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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里波订书铺

迈克尔身材比较瘦小,去当学徒工,可是学什么好呢?去学打铁,詹姆斯过去的铁匠生涯历历展现在眼前,烟熏火烤,满身的臭汗,飞出的红铁屑随时都可能落在身上,烧伤烫伤是常有的事。况且,当铁匠需要身材,需要力气,一般来说,学徒工都是抡大锤、打下手的,这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是太苦了。再说罗伯特已经继承此业,迈克尔也就不必非学铁匠不可了。詹姆斯看到自己干枯的长满老茧的手,决心为小儿子找一个轻松一点的活计。

想来想去想到了街坊里波。詹姆斯对里波也比较了解,这个人老实厚道,为人处世比较通情达理,心地也比较善良,儿子在他手底下干活,也好有他照应,因为毕竟还是个孩子。经过反复的思考,就决定把迈克尔送到布兰德街2号里波的书籍装订辅当学徒工。

19世纪的英国,虽然社会生产力有了飞速的发展,先进的机器设备不断地发明和应用,但是,出版业和印刷业还很不发达。原因是看书、买书的人很少,书价很高,个人买书、藏书都是被当成装点门面的奢侈行为。只有富人才能买得起书,对于绝大多数的穷人来说,家里除了《圣经》之外,别的书籍就很少有了。一般人看书只能是租书,所以租书店铺的生意却很兴隆。为了满足租书者的需要,有时也会把一本厚书分成许多薄册子,送到装订铺装订整理。有些书由于看的人很多,时常会出现封皮磨坏或断线散页等现象,主人也常常把这些书送到书籍装订铺去重新装订。当时的报纸没有大量印行,而且价格也很贵,除非达官显贵家里订报看报外,一般中等人家都是租报看,租一两个小时,看完后再还回。

当时,法国出了一个世界闻名的矮个子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发动的战争几乎波及整个欧洲,英国人不止一次地参与和组织反法同盟,来对抗法国革命、对抗拿破仑。英国人关心自己国家的命运、关心前线的战争,读书看报的人越来越多。里波先生的生意比较红火,他不仅装订书,而且还向报馆订了几份报纸,供别人租看。他也想找一个报童,每天把报纸送到读报人的家里,等其看完后再取回来传送到下一个人手里,这样既能增加读者,又能多获利。

恰好就在这时,詹姆斯将迈克尔送上门来。因为他们是街坊,对于迈克尔,里波先生早就熟悉,这孩子有教养、机灵懂事、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非常讨人喜欢。所以里波先生很快就答应了詹姆斯,正好眼下缺少一个报童,就让迈克尔先顶这个缺,先送一年报纸,要是表现好、不偷懒、手脚勤快、肯于做事,一年之后就正式收迈克尔做学徒工。

迈克尔·法拉第的生活道路就这样开始了。父母的叮咛和嘱咐他都牢记在心里,一定要好好干,干出个样子来,将来能成为正式的学徒工。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他总是很早就起床,走大街,穿小巷,在伦敦城里到处可见到他的身影,起早贪黑,有时一天下来感觉腰酸腿疼,但他不但没有叫苦,反而心里充满了欢乐。自己再也不靠别人养活了,当把自己辛苦挣来的便士一个个放在妈妈手里时,看到妈妈露出疼爱的微笑时,他心里是快乐的。送报虽说很辛苦,但总是有闲暇的时候,他可以自己看看报,这让他更感到乐滋滋的,因为他可以知道很多的东西。当然,他的学校教育基础差,有许多字不认识,有许多人名、地名等不知道,但是,他可以找人问,他身边有位现成的既慈祥又温和的老师,这就是他的东家里波先生。

迈克尔·法拉第在他成功的征途上,得到很多人的帮助。这些人给了他很多机会,为他的成功创造了条件。其中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东家里波先生。

在当时的社会,资本家或店主雇工,其目的都是想尽最大的努力在雇员的身上榨取到更多的东西,很少让他们休息,甚至不管工人的死活。像里波这样的雇主实在是少有。他待人和气,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成年累月地戴着老花镜,显得满腹经纶。在迈克尔看来,他仿佛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爹。他不仅给迈克尔创造条件,让他有机会阅读大量的书报,同时,还经常来到迈克尔的身边,给他解决一些疑难问题。迈克尔向他请教各种问题,什么叫和约?为什么签订了和约还要打仗呢?什么叫哲学?又为什么在哲学的前面还要加上“自然”两个字,叫做自然哲学?圣彼得堡(当时俄国的首都)在哪里?热那亚(意大利北部的港口城市)又在哪里……里波先生一边不厌其烦地解答他提出的问题,一边想,迈克尔这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弄个明白,说不定将来会有大出息呢!

迈克尔之所以马不停蹄,早起晚归,就是为了有更多的剩余时间来看报。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租报本来时间已到,可是偏偏不肯快一点看完,当迈克尔回来取的时候,却很轻松地说:“还没有看完呢!孩子,过一会再来吧!”开始几次,迈克尔还有时间再跑第二次或第三次,可是时间长了,他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就开始低三下四地向租报人恳求:“先生,你能不能快一点,我还有好几户人家要送,下一家离这里还有好几英里路呢!”

碰着通情达理的人还好办,他们有时还向迈克尔道个歉,有的尽快浏览一下,就把报纸还回来。可是也有人不但不肯及时退回报纸,还怪声怪气地说道:“你不是干这个的吗,想偷懒,怕跑腿是不?怕跑腿,你还不如索性不当报童!”

迈克尔有心和他辩论,可又一想,如果发生口角,还将影响自己的工作,算了吧,迈克尔只好忍气吞声。

有时一天忙碌完了,小迈克尔已觉得很疲倦了,可当他看到还有许多报纸他没有看时,他就忘记了劳累,即使上了床,也要把报拿来,读啊,一直读到深夜。

奔波、学习,学习、奔波,这样一年的生活就快要结束了。迈克尔手脚勤快、办事稳健又不出差错,聪明伶俐又不会贪小便宜,同时又肯学习,深得里波先生喜欢。他答应詹姆斯,收迈克尔做学徒,7年出徒。

当时的英国,有一套行业规矩,学徒必须吃住在老板家里,学徒在头几年不但没有工资,反倒要付给老板一定的食宿费。里波先生知道迈克尔的家境,对于患病的詹姆斯及其不幸遭遇深表同情,他向迈克尔明确表明,因为他服务忠诚,所以不收食宿费。

迈克尔搬到里波先生的书籍装订铺里去住,他的学徒生涯就这样开始了。书籍装订的手艺大都比较简单,工序也不太繁琐,心灵手巧、善于观察、善于学习、虚心求教的迈克尔没过多少日子就学会了书籍装订这门手艺。他耐心细致,经他手装订的书顾客没有不满意的,店里的师傅也都夸奖迈克尔。他所接触的、展现在他眼前的全部是书,对于迈克尔来讲,这里是书的世界、书的海洋。他工作之余,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可以翻看他自己装订的书了。起初,他像一开始读报纸一样,只是出于一种少年儿童的好奇心理,想知道这些书里到底写的都是什么,还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和动机,只不过是随意地翻翻看看。这随便翻看,却使得他渐渐地被书中的内容迷住了。

迈克尔就像刚来到大自然不久的小鸭子,开始下水只不过是想玩一玩,可后来,竟被水所吸引,要在水里无拘无束地畅游了。开始时,他只是接触自己装订的书,每装一本,他都要认真地阅读。后来,他什么书都读,从《一千零一夜》到《莎士比亚戏剧全集》,从通俗的科学读物再到《大英百科全书》,他都仔细阅读。

开始时,他并不懂得学习方法,书看得很多,什么书都看,也并不是书中所有的内容都能读得懂。《一千零一夜》是阿拉伯神话故事,年幼的迈克尔并不知道它是真还是假,越是神奇,他就越想读。书中写到:“一股青烟从瓶中冒了出来,飘飘荡荡地升到空中,逐渐汇集起来,变成一个狰狞的魔鬼。”他以为这是真的,但他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于是,就问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人捧腹大笑之后,告诉他这是一种神话传说,神话都不是真实的。这时他才晓得,《一千零一夜》上面写的很多东西都是虚构的,都是人世间所没有也不可能发生的。

后来,他有幸读到沃茨博士写的一本专门谈学习方法和自我修养的书,这对迈克尔的启发很大,他开始逐渐地掌握了一些初步的学习方法,并学会了选择一些比较重要的书来重点阅读,并懂得记读书笔记。

按理说,一个书籍装订匠,要想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根本用不着读大量的书,甚至一本书不读也满可以把书装订得很好,可这时的迈克尔不知是哪来的那股劲,也不知是什么力量驱动着他。像他这样大小的孩子,巴不得有更多的闲暇时间,到外面去和别的孩子们一起嬉戏、玩耍,而他却以成人都难有的意志和精力把自己关在一间又黑又窄的小屋里。

这间小屋就是迈克尔在里波先生铺子里的居室,它是店堂楼上的一间小阁楼,和店堂是连在一起的。店堂里整天是纸张、油墨、胶水和小牛皮的气味,尤其是冬季,店里的门窗不能打开,所有的气味全都憋在屋里,第二天早晨就特别浓郁、苦涩。别人都十分厌恶这种环境,可迈克尔不在乎,他别的什么也闻不到,只闻到书的芳香。他得到书,就如鱼得到水一般。

他的居室和工作室仅有几步之遥,每天晚上收工以后,他总是把铜尺、切刀、胶水这些装订书籍的工具和用品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在工作台的一角,连干活时扎的围裙、套袖也顾不得脱下来,就坐在工作台前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这里是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任何人。

他一边看书一边记笔记,有时碰到好的插图,他也把它临摹下来。他时而皱起眉头凝神沉思,时而撅起小嘴,好像是不满意书中的用词和表述的道理,时而又露出微笑,好像书中的阐述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一会儿双手托腮,一会儿伸手比比划划,一会儿又把手指点住嘴角,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不过这里不是形容迈克尔高傲,是他真的以为旁边没有任何人。其实不然,有好几次,他的身后有人在偷偷地注意他了,这就是里波先生。

迈克尔少年成长时期,最幸运的是碰到了里波先生这样的好东家。当时的英国社会,劳动力严重过剩,只要是能给饭吃,随手都可以在街上拉到帮工和学徒。像迈克尔这样的小学徒,不守本分,偏偏要看书、学习,休息时不好好休息,总是坐在干活的店堂里看书。也有人在私下里议论:一个小学徒工还想搞出个啥名堂来,看他早晚不惹出事来才怪哩!所有这些,在别的老板看来,都是学徒工所不应当做的。对于这种学徒工,不仅要大加责骂,而且弄不好还要炒他鱿鱼,强迫其夹着铺盖卷滚蛋。

但里波先生是个好心肠的人,他不仅没有指责迈克尔,反而还给他一定的支持和鼓励。

每每看到迈克尔在烛光下发奋读书时,他的心中就升起怜爱之情,心里寻思着,反正这里有的是书,他爱读就让他读吧!

一天晚上,迈克尔在一本打开的书前看得出了神。里波先生想偷偷摸摸地绕到迈克尔的背后,看看到底是什么书具有这么大的魅力,吸引得迈克尔像入了迷一样。迈克尔觉得背后有人来,猛地回头,看到是东家里波先生,顿时满脸涨红,心里怦怦直跳,怯生生地低着头,等待着先生的责骂。先生对此本来就存有善意,看到迈克尔十分窘迫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迈克尔看着他,圆圆胖胖的脸上笑出了两个滚圆的酒窝,心里踏实了许多,接着里波先生说:“读吧,迈克尔,你好好读吧!爱读什么就读什么。订书匠只管书籍的外表,可是你知道了书里的内容,那也没有什么坏处。”

读书不仅没有坏处,反而是大有益处。对于迈克尔·法拉第来说,如果不是接触到里波先生,如果不是在订书铺工作这样有得天独厚的广泛接触书的机会和可以读书的客观条件,如果换一个老板或换一个其他别的什么工作的话,如果没有机会接触或阅读大量书籍的话,试想,他还能成为世界上一流的伟大科学家吗?

正是书的海洋浮载着迈克尔这条特殊的小舟,使他走上了科学之路。在法拉第成功的背后,有里波先生的帮助和鼓励,他的书籍是迈克尔·法拉第向科学之路起航的原动力。正是在里波先生的店堂里,迈克尔读到了《大英百科全书》,读到了玛西特夫人写的《化学漫谈》。

《大英百科全书》里讲述了许多电的现象,如介绍了这样一个小实验,拿一根玻璃棒在毛皮上摩擦几下,玻璃棒就能吸引纸屑,这就是电。它吸引着迈克尔,迈克尔按照书中介绍的方法,成功地完成了电的吸力试验。《大英百科全书》里还说,如果把细微的电一点一滴贮存起来,就可以“啪”的一声像天上的雷鸣、闪电一样放出火花,不过这种火花不是在天上,而是在地上。在自己的家里就能制造出雷鸣、闪电,那简直是太有趣了!把一块铜片和一块锌片浸在盐水里,就可以做成一个伏打电池,使电源源不断地流动起来。用许多这样的伏打电池串联起来就能使水分解成两种气体,把这两种气体混合在一起,一点火就会“轰”的一声爆炸,重新再变成水。电、化学、水,太神奇、太有意思了!

迈克尔展开了想象的翅膀,一些教授头戴礼帽,夹着一大沓书稿来到店里装订的景象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他想象他自己也将和这些教授一样,能站在神圣的科学讲坛上宣读科学发现和科学论文,讲坛下面是人山人海的听讲的学生,不时地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他想象自己也能和那些教授一样,有自己的实验室,里面摆放着许多精密的实验仪器和各种各样的化学药品。他一天从早到晚,在实验室里做着实验,忙个不停……

迈克尔不仅想象,他更多地想做,不仅想做,而且肯做、敢做、愿意做。他每看一本书,都把书上讲的实验再做一遍、两遍、若干遍,直至得出和书上阐述的一模一样的实验结果。每当书上介绍的实验结果通过自己的反复实验再次得出时,他的心中充满了快乐和激动,仿佛是前线的将士胜利归来一样。

迈克尔喜欢看书,喜欢实验,实验的成果,就是他的欢乐和满足。看书,里波先生的书店有现成的;实验,实验室、实验设备、实验器具又从哪来呢?这些,迈克尔为之苦恼过,眼下最缺少的是钱,没有钱什么都不能买到。过去的贫穷磨炼了迈克尔的意志,今天的贫穷也不会使他意志消沉。穷则思变,他要想办法,战胜贫穷给他带来的困难,他要进行他的科学实验。

他开始留心药房里扔掉的破烂东西,将一些用过的破旧瓶罐拣回到他的小居室。学徒工没有工资,可里波先生喜欢迈克尔,信任迈竟尔。虽然他已是学徒工,但一些重要客人租的报纸还是要他去送,一些人在店里装订书籍,装订好了里波也让他去送,目的是求得稳妥,不出差错。每次送完回来,里波先生总是付给迈克尔一点跑路费。迈克尔用他这点小积蓄,出去买一点最便宜的药品,然后把买来的、拣来的东西兴冲冲地抱回他的小楼,装备了自己的简易实验室。书上的一些简单的小实验,他都能做了。可是稍微大一些的实验,他还不能做,因为他的仪器设备不齐全。

有一天,他在一家旧杂货铺里看到有两个玻璃瓶子要卖,中等大小的要价一便士,大的要价六便士。他喜出望外,高兴得差点叫出来。原来这两个瓶子的大小、高矮,正好和书上讲的贮电瓶和起电机相当,倘若有了这两个瓶子,他就可以做一个绝妙的电学实验仪器,其效果和功能肯定不比《大英百科全书》上面讲的差!迈克尔上下打量着那两个瓶子,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这个仪器的设计图样,架子怎么做,大小如何,轴安在哪儿,两个瓶子又该放在哪儿……想着、想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到裤袋里,一直触到了袋底,哪曾想,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便士。他无可奈何,只好把那个中等大小的瓶子买了回来,按照书上画的样子做了一个起电机,可是结果却很不理想,因为瓶子太小了,不能容纳足够多的电。他不死心,等攒足了钱,想买回那个大瓶子再重新做。

有钱人每天不知要挥霍掉多少钱,可这六个便士对于迈克尔来说多么的重要啊!每次东家派他出去送书报,他总要拐到那家杂货铺门前,关照一下他心爱的瓶子,看还在不在,可千万别让别人买去,每次都像离别亲人一样,两眼看着瓶子依依不舍地离去。不知过了多少天,他也数不清去看了那个瓶子多少趟,他终于凑够了六便士,兴高采烈地把那个朝思暮想的瓶子买了回来,带着瓶子、带着喜悦、带着激动、带着幸福,走进了他的小小实验室。贮电瓶、起电机,奇迹将在他的手中出现!

《大英百科全书》上的电学实验、《化学漫谈》上的化学实验,迈克尔都工工整整地把它抄录在本子上,每天晚上收工后,他就一头钻进自己动手布置的简陋实验室。只见这小屋里除了一张床外,到处是学习、实验用品,即使床上,也放了一堆已翻开的书,床下床边的小屋地上,到处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靠近床边是一张桌子,迈克尔坐在床上,这张床既供他睡觉,也是他学习时的椅子。他点燃了桌子一角放着的蜡烛,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下,打开了笔记本,开始做他从书上抄下来的各种实验。

《化学漫谈》上说:把锌放在盐酸里,会放出一种可以燃烧的气体。迈克尔按照书上讲的实验步骤,小心地做着,用火一点,“噗”的一下子烧了起来,并冒出蓝色的火苗。《大英百科全书》上说,玻璃瓶外敷上锡箔,充电以后,可以产生猛烈的放电。迈克尔照着做了,果真,“啪”的一下,打出了一个细小的火花。这就是雷电,和天上的雷电是一样的。至此,迈克尔不仅懂得了雷电,而且还亲手制造了雷电。他高兴得如醉如痴,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蹦着、跳着、狂喜狂笑着。

在当时的英国,人民大众很少有人知道什么是科学,至于化学、电呀一类的知识懂得的人就更少了。一般人都认为什么红的变白,白的变红,燃烧,喷火,那都是魔术之类的玩意儿。至于电,什么噼噼啪啪,火光闪闪的,更是巫术一样神秘可怕。

迈克尔在小阁楼里学习、实验,一直进行到深夜。开始的时候还没引起人们的注意,可是到了后来,人们早已入睡之后,迈克尔的小阁楼里不时地发出声响,被惊醒的人们朝小阁楼望去,发现那里的烛光忽明忽暗,忽隐忽现,都以为小学徒的房子里在闹鬼。后来一些人才知道,那是迈克尔·法拉第在做化学和电学的实验。渐渐地,无知的左邻右舍开始风言风语了:

“里波老板那个小学徒,整天摆弄电呀,火呀,唉,总有一天要闯祸的!”

“我看那孩子,唉,深更半夜的,准是有点精神病!”

“那孩子中了邪,他在玩鬼火哪!”

这些话语传到里波先生的耳朵里,他有点担心,迈克尔毕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一旦不注意点着了房子,再伤了人,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但他又不忍心阻止迈克尔的实验,因为他知道,一个孩子整天顾不得吃饭、睡觉,里面必定有什么意义,决不是为了玩,这孩子懂事,他决不会省吃俭用地花钱买东西来玩。他趁没人的时候,悄悄地警告迈克尔,要他小心点,注意安全,别胡来,千万别闹出乱子来,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迈克尔心里明白,他是在学习,是在重复别人已经做过的实验,是在做“化学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实验,他是严格按照操作规程进行的。所有的实验,都可以在《大英百科全书》、《化学漫谈》等著作上找到理论根据。所以这样的实验也就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危险。

面对里波先生的警告,再看看东家忧心忡忡的样子,迈克尔机灵快活的大眼睛眨了两下,没有对先生作出解释,只是笑着对东家说:

“里波先生,您不用怕,您上来看看我的实验吧!”

里波先生挪动着肥胖的身躯,他哪里跟得上连跑带跳的迈克尔,上得楼来,已经是气喘吁吁了,越是喘气,就越感觉到这里的气味不好闻。再往里走,进了迈克尔的阁楼,刚一踏进门,一股刺鼻的又酸又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老头儿屏住呼吸强忍着。再低头仔细看看地下,到处是一些破瓶子、烂罐子,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他摇着头,发出“唉,唉”的叹息声。不知是抱怨迈克尔把屋子搞得乱,还是认为迈克尔的实验条件差,还是担心迈克尔闯出祸来,或许是认为迈克尔既可气又可爱,弄得他哭笑不得吧!

这时的迈克尔没有让里波先生坐下,也没有和他谈话,只是一味地忙活着他的实验。别小看这些不显眼的破破烂烂,在迈克尔的小天地里都派上了大用场。迈克尔在这里大显身手,一会儿从桌子下拿出一个小瓶,一会儿又从床下取来一个大瓶,一会儿将小瓶的东西倒入大瓶,然后将小瓶塞紧放回原处,一会儿又按同样方法将另一个小瓶的液体物质倒入大瓶,并且不停地摇晃着大瓶。就这样不一会,红的变蓝,蓝的变白,烟雾,火花,燃烧,砰!砰!啪!啪!奇迹又一次在他手里出现了。

里波先生很少懂科学,迈克尔做的实验他也看不懂,但他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他看到在做实验的迈克尔,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放出了奇异的光彩,这么多的瓶瓶罐罐,他一会拿这个,一会摸那个,有条不紊,忙而不乱,知道他的水平已很高了,否则不会有这样娴熟的技艺。他认为迈克尔是入迷了,但他不是在玩地狱之火,他是在追求科学的光明,是在寻找科学火花!他禁不住地自言自语道:“这孩子不寻常。”

“唉”,这回他好像是替迈克尔惋惜。这么好的孩子,偏偏生在没钱的穷人家,如果生在富人家里,从小不愁吃,不愁穿,进入大学堂好好地学习,那将来说不定会比现在有更大的作为呢,可惜呀!

他轻轻地拍拍迈克尔的肩膀说:“你什么都想知道,样样都想要试验。可是,孩子,小心一点。听见没有?小心一点!”

他蹒跚地下楼了,把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机会留给了迈克尔。

迈克尔在里波先生的铺子里学徒期间,学习、掌握、积累的知识简直太多了,从自然科学到自然哲学,还掌握了一门绘画的艺术。

说来也巧,这里波先生的铺子里住着一位从法国来的叫马克里埃的画家,这位马克里埃曾在巴黎红极一时,还亲手给拿破仑画过画像,他拥护过法国大革命,拥戴过拿破仑。拿破仑后来当了皇帝,进行永无休止的战争,劳民伤财,整个法国社会、民众怨声载道。这位画家也和法国人民一样有同感,他开始厌恶皇帝,讨厌战争,梦想安安稳稳地活上几年。于是他渡海来到伦敦,在里波先生铺子的楼上租房落脚,和迈克尔成了邻居。迈克尔聪明好学,一切都好奇,一切都想学,这个送到眼皮底下的机会他哪里肯轻易放过,他向马克里埃先生请求,要他教自己画画。

起初,马克里埃嫌迈克尔是个穷学徒工,手里没有钱,恐怕连学费都拿不起,就没怎么太理睬这件事。后来,时间长了,觉得迈克尔这个孩子挺好,挺可爱的,又肯于下工夫学习,加上迈克尔的经常乞求,他就答应了迈克尔。因为不交学费,作为交换条件,迈克尔替马克里埃先生擦皮靴,收拾房间。这位法国流亡画家画虽然画得不错,可性格极差,脾气暴躁,本来迈克尔已经把他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可只要他在家,没多时,他就会搞得狼藉一片,画笔、颜料、书籍、衣、裤、鞋、帽,到处乱扔,到处乱放。可是一到出门的时候,则需要好好修饰,即使是走大街,逛公园,光顾咖啡馆,全身上下也必然是光洁笔挺的。他对那双旧牛皮靴,要求得更高,必须光亮鉴人。法拉第跟在他身后收拾,可他不一会就又弄脏了。不仅如此,他不认为是自己弄脏的,反而责骂法拉第懒惰、收拾得不够干净。有时,法拉第也想据理抗争,甚至也想和他对骂。可是,法拉第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为的是学习一技之长,这马克里埃虽然性情不好,但他教法拉第还是比较用心的,所以,法拉第坚持着耐住性子学下去。这为他后来通向科学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法拉第能轻而易举地把书中的实验示意图临摹出来,能够把复杂实验装置及实验过程轻而易举地画出来,这都归功于他跟随马克里埃的学习。

在里波装订铺工作期间,法拉第得到最多的东西,当然不是金钱,而是比金钱还珍贵的知识。这些知识,成为法拉第后来登上科学之巅的云梯!为法拉第准备、制造云梯提供条件的里波先生,理所当然应受到人们的尊敬和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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