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奥普尔已经被公司解雇,有关这次中国之行的反馈报告请直接与我联系。谢谢您在百忙之中协助我部完成这个重要的调查报告,和您在一起旅行真是获益匪浅,希望今后还有机会一起合作——大卫。”2005年7月的一个早上,我收到了大卫发来的邮件,大卫是公司战略开发部主任。前不久,我应公司战略开发部的邀请,参加了他们组织的一个为期两周的开发中国市场可行性调查考察团。
邮件中提到的奥普尔·布什是这个项目的具体负责人,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印度女士。奥普尔出生在一个医生的家庭,从小在英国长大并受到良好的教育,后来又在美国名校拿到了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加入公司前,她曾在美国一家著名的咨询公司任咨询师,有着众人羡慕的教育背景和工作阅历,属于职场上那种典型的最受雇主青睐的员工。大卫是奥普尔的老板,也是此次考察团的成员之一。那么这样一个本应在公司里有很好前景的职业女性为什么会突然被解雇了呢?何况她负责的这个项目正处在一个关键时刻,而一个关键项目的中途换人无疑是商场大忌。其实奥普尔这次被炒鱿鱼早已是我预料之中的事,只是大卫的速度让我稍稍有点吃惊,看着屏幕上的那两行电子邮件,旅途中发生的一幕幕再现在眼前。
不知天高地厚埋下祸根
这位奥普尔可能自恃各方面能力很强,所以根本就不把没有名牌学历、不善言辞甚至有点木讷的顶头上司放在眼里。先是在深圳前往广州的途中,她突然执意要与其在广州工作的一位同学联系见面,并说这个会面对此行的调查大有益处并因此而缺席我们一行预定要参加的重要会议。大卫不同意,认为她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不应缺席任何原定的重要会议,两个人意见不一致就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得面红耳赤。这种场合我在美国公司干了这么多年还真是没见过。虽然这场争执最后在我和一位国际财务部副总裁的调解下以她不去见同学而告终,但大卫的不快已经显而易见。
从广州飞往上海的途中,奥普尔又与大卫干上了,这次倒不是因为与这次行程有关的事。争论的焦点好像是奥普尔抱怨大卫不一碗水端平,把一个刚来不久的汤姆推荐到了公司的一个业务部门任主任。原来他们这个公司战略开发部专门招收著名咨询公司意欲转到实业公司的咨询师到公司搞一些短期的项目,同时让他们熟悉公司的业务和组织,一有合适的部门就输送给业务部门担任中层经理的职务,这是公司培养高级管理人员的重要渠道。在战略部工作的新同事都希望尽快找到“婆家”有个归宿,奥普尔比汤姆早到公司半年却让汤姆捷足先登,因此心里很不平衡。这次大卫的不快又增加了几分。
会议入睡出洋相
到了上海,我们参加了一家著名咨询公司为我们组织的市场调查座谈会。说是座谈,其实我们一行并不与被邀请的上海企业的一些采购代表直接交谈。座谈由这家咨询公司的代表主持,而我们一行则坐在隔壁的一间暗室里,透过特制的隐形玻璃,一边透过同声翻译听座谈的内容一边观察座谈会的气氛。说实话暗室里又小又闷令人窒息,我因为能听懂隐形玻璃那边的所有原汁原味的谈话内容倒还觉得有趣,而对其他几个刚刚饱餐一顿本来就食饱伤神的老外来说,一下坐上四个小时听同声翻译的确有点乏味。奥普尔干脆打起盹来,后来竟然昏昏入睡了。大卫可能为自己部下的不雅之举尴尬,从后座推了奥普尔几次,但每次只能是把她勉强唤醒,不到两分钟她便又浑然睡去。幸亏暗室里看不清大卫的脸色,不过通过大卫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已经不难猜出他不快的心情。晚上我们几个在酒吧里聊起白天的这件事,因为奥普尔不在场大家对她昏昏入睡一事开了好几个不雅的玩笑,不满之意溢于言表。我猜想那时候就已经在大卫的脑子里种下了要她走人的种子。
我一边读电子邮件,一边为奥普尔感到惋惜。说实话,后来的那几天里,我越来越感到她的聪明过人和善解人意的可爱之处。可能同是外国人的缘故吧,她好像就和我更有共同语言。要说她看不起她的上司大卫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就对公司发展中国市场的见解,她常常表达出令人折服的独到见解,而且每每有事实有数据来论证自己的观点。尤其是她做的笔记和事后根据笔记用Pow erPoint做的总结报告,更是图文并茂、言之有物,比起老实巴交、笨嘴拙舌的大卫确实略胜一筹。
错在哪里
奥普尔犯的究竟是什么错误呢?她为什么在咨询公司干得挺不错,但是到了我们这里就栽了跟头呢?细细分析起来,奥普尔是个典型的智商超高情商不足的人,这样的人在咨询公司里做,只要能“忽悠”好客户,老板的容忍程度一般都很大。更何况,在咨询公司大多数都是单枪匹马做业务,同事间的交流尤其是与上级的交流和我们在公司里做的相比,要少得多。这也许是她能在著名咨询公司生存下来的原因吧。但是到了真正的商业世界(real business w orld)里,一个人的人际交流能力愈发显得重要,像奥普尔这样有着耀眼的学历和令人刮目相看的工作阅历、而又比较狂妄的年轻人,常常忽视了在公司里和同事们尤其是和顶头上司的关系,从而种下祸根。
几天后,我接到奥普尔打来的告别电话,她在电话里痛哭流涕,原来她的实习签证就要到期,本来欧迪办公已经在替她办理工作签证,再下一步就会帮助她办理绿卡,可是自己的美国梦就这样“轻易地被大卫给毁了”。我安慰了她几句,也婉转地提醒她毁掉她美国梦的其实并不是大卫,而是她自己。美国还可以再来,工作还可以再找,但是如果一味地怪罪别人而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她还是会再栽跟头的。
奥普尔回答说她这几天也在反思,听了我的提醒很有感慨,希望和我保持联系。后来我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但愿她从此变得聪明起来。当然,我这里说的是情商。