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善良的鲁迪又回来了。他们相互之间消除了隔膜,这才是经过大风大浪后的喜悦。在居室里生活的猫感慨地说:“但我今晚听说最大的快乐是吃油脂或饱餐一顿有臭气的猪屁股肉,这是老鼠们说的,你让我听谁的好呢?听老鼠的还是听那对恋人的呢?挺难选择。”在厨房里生活的猫说道。
“谁的都不听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在居室里喂养的猫说。
而相对鲁迪和芭贝特这对情人来说,最大的幸福和快乐无非是他们所期待已久的结婚的那一天。盛大的婚礼并不在贝克斯的教堂里举行,也不在磨坊主的家中举行,便却被要求在教母居住的地方举行,在蒙特勒城一个庄严的小教堂里举办。磨坊主也同意她的观点,觉得应该满足教母,因为这里只有磨坊主一个人知道,那仁慈的教母将会给这对情侣什么东西,他们所得到的结婚礼物同样值得他们把婚礼迁移到那里。于是定下日期,在结婚的前一天,他们赶到维尔纳夫,这样可以提前到达蒙特勒,让教母女儿们给新娘化妆。
“明天肯定在家里还会举行一次丰盛的宴会,不然的话我会对他们的做法不满意而不去歌颂婚礼!”在居室里生活的猫说。
“肯定会举行宴会的,因为鸭子已被宰,鸽子也被弄死,有一头完整的鹿被挂在墙壁上。这些东西却都让我馋死了,而且明天他们就要走了。”在厨房里生活的猫说道。
是的,再过一天——今天晚上鲁迪和芭贝特最后作为一对恋人坐在磨坊主的家中,明天他们将成为夫妻。阿尔卑斯山的晚霞好美好美啊,晚钟不停地鸣响着,太阳的子女们好像在歌颂“最幸福快乐的事即将来到了。”
十四、夜间的幻景
太阳已经落山,云在大山和罗纳河的山谷间环绕着。从南边吹来一股风,那是非洲来的风,从阿尔卑斯山顶奔下,那是一阵狂风,扯乱了云朵,大风过后,万物又恢复寂静,被扯乱的云块模仿人的行为惊叹着一切,浮在那被树林覆盖的山间和奔流的罗纳河水面。它们像远古时代的水怪一样,像在空中翱翔的大鹫,又像在池塘里跳跃的青蛙,它们随着水流缓慢的浮动着,河水向着一棵被连根拔起的云杉流去,前面是一个又一个的漩涡。这便是晕眩杀手,而且很多,在湍急的水中左右摇摆,月光照在山顶的雪峰上,也照在那黑漆漆的树上。
照着那奇异的白色云朵——那便是夜的幻景,好像那些古怪的精灵们。定居在山里的人可以从窗口向外探望到这些,它们在冰川女神的面前成群结队地游着。冰川女王走到她华丽的宫殿,坐在那来回晃动的被连根拔起的云杉上。她带来了冰川融化的水,沿着宽阔的河道涌进浩瀚的大海里。
“我们也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无论在空中还是水上都有这样的声息。
无论哪一边都是幻景。即将做新娘的芭贝特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她感觉与鲁迪结婚过了好多年。那天他去猎捕羚羊了,把她留下来。那个长着金黄色满脸大胡子的英国表哥也在她的家中,他的目光那么温柔,像微风一样,他的话语有一种磁力。表哥伸过他的手,芭贝特跟着他走了,两人一起离开她温暖的家,一直向前走去!——芭贝特总觉得自己的心头上压着一块铅,越来越沉,好像对不起鲁迪似的。又觉得在欺骗上天,忽然表哥走了,只留下她孤独的一个人站在那里。荆棘扎破了芭贝特的衣服,尘土也染灰了她的秀发。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看见在高高的山崖上鲁迪站在那里。她伸出求助的手,但她不敢吱声叫鲁迪,因为那毫无用处,她很快就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的丈夫,而只是他的衣服和帽子挂在了一棵阿尔卑斯山的树杆上,是夫君用来诱惑羚羊的,芭贝特在极度的苦楚中挣扎着:“天啊!希望我举行婚礼的那一天,一切都随着幸福的日子毁灭!天主啊!我的灵魂!您将事情的是非曲直告诉我,便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也是我最大的幸福,同样是我和鲁迪所期待的!谁能预料自己的未来呢?”她失去上帝的呵护,摔进无底深渊,像一根弦断了似的发出哀痛的声音。
芭贝特被可怕的梦给惊醒了,虽然梦是假的,但她依然清楚的记得刚才那可怕的梦,梦见了那个几个月没有联系过的英国表哥,而自己丝毫都没有想过他,他是否也在蒙特勒?在婚礼仪式上,会碰到他吗?那美丽的嘴正流露出一丝忧虑,芭贝特皱起眉头。但马上又露出节日的喜悦和微笑。外面的太阳光很强烈但又很灿烂,再过一天芭贝特就要与鲁迪结婚了。
当她来到卧房时,鲁迪已来到大厅中,很快两个人将起身前往维尔纳夫,磨坊主也同样露出极其满意的微笑。他既是芭贝特的爸爸,又是一个有着正直灵魂的人。
“他们一走,我们便成了磨坊主。”在居室里生活的猫喵了一声说道。
十五、结局
三个人顺利到达维尔纳夫,吃完饭,天还不算太晚。磨坊主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稍稍休息了一会,显得十分安详。
年轻的夫妇手挽着手在城中散步,沿着被草丛覆盖的山底的马车道,沿着碧绿色的湖畔走着谈着。昏暗的锡雍城把它的灰色的墙壁和高大的塔影投射在透明的湖面上,而且离那长着三棵金合欢树的小岛更加近,远远看去像在湖上插着一把嫩绿的花朵。“那个小岛一定很美。”好奇的芭贝特又对那座小岛产生极大兴趣,而且这个主意马上可以得到实现。
岸边泊着一条船,系船的绳索很轻易被解开,他们没有找到这艘船的主人,便大大方方的上船,鲁迪撑着船向那葱绿的小岛上划去。
小船像离弦的箭一样直接冲向小岛,船桨在空中和水中飞舞着,十分听人的使唤。但河水仍很顽固,好像一辆极能载重的货车,还像一张能够吞掉一切的大嘴。有时显得特别温柔,而有时却又显得非常的凶残,能够毁灭一切,船身划过的地方荡起了层层水波。不一会儿,小船便靠了岸,小岛上只能让两个人在上面跳舞。
鲁迪和芭贝特在上面跳了几圈舞,随后便坐在那三棵金合欢的枝条下的木椅之上,两个人互相对坐,手拉着手,四周的一切都被落日的余辉照得通红。云杉林是一片紫色的海洋又像是盛开的石花。树木不均匀的地方,山石突兀反射着一道光芒,好似透明的水晶一般,天空中的红云像燃烧的火似的,整座岛屿像是一片近在燃烧的火红玫瑰的花瓣,当阴影缓缓降到萨沃伊白雪覆盖的山峰时,所有的山却变成了深蓝色,但那最高的雪峰像突发出来的山火,还没有熄灭便有生命在生长,它的壮观远远超过了阿尔卑斯山的那种自然美,积雪层铺的“天中之齿”的光芒好像是天边的地平线上初升的圆月。
“我真是太幸福了,这太美妙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大地给予人类的已经很多很多,这样的夜晚使人回味一生!我曾无数次的感觉到我将来会拥有现在的这种幸福生活,我甚至在想,即使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我还是过了幸福的一生!多么美好公平的世界,今天马上就要过去,明天即将开始,我觉得我的明天会更加美好!上帝是那样和善的把芭贝特赏赐给了我!”
“我也同样感到了万分的幸福。”芭贝特充满了笑容。
“大地送给人类的已经太多太多了!”鲁迪大声地叹息说。
萨沃伊山和瑞士山的钟声,西方的汝拉山身着金色外衣矗立着。
“希望上帝恩赐于你最光辉最令人满意的一切!”芭贝特舒了一口气说。“我相信上帝会赐给我们的,再过一天我便能拥有一切,你将完完全全的属于我!我便有妻子了!”鲁迪兴奋地说。“快看那条船!”芭贝特大声的呼喊。那只来时的小船挣脱了锁扣,远远地离开了小岛。
“我去把船追回来!”鲁迪一边说一边迅速地脱下了他的衣服和鞋子,跃到水中,用尽全力追赶小船。从雪白冰川上流出了清凉、蓝蓝的水,湖水很深。鲁迪向下看去,只看了一眼,便好像看到了一只闪闪发光的金戒指在晃动,那不是他丢失的订婚戒指吗?看着看着,那枚戒指越来越大,变成了一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大圆圈。里面套着晶莹的冰川和深不可测的沟壑散布周围,嘴张得很大,水滴的声音和钟摆晃动时发出的声音一样,每一滴水都闪着湛蓝色的光。突然,鲁迪看见了我们用很长的语句才能描述出来的故事。青春焕发的猎手和女人,形形色色的人们,从前曾经掉在冰逢里的人们现在都来到了这里,色迷迷的睁着大眼睛,嘴角现出一丝微笑,在他们头上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那些被埋葬了的城镇教堂里的钟声。教徒们在圆顶下跪着,而一根根冰块组成了风琴的管子,冰川女王坐在清澈、碧绿的水底下,接着她缓缓地向鲁迪靠了过来,吻了一下他的脚趾,一股阴冷之气涌遍了鲁迪的全身。
寒冷的冰和热情的火在这一刻碰到了一起,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冰什么是火。
“你是属于我的!我才能拥有你!”鲁迪的身边传来了声音,他的脚趾也传来了声音。“当你还是个孩子,你的嘴唇就被我吻过,现在我又可以吻遍你的脚趾和脚跟了,阴寒之气充遍你的身体。”
鲁迪消失在清凉、透明的水底里。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的安静。教堂的钟声也停了下来,最后的一点余音随着云朵飘向了天际。
“你属于我,你属于我的,”在水底深处和遥远的高处传来了喊声,广阔的天空传来了喊声,爱从一边飞到另一边,是多么的美好啊!爱又从大地升华到蓝天,又是多么的神圣。
突然断了一根琴弦,传来一个忧伤的哭声,这个平凡的人被死神那冰冷的吻给冻结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生命这场戏也即将收场,繁杂的嗓音被那美妙的合奏曲给压了下去。
难道这不是一个令人伤心的故事吗?
而那弱小的芭贝特!多么令她惊恐的一瞬间!那条船渐渐远去了。而在岸边的人们根本不知道这对即将结婚的恋人还在那孤寂的小岛上。夜已深了,乌云慢慢地坠下,孤单、失望,芭贝特站在那里大声地哭喊,而暴风骤雨马上就要来临。在汝拉山上,瑞士大地上的萨沃伊山上道道金光闪过,闪电不断的射来,雷声也轰隆隆的一个接一个,好像在为他们鸣不平。雷轰隆隆的延续了好几分钟,不断的呐喊,闪电照亮了漆黑的天空,像白天似的可以看见每一根葡萄藤。但只是一瞬间又暗了下来。闪电像弯曲的树枝,像杂乱无章的光束一样,荡在湖面的各个角落,闪电越来越强烈,雷声也愈来愈响。人们全都把船停泊在岸边。一切生命都在找避雨的地方!不一会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狂风暴雨的天气,新郎和新娘上哪里了呢?”磨坊主自言自语地说。
芭贝特端坐在小岛上,两只手托在膝盖上,低着头,无限的凄楚和伤心以及不停地叫喊已使她精疲力竭了,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鲁迪在那深不可测的湖里,那个湖就象庞大的冰原,那里充满了寒冷和冰冻。”芭贝特伤心地说。
芭贝特想起鲁迪曾经对她说过,他善良的母亲便死在寒冷的冰缝中,而他却逃出来了。现在可恶的冰川女王再次把他给夺走了!
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非常的闪亮,像洒在雪地上那炽热的阳光一样,芭贝特一下惊醒了。
此时,整个世界都好像沉浸在冰原里,冰川女王严肃的坐在上面,透出了淡淡的浅蓝色光辉,非常显眼,在她身下的鲁迪已经死了。“他是属于我的!”冰川女王大声呼喊。立刻在她的周围又是一片黑暗,暴风骤雨疯狂地下着。
“你的心真狠!天啊!在我们即将得到幸福的时候,你把鲁迪从我身边拉走,请弄醒我的头脑,洗净我虔诚的心吧!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做,我在你的掌握中探寻着,不知道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芭贝特可怜地喊着。
她善良的心终于感动了上天,给她带来一些回忆和一丝仁慈的光辉,昨夜的恶梦又从脑中浮现。她仍然记得那个可恶女人的话,希望芭贝特和鲁迪一切都很好。“谁来可怜我!难道谁在我心里种下了罪恶的种子了吗?难道我的梦会变成现实吗?难道只有生命结束,一切才能挽回吗?谁来可怜我?”
芭贝特在黑黑的夜晚痛苦地叫喊。在这种幽静的状态下,她还能回想鲁迪以前说过的话,还有他在岛上讲的最后的一句:“上帝给予人类的已经很多很多!”那是在最幸福的时候说出来的,现在却又在最令人伤心的时候想起来。
不知不觉的两年以后,湖面和湖岸依旧那样美丽。葡萄架上长满了一串串葡萄,插着飘动着旗帜的泊船慢慢的驶过去了。远远的看着挂着两片风帆的游轮像白色的蝶儿一样在湖泊上翩翩起舞。路过锡雍的铁路也已经开通了,一直延伸到罗纳河谷的尽头,在每个站台上都有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手中拿着红色的游览地图,去寻找那些等待游览的名胜古迹。游客们来到了锡雍,同样也来到了长着三棵合欢树的小岛上。在那本游历简介上写着,“在1856年的一天傍晚,一对新婚夫妇的遭遇,上面写着鲁迪的悲惨遭遇和一直到第二天的一大早,岸边的人才听到了芭贝特那惨痛的叫嚷。”
而游览简介上并没有写明可怜的芭贝特独身和磨坊主度过了安逸的下半生。他们并不是住在磨坊,那儿已经有其他人住进去了,而是在离火车站不远的一座华丽的房子里住宿。多少个黑暗与夜深人静的时候,芭贝特透过屋子的窗户向外望去,穿过栗子树的缝隙,看到那一座座留有鲁迪足迹的雪峰。她在黄昏来临的时候,看见了阿尔卑斯山遗下的余辉,太阳的儿女们就在那边休息,反反复复地讲述着游客们怎样被狂风卷走身上的衣服。它虽然卷走了衣服,但并没有卷走身体。
山峰上的雪花绽放五颜六色的光茫,也同样射在每个人的心里。好像都有五彩的希望的光辉,也许人们都这样相信:我们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并不会像芭贝特的梦中那样全是悲惨的结局,上帝是仁慈的,他给予人们的已经太多太多。但梦终会醒来,梦也许会向我们讲清一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