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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孔子的“仁”之理论体系与“人性”论的突破

孔子以承继先人为己任,从周礼,形成了以“仁”为核心的思想体系,成为儒家思想的始源。“仁”虽然不是孔子最先提出的,但是孔子赋予“仁”以新的思想,对人性、人道、人格与主体性等一系列的重大问题进行了系统的论述,使“仁”真正实现了道德人在理论上和实践上的重大突破,使主体自觉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仁之心性与仁之爱人

“仁”最早产生于商代,其内涵较为模糊。《尚书·周书·金縢》中记载:“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汉)孔安国傅、(唐)孔颖达正义:《尚书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495页。此处之“仁”,谓柔顺巧能,而无道德意义。《尚书·周书·泰誓中》曰:“虽有周亲,不如仁人。”(汉)孔安国傅、(唐)孔颖达正义:《尚书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411页。此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多仁人。此处之“仁”已经具有了道德的意义,但仍不完备,仁人是于仁之仁,还是为仁之仁,仍不清楚。《尚书·商书·仲虺之诰》曰:“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克宽克仁,彰信兆民。”(汉)孔安国傅、(唐)孔颖达正义:《尚书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292页。意思是说,德盛之人可用官职劝勉他,功高的人可用奖赏激励他,任用人才像自己说的那样,改正过失毫不吝惜,能宽以待人,能爱他人,昭信于万民。此处“仁”可释为爱人,与仁之本意接近。《尚书·商书·太甲下》曰:“伊尹申诰于王曰:‘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天位艰哉!德惟治,否德乱。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终始慎厥与,惟明明后。”(汉)孔安国傅、(唐)孔颖达正义:《尚书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317~318页。此处之“仁”,也有“仁爱”之意。《诗经》有两处,一处见《叔于田》,谓“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清)方玉润撰:《诗经原始》,中华书局,2007年,第205页。从此诗看,是讽刺庄公纵其弟田猎无度,交接狎伍小人之事,故有“不如叔”之感叹,此处之“仁”有美好之意,但于道德的含义又有距离。一处见《卢令》,谓“卢令令,其人美且仁。”(清)方玉润撰:《诗经原始》,中华书局,2007年,第236页。此句意是讥国君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田猎是齐国风俗,词虽叹美而实讽刺。此处“仁”当作好,与道德含义相近,但仍不相同。

到春秋末年,仁才得以广泛使用。不过只有到孔子时代,“仁”才由孔子加以系统阐发,形成了“仁”的丰富含义。孔子对“仁”的阐发,有一个奠立问题,这一奠立就是所谓“根”的问题。我们如果不清楚地了解孔子“仁”学的这种奠立,就无法从根本上把握孔子的“仁”学思想。在孔子看来,“仁”发源于主体,是主体本体的表现,而这个本体又是由外落实到主体中的,这个本体是客观的,即是“天”、“天道”落实到人的内心上,由此主体的人在内心中便存在着一个“客观的东西”,即所谓的“正心”。而这个“正心”就是“仁”的起源。这样,孔子就从过去的对原始宗教的崇拜转到了对主体人性的重视,对人本身的爱戴,由崇尚天道开始关注人道。所以说,孔子所建构的“仁”学理论实际上是关于人性道德的理论体系。

孔子对“仁”有多种解释,仅在《论语》中就有109处。在孔子所讲的所有“仁”的含义中,可以说,“仁”的心性是其根本,也是孔子所赋予“仁”的含义的全部基础。在孔子看来,“仁”是性之德,是成己的基础,非仁便非人,即禽兽也。《中庸》曰:“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34页。也就是说,诚虽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则自然及物,而道亦行于彼矣。仁者体之存,知者用之发,是皆吾性之固有,而无内外之殊。既得于己,则见于事者,以时措之,而皆得其宜也。“仁”是主体内在的特性,是“体”,而“知”也是主体内在的特性,但却是“用”。这样一来,孔子所讲的主体性就远远打破了西方主体性只限于理性的局限,而在内心深处存有一个“道德”本体。正是由于主体具有的这一“心性”,才与物有其本质上的区别,而不单单是“知”。

孔子非常重视“仁”之本(体),由“仁”之本(体)向外发便是仁之“用”。也就是说,“仁”之心性,是为仁之根本。“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③④(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48页。本,犹根也。仁,性也。仁者,爱之理,心之德也。为仁,犹曰行仁。此句言君子凡事专用力于根本,根本既立,则其道自生。所谓孝弟,乃是为仁之本,③即是说孝弟存于“内心”,是“心性”使然。程子曰:“孝弟,顺德也,故不好犯上,岂复有逆理乱常之事。德有本,本立则其道充大。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也。故为仁以孝弟为本。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或问:“孝弟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谓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四者而已,曷尝有孝弟来。然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故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④(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48页。由此看来,仁存于内心,源于“天”、“天道”,是人之性也。孝弟是“为仁”之本,而绝不是“仁”之本。所以说,对于孔子而言,仁与为仁是两个不同层次的概念,前者讲的是“内在”的心性,而后者则是前者所用,一个是体,一个是用。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⑥(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90页。意思是说,知者达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仁者安于义理而厚重不迁,有似于山,故乐山。知者善于辩证,故以动为乐,仁者安于正心,故以静为乐。动而不括故乐,静而有常故寿。⑥这样,孔子就奠立了“仁”之“根”。

那么,仁的基本含义又是什么呢?由于仁发生于人们的内心中,是人的“正心”、“道心”、“德心”、“诚心”、“直心”。“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叹其所包者广,不止言知。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②(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39页。在孔子看来,所谓仁,即为爱人;所谓知,即为知人。爱人,仁之施;知人,知之务。也就是说,对人施于爱便为仁;对人某一方面的了解便为知。而在樊迟看来,爱是从周全上言说的,知是有所选择上言说的,二者相悖,如何说仁是爱人而知是知人,为何都涉及同一“人”呢?故曰“樊迟未达”。而在孔子看来,知与仁是统一的,举直错枉者,知也。使枉者直,则仁矣。也就是说,用直矫正枉,虽是知,但也是仁。如此,则二者不仅不相悖反而相为用。樊迟仍然未达孔子之意,而子夏则深明其意,对孔子之说赞叹不已,并举出了实例加以说明。仁者举,而不仁者远,是谓举直错谓仁矣。②也就是说,人皆化而为仁,不见有不仁者,若其远去尔,所谓使枉者直也。使枉者直,其爱不谓不广,不谓不深。仁者爱人须从心才能生发出爱,而此心亦当为正心、直心、道心、德心。有此心性,为仁亦不远。由爱人而有恭敬之心,而有忠恕之心。“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46页。意思就是说,仁者,外在容貌要恭,而内在之心要敬,对于人要忠。即是说,对任何人,哪怕是夷狄之人,都应发自内心恭敬对待,固守而不可丢弃。可见孔子的爱人较西方的人道主义爱人,其立意更为高远。“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32~133页。在孔子看来,只要自己保持恭敬之心,以此心推及他人,则私意无所容而心德全矣。心无私而德全,仁也近矣,故内外无怨。“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⑥(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77页。在孔子看来,恭、宽、信、敏、惠,行是五者,则心存而理得矣。于天下,言无适而不然,犹所谓虽之夷狄不可弃者。⑥盖此五者,皆从爱人,皆发于内心,是仁之施也。

当然,我们必须注意一点,仁与为仁,是体与用的关系,二者虽然紧密相连,但是还是有所区别的。从内涵上说,孔子所讲的仁,体现了人的主体性原则深层内涵。从仁本身上说,主要是指心性,指人性,即指人之“正心”、“道心”、“德心”。而从为仁上说,主要讲的是爱人、关心、尊重他人和宽以待人的主张,具有恭、宽、信、敏、惠等方面爱人的具体体现。知或理性只不过是主体性的一个方面。

二、于仁既难又远,为仁既易又近

在孔子看来,仁存于内心,是人存在的根本。作为我们每一个具体的人,要达到“仁”,实在是太难了。对于于仁之类的问题,孔子不予正面回答。其原因有二:一是任何人都有其心性,有其心性便有其仁,而不能言其无;二是仁存于每个人自己的内心中,外人岂能知(意思是知道其多少,而不是知其有无)耶?故曰“不知也”。“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77页。对孔子而言,三位弟子其才非凡,子路之才可为诸侯国所任用,冉有之才可为卿大夫之家臣,公西赤可立于朝当政,但皆不知其仁也。也就是说,有其才而不知其仁也。“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③④(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80页。子文喜怒不形,知有其国而不知有己身,其忠盛矣,故子张疑其仁。然其所以三仕三已而告新令尹者,未知其皆出于天理而无人欲之私也,是以夫子但许其忠,而未许其仁也。③也就是说,为人忠而不知其仁也。“‘崔子弒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④(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80页。意思就是说,齐国崔子杀其君,为避乱齐大夫文子抛弃十乘(40匹马)而离开逃于别国。文子洁身去乱,可谓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见义理之当然,而能脱然无所累乎?抑不得已于利害之私,而犹未免于怨悔也。故夫子特许其清,而不许其仁。也就是说,文子之清而不知仁也。

在孔子看来,才、忠、清,皆可谓为仁,但不许仁。仁出乎内之“正心”,是人性之固有,此心乃符合于“天”、“天道”,当理而无私,则仁矣。才者,当用而难寻;忠者,于国家而无私己;清者,制行之高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见其必当于理,而真无私心。仁,根也,本也,体也。如知其小而不知其大,知其末而不知其本,遂以小信大,以末为本,孔子不许也。如文子既然为官在齐,当为忠君,而其离齐而去,作为齐大夫既失正君讨贼之义,又不数岁而复反于齐焉,则其不仁亦可见矣。(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80~81页。

对孔子而言,于仁,尧舜犹病也。“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③(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91~92页。在孔子看来,仁以理言,通乎上下。圣以地言,则造其极之名也。能广博施于民不止为仁,此乃圣人方能行之!然而,虽尧舜之圣,其心犹有所不足于此也。因而求仁,愈难而愈远矣。推己及人,仁者之心。由此可见,天理之周流而无闲矣。也就是说,仁心即是己心,以己之心,推人之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为仁不远,为仁之方也。虽知其方,但是,于仁则难矣。真正达于天理,行于天道,而绝无私心,只有正心,如己身四肢,若有一病,非己所能,其病体如何保证其于仁。③程子曰:“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属己,自与己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仁至难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又曰“论语言‘尧舜其犹病诸’者二。夫博施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顾其养有所不赡尔,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济众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治不过九州。圣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济也,顾其治有所不及尔,此病其济之不众也。推此以求,修己以安百姓,则为病可知。苟以吾治已足,则便不是圣人。”(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92页。由此观之,孔子谓仁,可以说于仁乃是“仁至义尽”,尧舜尚且不能至于此,何况庶人,可见于仁既难又远矣。但是,孔子又说为仁不远,近在眼前,全在于己。“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⑥(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00页。对孔子而言,于仁虽难,但是为仁不远,为仁不难。仁是心之全德,而为仁全在己之正心,非在外,故以为不远。在己之内,欲求极易,放而不求,故以为远;反而求之,则就在己之正心,何远之有?故曰求之,斯仁至矣。⑥“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一远一近,一难一易,孔子之言,义理如此,于仁为仁,皆从己心。“吕氏(吕希哲)曰:‘子贡有志于仁,徒事高远,未知其方。孔子教以于己取之,庶近而可入。是乃为仁之方,虽博施济众,亦由此进。”(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92页。

孔子之仁,在于己之正心,是主体性的内在“客观性”,是行天道公理,而绝无半点私欲,故于仁为难为远。但是,为仁由己,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推己以人,为仁又近,为仁不难矣。孔子反复论证,义理显明,表明了仁与为仁之间的关系,以勉励人们应从当下开始,从我做起,去除私心,以仁心为本,为仁也就不远了。“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③(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91页。即是说,子张言行过高,而缺少诚实之意。在曾子看来,虽然子张具有堂堂的容貌,然而由于缺少内在的正心,不可辅而为仁,亦不能有以辅人之仁也。仁出自内,源于正心、公心、直心,而不在于外。范氏(范祖禹)曰“子张外有余而内不足,故门人皆不与其为仁。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宁外不足而内有余,庶可以为仁矣。”③(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91页。也就是说,仁在内之正心,正心不在,内不足而外堂堂,又有何用。由此看管理,虽制度、规章俨然有序,若不得人心,管理者与被管理者均缺少“仁心”、“正心”,其管理又当如何推行,即使推行,又有何效果。所以说,从根本上说,若无道德之心,其管理便无落实之处。

三、为仁由己与志于仁

孔子奠立了“仁”的心性,就使得“仁”完全扎根于“内心”中,因此,一旦有所作为时,便只有出于“己”之正心,否则便不称为“为仁”。为仁由己,从两个方面说:一是为仁全在于自己,故不外求;二是为仁由己,故无怨无悔。仁者之事不得强求。“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⑤(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78页。意思就是说,我不愿意别人强加我去做的事,我也不求别人去做此事。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故夫子以为非子贡所及。⑤孔子虽然承认仁之事不能强加于人,并不是说仁之事不能推广。正如前面所言,“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如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则子贡或能勉之,仁则非所及矣。”(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78~79页。在孔子看来,子贡能做到的也只有“恕”,至于“仁”则未及也,其重要的原因在于“仁”是根于内心,广博无间,即使是圣人也有其不足,与上面所说于仁难且远相互印证。从中我们也看到,仁与恕也是有重大区分的。仁,天理全然;恕,禁止之谓。

孔子之所以称为仁由己,原因在于仁为正心,表现为恭、敬、惠、义。“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79页。意思是说,做到谦逊、尊敬、利民、使民依义行事,就是为仁,为仁皆出于己心。因此,凡“恭、敬、惠、义”应“依于仁”。孔子强调了仁为心之全德,故为仁由己。“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31页。也就是说,仁皆源于天理,出乎正心,故为仁由己,而不能外求。在这里,孔子道出了其仁学思想的全部心性特征。“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④(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94页。志者,心之所之之谓。道,则人伦日用之间所当行者是也。也就是人的本性就是一心想着天理人道,如此,则心得其正,心正便无其他的疑惑。据者,执守之意。德者,得也,得其道于心而不失之谓也。得之于心而守之不失,则终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也就是说,有志于道,便能得其道,得其道而不失谓之德,正心其实也就是德心,有此德心,长期守之,更有新功,故离仁不远。依者,不违之谓。仁,则私欲尽去就会全其心德。为仁是一种功夫,至此方可寸步不离仁、不违仁。游者,玩物适情之谓。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阙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务有余,而心亦无所放矣。④总之,立志,志道,则心存于正而不他;据德,则道得于心而不失;依仁,则德性常用而物欲不行;游艺,则小物不遗而动息有养。在此,孔子之仁,并不只讲内而不讲外,只讲本不讲用,而是由内及外,依本而用,大小并重,主体客体兼顾。

孔子在论证仁之正心时,从天理出发,由“天”、“天道”这一客观下落到人的“内心”,认为人之正心乃天命使然。然后又从人性本身出发,从人情世故出发,论证“仁”的合理性,认为亲亲为“仁”。又由亲亲推广开来,推己及人,由此构建出以“仁”为核心的理论体系。在这一体系中,孔子十分强调了“正心”这一仁的“根本”所在。其外在的东西如恭、敬、惠、义,甚至于礼,皆以“正心”来加以权衡,以此来分析“仁”与“不仁”。孔子思想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其对主体性原则的论证无懈可击,可以说开创了对主体性论证的先河。主体对真理的追问是主体性的本质所在,这种追问不仅能够充分发挥主体的能动性、创造性,还是实现其价值的根本途径,因此每一位思想家都在极力地追求真理。但是,问题是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有无数的思想家却陷入了一种痛苦中,因为他们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并没有一个不可动摇的奠基存在,也就是说没有一个“根”,当他们迷恋理性思辨的时候却走进了自我设定的悖论中。如笛卡儿的唯理论,在理性得到扩张的时候,主体性就落入到一种主观的境界中,从而在主体与其“根”之间缺乏一种重大的连接,不得不陷入到某种无谓的“原则”中,笛卡儿的“数学原则”就是最好的例证,最后竟通过理性推出了“上帝”的存在。这样在笛卡儿的全部理论证明中,由怀疑一切(包括上帝)出发,通过主体的理性,最终推出了上帝的存在。而在孔子看来,在论证主体性的过程中,始终应抓住一个“根”,那就是人的“正心”。简而言之,孔子仁之心性有三种意义:其一是回归到古代的素朴社会,在这个社会里,仁义礼智信根源于人的“正心”,是一个“无蔽”和谐的社会。其二是将“正心”下落到民众,通过为“仁”、“克己复礼”等措施重新找回已经放出去的“正心”,使主体始终保持这一颗奠立为人的“正心”,从而达到一个“忠恕”的天下正治的局面。其三是幻想着有一个美好的社会,即“王道乐土”。我们说,孔子作为一个目的论者,所建立起来的“仁”学体系,始终在管理上贯彻着一种主体的自觉原则,也就是管理主要是依靠主体的自觉,是一种自我管理的思想。当然,孔子在其理论的深处也特别重视教育、礼仪,使其达到“仁”所要求的“正心”这个“根”上去,这对于我们的管理科学具有重大的启发意义。

四、仁与不仁

孔子认为“仁”根于“正心”,在内不在外,而“仁”的表现是由“正心”加以权衡的。孔子谓“仁”人皆有之,因为“仁”来自于“天”、“天道”,而存于己之“正心”,故“仁”不能言有无,但可以言不仁。不仁,即不为仁。如“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48页。也就是说,好其言,善其色,极力表现自己,取悦于人,满足自己的私欲,从而丧失了本心之德,很少于仁。孔子并没有绝对地说,凡是“巧言令色”皆非仁,而是用了一个“鲜”字,可见其思考的全面性与辩证性。仁与不仁,孔子往往对举。“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61页。也就是说,作为人如果不仁,则人心亡矣,人心亡即人无正心,何以做人,其如礼乐何为,即是说礼乐也不为之用。(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61~62页。换句话说,不仁之人,何谈礼乐。在孔子看来,不仁之人,不仅不能用礼乐,也不可以与其久处约、长处乐,关键是因为不仁之人没有一个“正心”、“道德心”,与此人相处,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没有安全感。“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②③(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69页。意思是说,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约(指穷困)必滥,久乐必淫。只有仁者则安于其仁而无适不然,知者深解仁的本意,故必欲得仁而不改变内在正心。②在孔子看来,由不仁体察到为仁,意在让天下人为仁。“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③(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69页。在孔子看来,仁者无私心,然后好恶当于天理,对待事物皆出于公心,故好恶不以一己之私为转移,无私心故能好人,能恶人。相反,不仁者结党营私,专好与己同者,而不能好与己异者,必以亲、近、富、贵为好,而恶远、疏、贫、贱之人,不是出于正心,必不仁也。因此,孔子强调“仁”的客观性,就必然推广没有私心的好恶,不能因个人的私欲而破坏一些原则和规定。在现代管理中也是如此,不能因为个人的原因,就随意改变管理模式和管理制度,将管理看作是满足个人私欲的工具,完全丧失了“正心”、“道心”、“德心”、“公心”,那么这种管理就必然导致失败。

由此看来,我们不仅为仁,而不做不仁之事,还要志于仁,即时刻不亡心存“正心”、“公心”、“直心”、“道心”、“德心”,这样虽然不能保证做事没有过失,但可以确定地说不会作恶。“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⑥⑦(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70页。意思是说,心中向仁,则为恶则无。朱子曰:“志于仁,则虽有差,不谓之恶。惟其不志于仁,是以至于有恶。此志字不可草草看。”钱穆:《宋代理学三书随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第21~22页。从中可以看出,儒家道德人的要义在于教人一切志于仁,所以尽管有过差,但却不至于恶。在孔子看来,外在的东西始终在内在的“仁心”下,故富贵贫贱如不为仁则不得处、不得去。富贵不仁不足道,贫贱不仁不可去。故“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⑥(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70页。也就是说,无论处于什么样的情况下,在什么时候,都应以己“正心”作为出发点,去做符合“仁”的事情,用力为仁,则取舍便分明了。若为不仁,虽富贵不处,贫贱不去,君子之所以为君子,就在于不离其仁。虽顷刻之间,颠沛流离之际,终不离其仁。⑦孔子既讲了志于仁,又讲了不为不仁,同时还讲了时刻不离仁,都是在强调“仁”出于正心,让人们为仁而不为恶,天下人皆为仁,皆立正心,孔子所向往的大同社会何愁不能实现呢?

如何做到志于仁呢?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②③(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72页。在儒家看来,志于仁,只要做到忠恕就可以了。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②也就是说,无论于己,于人,皆尽自己正心所为,竭尽而无余推辞。这便是仁者所为,至于是否有功、有效,那是另外一回事,只有自己将心“放正”,出于己之“正心”、“道心”、“德心”、“仁心”即可,总之一句话,“盖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万殊也。以此观之,一以贯之之实可见矣。”③(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72页。如前所述,一本即指一“正心”,用其一本一心,贯万物。不论何事,圣人只此一心应去,则万物随之应去,天道人道皆通,是谓仁也。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远是也。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大本达道也。此与违道不远异者,动以天尔。”又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又曰:“圣人教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贯之,惟曾子为能达此,孔子所以告之也。曾子告门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犹夫子之告曾子也。”(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72~73页。意思就是说,于己于人,天道人道,其理之所以为一,乃出于一本即出于一心也。有此“正心”之一本,一以贯之。儒家讲“心”,全然不同于主观唯心主义的心。主观唯心主义的心是说万物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归结为“心”的主观所生,此仍是向外求真。儒家所讲“心”本,重在人生实践,主张以己之内心去应万物,则心于显然分属了。而己之内心也不是主观所生,乃是“天道”落实下来的,是“天命之谓性”所规定了的。外物虽多种多样,千变万化,亦是一人生,在人之内,不在人之外,故求必求于内,而不求于外,因为“天人”实则合一。如钱穆所认为的,“西方哲学则要从外面合成一大事物,或唯心,或唯物,或上帝,则宗教科学哲学,在西方实只是一个,只是向外寻求。”钱穆:《宋代理学三书随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第23~24页。所以,西方人与物不能一以贯之,皆向外求,因此在西方,尽讲科学、讲理性,科学、理性越发展,其越会感到“无家可归”,究其原因,就在于向外求,求的越远、越深,就离家越远。讲管理也是如此,管理的核心是发挥人的作用,而人的作用的真正发挥,是人的自我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这种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其真正的来源在于人的自觉性。事实上,道德人的人性假设与现代意义上的管理,在其根本上有着巨大的差异。因为,真正意义上的道德人,是无功无效的,即“仁人者,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②钱穆:《宋代理学三书随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第29页。然而,现代意义上的管理,正在于“谋其利”而“计其功”。所以说,道德人的人性假设与现代管理便出现了悖论。中国的文化传统是“为是事者必有其效,是亦天理之自然也。然或先计其效,而后为其事,则事虽公,而意则私。”②钱穆:《宋代理学三书随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第29页。中国文化时时强调一个“正心”存于心中,做事也就是做人;而西方先问一个“有效”否,于是做人先问做事,虽然讲科学理性,但终与人性相去甚远。也就是说,道德人的立足点在于人,因为事是由人去做的;而西方管理的立足点在于事,而把人当作完成“事”的工具。故西方所谓的“人性”,仍然是一种完成某种事的所谓的“人性”,而并不真正关注“人”本身。

五、任重与道远

儒家主张天道、人道,强调为仁由己,但儒家也并不单纯只正己而不正人,只不过在儒家看来,正己是一己之事,做起来容易一些,而关涉于外,倒是难了许多,因为外在事物,全然不能由自己来把握,故在儒家看来,正己虽是正人的奠基,也是正人的最好方法,但是至于正人则是相当繁重的任务。所以说,儒家一旦联系到正人时,都被看作是尽了天下的重大责任,完成的是一种崇高的使命。“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④⑤(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04页。意思是说,作为士不仅自己做到仁、义、礼、智、信,而且要将它弘扬光大,推广开来,若执德不弘,便自足不负责任。在这里,弘,指宽广。毅,指强忍。儒家认为,作为士,非弘不能胜其重,非毅无以致其远。④这就为中国士人增添了一种特有的政治责任,师道责任。作为仁人志士,不光自己成其全德,成为仁人,身体力行,还必须将此推广开来,使天下人皆能通其道理。单单自己正心就已经很艰难了,何况还要负起弘扬推广的责任,可谓任重而道远,而非坚毅不能为也。“程子曰:‘弘而不毅,则无规矩而难立;毅而不弘,则隘陋而无以居之。’又曰‘弘大刚毅,然后能胜重任而远到。’”⑤(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04页。

一般而言,要完成一项宏大而艰巨的任务,必不能缺少勇敢和敢于牺牲的精神。但是,在儒家看来,由于其所肩负的是一种“天道”的神圣责任,处处以“正心”、“道心”、“德心”为标准,所以在处理“勇”与“仁”的关系时,时刻不忘“仁心”这个根本。任虽重,道虽远,总是有一个奠基,有一个根本在起着决定的作用。所以,在孔子看来,勇虽好,但是若缺少仁心,其勇敢也会生乱。“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②⑤(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05页。孔子强调“仁”,好勇而不疾贫,则不肯为乱;疾贫而不好勇,则不能为乱。故好勇而疾贫,才力出众,又无生养,必生乱。②因此,孔子教人为仁,虽勇且安于贫,故乱不生。知、仁、勇三德,勇必为末。正如钱穆所言,“今国人方慕西化,既教人疾贫,又教以好勇,其为危道亦可警矣。”钱穆:《宋代理学三书随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第41页。说出了资本主义社会内部所固有的矛盾。

儒家讲仁,意在平天下,故为仁由己,也不忘人。所谓不忘人,在于教人,在于弘毅。“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04页。时时刻刻为仁,时时刻刻身体力行,而“正心”、“修德”。然而,于仁尧舜犹病也,况其余人等,故曰“不亦重乎?”而播撒、弘扬仁德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应一生所为,并且以此为乐,“不亦远乎?”至于如何教人以“仁”,以“德”,“下学而上达”。在孔子看来,应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具体的办法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⑤(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05页。也就是说,让庶民知道这样做的道理,而不让庶民了解这样做的根本原因。孔子的意思不是说不让庶民知道,而是圣人根本做不到让人知道的根本原因。要完全了解一些道理的根本原因,达到一种澄明的知识,是非常困难的。正如能看电视的人并不尽知道电视的原理,能驾驶飞机的人也并不尽知飞机制造的原理一样。因此,孔子在及于他人时,必言兼教,而又言不可使知,其辩证思想是非常细微的,并非有些人所讲的什么孔子的愚民政策使然。我们还必须注意一点,孔子言学,主张下学而上达。所谓下学,即是从人情世故出发,不求远,而求身边之事,故下学实为身体力行。但只求下学也有不足之处,故下学的目标便是上达。所谓上达,即是通于天道,与天为一。朱子曰:“曰下学而上达,言始也。下学而卒之上达云尔。”⑦钱穆:《宋代理学三书随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第54页。朱子又曰:“意在言表,谓其因其言而知其意,便是下学上达。”⑦钱穆:《宋代理学三书随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第54页。意思是说,学在于事,而及于天;学于事则在于力行,从而不骄不躁;及于天则达于理,从而不落入俗套,而专求一种做人的境界。

孔子主张学,要求多闻多见,皆欲求多,不然则孤陋寡闻,不足为学。朱子曰:“多闻择善,多见而识,须是自家本领正。”钱穆:《宋代理学三书随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第47页。然为学不尽博文,尚有约礼。在孔子看来,学习之事,永无完结,故学不厌,教不倦,活到老,学到老。可是有一点,即学在文,而习在行,重行是儒家博文的最终归宿。故中国学问,与其行紧密相连,观其文知其人,做学问也就是做人。而在西方则文与人关联不强。在文上,孔子所自认之莫吾犹人处,意思是与别人相差不多,关键是在行上,孔子也不以此自足。所以说,孔子教人重在于行,虽博文而行犹重。这是否说,儒家教人只重行而不重文,亦不重能呢?答案是否定的。儒家教人,如前所述,既主张博文,又重视能力,但是二者皆从属于“行”,基于“心之全德”,故在能方面,孔子并不主张多能,而强调只此一“能”,即“主于德”足矣。有此一能,方为圣人,然圣人何有不多能者。意思就是说,多能不能专一,多能不可以律人,也就是说多能,哪一能是人们应当仿效的呢?故只有一能足矣。可见,儒家在强调“心德”、“仁”的过程中,主次分明,论证有力,逻辑十分严谨。

总之,孔子所构建的以“仁”为核心的思想体系,强调了“仁”的“本心”、“道心”、“德心”、“正心”,因此,道德人是孔子整个“仁”学体系的实质和核心。在此基础上,孔子提出了“礼”,提出了“公”以及“义”、“智”、“信”等一系列范畴,但其根本仍然是奠基于“仁”上。朱子的一段话便很好地概括了孔子的仁学思想,“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而仁义礼智之性具天其心。仁虽专主于爱,而实为心体之全德。礼则专主于敬,而实为天理之节文也。人有是身,则耳目口体之间不能无私欲之累,以违于礼而害夫仁。人而不仁,则其一身莫适为主,而事物之间,颠倒错乱,无所不至矣。圣门之学,所以汲汲于求仁。而颜子之问,夫子特以克己复礼告之,盖欲其克去有己之私欲,而复于天理之本然。则本心之全德,将无不尽也。己者,人欲之私。礼者,天理之公。一心之中,二者不容并立,而其相支之间,不能以毫发。其克与不克,复与不复,如手反复,如臂屈伸,诚欲为之,其机固亦在我而已。”钱穆:《宋代理学三书随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第41页。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孔子所建构的仁学体系,即道德人性的主张,实际上所强调的就是存在己内的“正心”,而这一“正心”又是“天道”所为,己之所养。由内在之“正心”生发出来,就是“道德”,就是“仁义礼智信”,就是“公心”,它不仅能够使自我成为志士仁人,而且还能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形成“大同世界”。因此,孔子以“仁”为核心的思想体系,关键的问题不在于外在的强力与限制,而在于内在的自省与自觉。以此反观现代的管理体制,似有本末倒置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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