许多同代人一样,不得不回到平凡沉闷的生活轨道上,在惴惴不安的环境中,天天厮守在一起。

1919年劳动节后的一个晚上,他们争吵起来。几个月以前,他们已经有纠葛了。尽管他们依然相爱着,可两人的婚姻已经岌岌可危了。他俩甚至认为:两个人总是在一起,既愚蠢又陈腐。所以,这天晚上有个叫查理的朋友要来接克拉拉,而弗莱德则跟一个叫埃雷妮的姑娘约好一起出去。

这对年轻夫妇一边喝鸡尾酒,一边等待朋友的来临。弗莱德刻薄地开查理的玩笑,于是,争吵又爆发了。这天晚上,虽然他们的关系还没到决裂的地步,不过他们的确是准备分道扬镳了。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汽笛呼啸着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这声音不同寻常,它突然响了起来,接着又戛然而止,令人胆战心惊。一英里以外的铁路上出了什么事,无论是克拉拉还是弗莱德都一无所知。

那天晚上,另一对年轻夫妇正在外边走着。他们是威廉·坦纳和玛丽·坦纳。

他们结婚的时间比弗莱德和克拉拉长,他们之间存在的那些小芥蒂早被清除了——威廉和玛丽深深地相爱。

吃了晚饭,他们动身去看电影,在一个火车道道口,玛丽右脚滑了一下,插进铁轨和护板之间的缝儿里去了,既不能抽出脚来,又不能把鞋子脱掉。这时一列快车却越驶越近了,他们本来有足够的时间通过道口,可现在由于玛丽的那只鞋捣乱,只有几秒钟时间了。

火车司机直到火车离他俩很近才突然发现他们,他拉响汽笛,猛地拉下制动闸,想把火车刹住。起初前边只有两个人影,接着是三个,正在道口上的铁路信号工约翰·米勒也冲过来帮助玛丽。

威廉跪下来,想一把扯断妻子鞋上的鞋带,但已经没有时间了。于是,他和信号工一起把玛丽往外拽。火车正呼啸着,朝他们驶来。

“没希望啦!”信号工尖叫起来,“你救不了她!”

玛丽也明白了这一点,于是朝丈夫喊道:“离开我!威廉,快离开我吧!”她竭尽全力想把丈夫从自己身边推开。

威廉·坦纳还有一秒钟可以选择。救玛丽是不可能了,可他现在还能让自己脱险。在铺天盖地的隆隆火车声里,信号工听见威廉·坦呐喊着:“我跟你在一起,玛丽!”

说那天晚上制止弗莱德和克拉拉争吵的是那列火车的汽笛声,这不符合实际。但是,铁路道口发生的事情的确截住了许多行人,查理就是其中之一。他没去接克拉拉,而是开车回了自己的家,他拿起了电话。

弗莱德拿着电话说:“我想你是要克拉拉接电话吧?”

“不,跟你说就可以了,”查理的声音异常柔和,“我不去找她了,弗莱德,你告诉她。”

弗莱德问出了什么事,查理似乎不知从何说起,“你认识坦纳夫妇吗?”他问。

“坦纳夫妇?坦纳夫妇……”弗莱德竭力思索了一下,“啊,对了。他们一直不怎么出名,是他们吗?”

“不错……不怎么出名。”查理张了张嘴,还是把电话挂上了。

不久以后,邻居们到弗莱德家做客,把那幕惨剧讲给了他们听。

“……丈夫本来能脱险,可他没想走掉。他用胳膊紧紧抱着妻子,紧紧地抱着她。这时候那个信号工听见他说:‘我跟你在一起,玛丽!’他俩紧紧搂在一起——火车前灯的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他始终跟妻子在一起。”

威廉·坦纳用他的死证实了人世间不乏高尚的情操和行动,也使那些玩世不恭的人和欺诈虚伪的人在他面前相形见绌。每一个听到这个故事的姑娘都应当扪心自问:“我是否曾经使一个男子对我这样关怀?”同样,这个故事也向男人们提出问题:“如果你在自己身上没找到促使威廉做出那种举动的那种感情,那么你对爱情究竟懂得多少呢?”

我敢肯定,克拉拉和弗莱德之间关系的好转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的。通过威廉·坦纳的行动,其他人开始认识到他们的婚后生活还有尚待探索的深度,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可喜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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